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葉府門口的下人倒是有素養,就算我遠行歸來行跡狼狽,卻仍看了我的請柬恭敬叫了聲:“溫公子。”

不少京中貴族名士坐着馬車軟轎,華服盛裝前來,與之相比,我實在行跡邋遢,鞋子上沾滿雨水與泥,青色衫子的兩肩都被晨露打濕,頭發微亂,連頭頂束發鑲玉小冠都是歪的。晨色已濃,這算是上午了,我狼狽的嘆了口氣,準備和那些裙擺如花瓣般的貴女們一同邁進門檻去。

卻突然聽着一陣青銅鈴铛搖晃的急促聲音,一輛烏木馬車朝葉府門口疾馳而來,四匹上等霜夜駒拉着這寬大而且造型古樸的馬車飛馳而來,車檐四角挂着帶銅綠的镂空鈴铛,響起來倒是和清脆馬蹄聲相應。幾個女人帶着一大群小厮仆人,好奇的看着這車飛馳而來。帶着鬥笠的車夫猛地一拉缰繩,馬車穩穩停在葉府門口。

我才注意到這車并沒有什麽京中人士喜歡的镂空雕花,反而是在車軒處有幾處鑲銀钿花,顯出幾分低調的張揚來。烏木顏色深沉無光,樣式又是妨前朝的,整個車子仿佛是從哪個古墓裏挖出來的一樣。這樣式規格也少有人用得起,我正猜着會走下來哪家氏族主母,卻看着某個高大身影從車上跳下來,引起了貴女們幾聲嬌呼。

“沈将軍——”

“沈家二爺!”

我一瞧,可不是那個種馬将軍麽!他今日着了件正式的黑色袍子,配着暗金色的花紋顯得華貴又硬朗,格外符合他将軍的身份。頭發也不浪蕩的披着,而是很正經的束起來。不過不管怎樣,那雙含着笑意的桃花眼和花裏胡哨的折扇還是不變!他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仿佛也是精心打理了的,容光煥發的對着貴女們打了陣招呼。

哼,有這些精力花在讨好女人身上,不如好好回去帶帶兵!我剛想轉身走了,卻聽着他在後面叫我:“溫公子,溫召!溫召!”

咄!這浪蕩家夥難不成還想跟我扯什麽前朝舊愛,我頭也不回的邁過門檻,卻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後頸一涼,我感覺一個硬物被塞進了我後衣領裏,激的我一個激靈,連忙拿出來,卻看到是一把竹柄折扇。

“你給我這個作甚?”我怒而回頭。

“送你。”他笑起來,給我正了正玉冠:“阿召今日造型真是別致。瞧這靴子上的花紋,真是巧奪天工,仿佛是沾了泥了一般啊。”

“沈二爺也不錯啊,這一身悶騷行頭打扮的不錯,肯定能得到不少女人歡心!”我展開那折扇,這年頭不論是士子貴女都手裏持着扇子,我來參加詩會不拿着一把的确不合适。展開那扇子,卻發現扇面竟是空白的,夠裝逼,我喜歡。

雖然竹制是廉價了些,不過這才能體現出本公子如竹一般高潔的情操,以及我高端洋氣的氣質,我很滿意的搖了搖。

“倒是我不關心阿召了,全盛京都知道有位愛男色又癡傻有趣的溫公子,卻無人知道你竟失憶了。”他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條件反射的就躲開,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傻笑道:“我只是很多事不記得了,原來這就是失憶了啊。”

“真是叫我好生傷心,原來你竟忘了我們之前種種。”他那把招搖的扇子擋住了半邊臉,桃花眼眨了眨滿臉委屈:“溫公子可是曾經要跟我私奔的人吶。”

放屁!我瞎了眼也不會找你私奔!你以為用扇子遮了你那粗犷純爺們的半張臉就可以賣萌了麽?

我不欲理他,剛要往前走,卻發現他一只大手竟趁我不在意搭過來,攬住了我的腰。

“溫公子腰可真是軟啊。”他笑起來,攬着我往前走去。沈鐵然手上力氣極大,我這廢人根本掙紮不過,只能跟着往前走去。

“只是最近吃胖了,真是見笑。”我使勁兒想把他的爪子給摳下來,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跟個流氓一樣用那布滿老繭的手指摩挲着我的手背。這男女通吃的風流将軍!

