11
他擡起頭來,的确是樣貌不錯,但算不上絕色。只是膚白如玉,睫毛長而直,細細的垂下來在臉上投下陰影,身上帶着濃濃的濁酒味道,衣服也穿得不利落,身上那副憊懶樣子裏更多的是疏狂。好個家夥。
我覺得他有點像我,又盡是不像。但那副樣子,總有一種我第一次看見鏡子中的自己的感覺。
“柳屋主管溫召敬葉公子一杯,祝公子成為探花郎。”我不會那些文绉绉的,老實說道。
他動了動胳膊,微微支起身子,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掃袖端了旁邊的青瓷酒杯一飲而盡,含混的說道:“唔……客氣,客氣。”說完又給自己滿上了,倚了回去再次閉上了眼仿佛是我打擾了他好夢。
這人……真是。
“葉公子是嫌我出身低賤,不欲理我麽?”我說道。這葉子安要敢說‘是’,我絕對抽死他。
“怎麽會……”他含混說道,可算是睜開了眼,這時候才看清了我的容貌:“真想不到柳屋主管竟是這幅模樣,啊……你不是剛才那個--”
我連忙去捂他的嘴,臉上有點發紅。
“莫要胡說!你就當沒看見--”我威脅道,幾乎是把他壓倒在那大石上,倒是跟剛才沈鐵然調戲我的景象有幾分像。
他點了點頭,眼角含笑,我才發現這個家夥的瞳孔顏色偏淺,顯得既認真又溫平,卻仿佛又因為喝了酒的緣故,糅雜了一點讓人窩心的媚意。
我這才放了手,他低聲道:“我想說,你不就是那個悶頭吃了三盤蓮子的家夥呢。”他笑得一臉了然,你反而不覺得壞,真是個長了張好人臉的家夥,我還被他耍了!
他看我有幾分惱羞成怒,連忙端起酒杯:“是我的錯罷,當浮一大白……”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拈了瓷杯,一口幹了。這道歉真是毫無誠意,這家夥只是給自己找理由喝酒吧。我卻只盯着他那手,這葉子安倒真長了雙漂亮極了的手,指甲圓潤整潔,骨節明顯卻不過分突出,手背微微能看出血管,比清琅那雙他自己總是保養的手,還要好看幾分。
只是指腹處染了些墨汁,連帶着衣袖處都是點點墨痕,他那米白色的衣袖仿佛跟剛動筆的水墨畫一般。
我看見他,心情莫名的好,撩起衣擺坐在他旁邊:“你真是個不修邊幅的邋遢家夥。”
他眯了眯眼睛:“莫不是我身上有酒臭,擾了溫公子?”
我連忙擺手:“怎麽會呢,你身上……還蠻好聞的。”說完這話,我莫名有點臉紅,剛剛調戲那小厮我都沒反應,怎麽到他這兒我就臉皮薄起來了呢。不過他身上的确很好聞,墨的清香混着酒的馥郁,很符合他的氣質——書卷氣又狂傲懶散。
“溫公子當真是個妙人。”他說了句客套的屁話,我聽在心裏卻甜絲絲的。現在不管是不是溫溟的命令,我都計劃着把他拐到柳屋去了。
“我讀了葉公子的詞,寫的真好,樓裏的公子把那詞弄成曲兒,葉公子要是有興趣,可以去柳屋裏聽聽。”我笑道。
“我去過不少風月場所,柳屋還真沒去過,唉……不是沒錢的話我也去長長見識了。”
“就我跟葉公子這關系,你去了柳屋,就算要嫖那頭牌都沒關系,絕對不找您要錢!”我想也不想的把牛逼吹了出去。
葉子安笑了起來:“是啊,你可是主管呢,聽聞柳屋公子各個詩詞曲賦琴棋書畫各有所長,我真想去見識一番。”
你這話可就說錯了,趙汐那家夥傻不拉幾的不照樣挂了牌。
他看四下無人,奪過了我的酒杯一飲而盡。我一點都不覺得被唐突了,反而喜上眉梢,屁颠屁颠的又去拎了瓶酒來,坐在他旁邊給他斟酒。
葉子安也不拒絕,眼角含笑的看着我,我覺得這時候我應該聊一些詩詞曲賦人生哲理之類的,随口作兩句“唧唧複唧唧,木蘭在打游戲機”或者“美人卷珠簾,萬徑人蹤滅。兩岸猿聲啼不住,驚起蛙聲一片”之類的絕句,張口卻是:“葉公子現在住在何處?”
啧啧,這就打探人家住處,我真是不矜持。
“家姐為我安排了一處城東的房子,我現在就住在那裏。”
葉颦然也忒狠了些,城東那裏條件又差又亂,算是京中貧民才住的地方,我心裏軟了:“公子何不來柳屋常住,也有不少人住在柳屋的。”
自然是有,不過那些人都是包了公子的。每個月不知道在柳屋裏扔了幾萬兩,若是論房價,柳屋堪稱是盛京前幾。
葉子安抿了一口酒,晃晃腦袋:“我可住不起……”
“葉公子可是我朋友,而且我仰慕公子才華,您要來肯定就是免費住。而且柳屋好酒無數——”
葉子安醉熏的眼睛睜開了:“當真?”
“自然是,而且我……其實識字不多,一直也想像子安這樣飽讀詩書,若是子安能住在柳屋,順便教教我就更好。”我連忙說道。
“唔……”他那雙美手拍了拍膝蓋,半眯着眼睛仿佛在思酌什麽,我心中大喜。
“倒也不錯,當真有好酒?”葉子安仿佛決定了,我連忙點頭。
“看現在這詩會,也沒人理我們,不如你收拾東西,我們直接搬進柳屋去?”我樂滋滋說道。他也是個荒誕又無所謂的人,醉暈暈的拎起酒壺,說道:“走——”
我讓葉府門口的人租了輛馬車,先趕去了城東巷子裏,他一副随時都能倒在地上酣睡的樣子晃進自家的破院子裏,過了沒多久就看他提着一兜衣服,小半箱書和兩壇帶着新泥的酒,爬回了馬車。
“這酒是我剛來京城的時候埋下的,聽說是裏面加了梅花,味道極香。”他把那酒壇小心翼翼的放在車上,衣服和書都是随便一扔,坐在了我旁邊。
馬車朝柳屋趕回,半路上我心裏這個激動啊。卻聽他一句話澆滅了我全部熱情。
“是溫溟叫你帶我去柳屋的吧。”
“啊……”我傻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你知道啊。”
他表情很認真:“怎麽會不知道,我現在是溟宮的左護法。”
我沉默了一會兒,更認真的反問:“溟宮是什麽……?”
“溫溟的勢力統稱溟宮,而左護法這個看起來需要武功滔天的位置,上一任是你。”
我恍然:“原來你接替了我。”
葉子安點了點頭:“是啊,你西南的兵權,南方糧草的收購權以及其他零碎的勢力,都在我手裏。”
我愣了。“溫溟交給你的?”
“怎麽會呢,說來你應該恨我的,不過聽說你已失憶。不過我還是告訴你好了,那權力是我從你手裏奪走的,然後憑借這個坐上了左護法之位。上周去找林晴談兵器生意的依然是我。”
看着他認真平靜的眼神,我莫名覺得衣袖裏手腕處的傷口隐隐作痛。
“那我……那我的傷也跟你有關?”
“倒也算不上有幹系,我只是見死不救罷了。”他坦誠地看着我,仿佛就是弱肉強食,本該如此。
“你一直隐居山莊,溫溟沖進山莊裏,派人燒山,将你逼出。那時候我記得很清楚,你被打斷了一條腿,好幾個人把你壓在地上,夜裏火光沖天,溫溟親手挑斷你的手腳筋的,她本來是想挖掉你膝蓋骨的,只是後來怕你不能行走便罷了。血淋淋的,真慘。你當年武功也是極好的啊,只可惜……”我心裏涼了,剛才巴巴讨好的心意瞬間就被揉成渣渣了。
葉子安把我被傷的細節說那麽詳細,仿佛就是在報複我。
我半天說不出話來,葉子安酒意少了幾分,卻又說起來:“我來柳屋不過是為了得到情報方便,又掩人耳目,做事方便罷了。不過你之前的确是在江湖上有幾分名氣,不過都不知道你全名也不知相貌,只稱呼召公子。不過如今我做事應該也不會比你差幾分啊——”
“呵(ni)呵(ma)呵(bi)……”
“我一定會努力做得比你更好。”他伸手覆上了我的手背,溫柔的抓着我的指腹:“畢竟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相識十幾年,我一直照着你的方向努力,終于也能有超越你的時候了。”
我條件反射的就要抽回手來,可他卻用力的攥緊了,手臂一扯我順勢倒在他腿上,葉子安笑了起來,還是剛剛樹下那副疏狂憊懶之相,卻讓我心裏發慌。他伸手輕撫了一下我的鬓角,那淺色的瞳孔平靜而溫和地看着我,我卻覺得這眼神比那暗算我的陰狠神色還可怕。
“你完全可以不必說的。我一點都不想知道。”我的嘴唇微微發抖,這個男人太坦率,坦率到你抓不住。
“可我想讓你知道啊。”他笑了起來:“剛剛還很開心,怎麽現在這個表情。我們也半年沒見了,阿召,今日可要好好敘敘舊。從小時候說起如何?”
我抿緊嘴唇,馬車往前駛去,馬蹄聲仿佛一下一下踏在我心上,他溫和又強制的抱着我,既不讓我難受又不讓我能夠逃開。我讨厭這樣。
看我不理他,葉子安也毫不覺得尴尬,自顧自地說:“我投靠溫溟,也是要了些條件的。我跟她說……榮華富貴或是別的我都不要,我只要你。要你不死,要你困在我身邊。這就是……你權力被奪,又成了廢人還活到現在的原因啊。”
我轉過頭去不去看他,他披散的長發柔軟而細長,從肩頭滑落搭在了我臉上,我無法抑制的抓緊手裏的扇柄。
我感覺我自己的後牙被咬的發疼,強忍着自己沒有變臉色,葉子安笑了:“你還是以前一樣,是個表面糊塗又逆來順受,實際強勢又不甘心的家夥啊。”
車上沉默了好久,終于回到了柳屋,他就一直讓我躺在他膝頭,輕輕揉着我的額頭。車夫停下車,我毫不猶豫的掙脫開,他也索性放手,跳下車子,不管葉子安我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柳屋。穿過游廊的時候,不少喝茶聊天刮腿毛的公子跟我打招呼:“喲,溫總管回來了~”
“溫總管來這兒坐坐,我新買了個熏香,味道極好,要來試試麽?”
“召哥兒,別走啊,一會兒我們去看場新戲吧。”
按照往日我都會插科打诨的跟他們坐在一處,說說笑笑吃吃豆腐,今日卻只是招了招手就走了。大堂裏安安靜靜的,矮桌和地板剛剛擦淨,我準備上樓,正路過挂牌的架子,順便看了一眼,卻發現趙汐的牌子竟不在上邊。
找了一圈,這紅木架子上的确少了趙汐。
“李管事!”我站在天井處扯着脖子往樓上喊了一嗓子,就聽見李管事他腦袋探出來,回吼了我一句:“溫公公——啥事兒啊!”
他噼裏啪啦的跑下樓梯,我戳了戳木頭架子:“趙汐的牌子上哪兒去了,這可是包庇啊,怎麽樓裏公子都在這兒,就他不用挂牌啊!”
“喲,溫公公,你這真是誤會了,誤會了。那汐公子被包了,女客也是個苗疆人,扔了上萬兩銀子過來,直接要包汐公子半個月呢!現在已經在樓裏住下了。”李管事弓着腰說道。
“切,就他那樣還有人包——”我話音還未落,就看着趙汐擁着一個女子走下樓,那女子身着藍紫色苗疆服飾,頭戴滿是小鈴铛的銀冠,兩只角的形狀顯得可愛俏皮。我定睛一看,這不是那個偷了趙汐東西的女人麽!她身上帶的銀飾比趙汐之前帶的還多,眉目間的懵懂中還多了一點羞澀。
趙汐今日穿的倒是騷極了,那豔色軟袍裹着,微卷的長頭發放下來一半,胸口露出一小片胸膛來,正笑得如一只騷媚狐貍一樣抓着那女子的手,兩人說說笑笑。
這家夥倒是對小倌兒的身份适應的很好啊!我怒極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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