“今日可是詩會呢,我這粗鄙之人等着溫公子的大作,以你的文采必定豔絕京城啊。想當年阿召你一句‘英雄寶刀未老,老娘風韻猶存’真是語驚四座啊!”他比我高了太多,攬着我簡直有種随時把我拍進地裏的感覺。插科打诨的本事,這沈鐵然不比我差啊。

“聽聞那葉子安今日也會來?皇榜可出了沒有啊。”我試探的問道。

“我今日才得到消息,說葉子安位列一甲,是今年探花。”

“這真是可喜可賀。”我面無表情。

“怎麽?溫公子看上了他?”他偏頭看我,噙着笑意。

“也不算,只是聽說他有幾分才氣,樣貌也是不錯……”

“沒事兒,你要下手便下手,我又不會攔你!你在柳屋做主管這幾個月,不知到對多少年輕官員和新晉官場少年郎出手了,大家早就見怪不怪。這次探花郎也要難逃你毒手啊。”

“瞧你這話說的,我不過是有傾慕之意,好似我會吃了他一般。”我蹙眉。原來自己以前這麽饑渴啊喂,不過這次如果也照以前那樣來,就不會有人懷疑了吧。

“真說不定,誰知道你怎麽會看上那種小白臉。”他攜我穿過游廊,那架子上種滿葡萄,大片葉子撐起游廊下一片清涼。“不過,阿召我可不介意跟你再續前緣啊,我不論各方面技術條件都不比那些勾欄院裏的公子差啊——”

我斜眼。

“我可真不喜歡你這一臉懷疑的的表情。”他攬緊了我的腰,低了低頭說道:“這勾引人的本事也不一定只有你們柳屋公子會啊。”說着,他猛地抓起了我的右手,一擰身把我壓在游廊欄柱上。這叫一個動作利索,熟練高端,笑起來更是邪魅狂狷,滿身都是肉文男主的調調。

“行……你厲害,你要是進了我們勾欄,那絕對是頭牌,行了吧。”我對于被調戲這件事實在毫無好感。

他扣着我腰的手漸漸上移,擡起我的手腕親了那傷疤一下,笑起來:“我可是打算叫你好好見識見識的……”

這家夥!

那手在我後背往上摩挲,面前更是把我擠了個密不透風,若不是我這兩天吃的肚子比那綁了布條的胸還要鼓上幾分,我這裹胸布就要貼上他胸口了。滾燙熱度從夏末薄薄的衫子外透進來,也不知腰上哪處穴道被按了,我腿一軟,他半推半抱的撈起我,幾乎是親密無間。

我大為欽佩,誠心稱贊:“實在是高——欽佩欽佩!”

沈鐵然身子結實的跟座鐵塔似的,我想起了那茶樓說書先生對他的評價:“作為身強體壯的将軍,床上也不是那些書生能比的……”果然是老手啊……他将我的手禁锢與頭頂,眼角隐隐含笑,一張臉就慢慢放大了起來,我有點不安的動了動,眼角卻瞟着他手指勾了勾我青色腰帶,仿佛那深色手指動一動,就能把那條脆弱的腰帶給扯走。

他低了低頭,嘴唇幾乎要碰到我唇角,開口低聲說道:“真的佩服……?”那氣息吹在我臉上,癢癢的。我盯着他那琥珀色的眼睛,說的格外誠懇:“真的真的。夠浪……不,簡直太浪了!”他卻笑起來,就是不停,眼見着那爪子就要摸上我的裹胸布了,我實在是慌了。

我只是怕女子身份被發現,絕對不是臊得慌!

“咳咳。”這時候恰時聽見一聲咳嗽,我轉過頭去看着一個白衣公子站在游廊那頭,目光卻沒往我們這裏瞟,只是自顧的咳。……小哥,小心你的嗓子啊= =

我猛地推開沈鐵然,他也是一臉囧然的看着那還在幹咳的白衣公子,揮了揮袖子:“真是,阿召這話真不實誠,看你臉上哪有欽佩的樣子。”

我落荒而逃,絕不承認自己老臉都紅了。果然是太多年沒被人調戲過了,臉皮都薄了。我悲戚的想。

沈鐵然倒是沒追上來,遠遠的在游廊裏晃了晃扇子,對我笑的一臉促狹。

有些狼狽的我抖着手,找了個下人帶路,終于來到了舉辦詩會的蓮院,這時候院裏已經滿是人,樹下鋪了席子,擺上矮幾與紙筆,幾張大桌擺在蓮花池邊,擺滿了酒杯,人們端着酒相互有說有笑,葉家女身邊跟了個白淨瘦高的男人,抱着自己剛周歲的女娃,在人群中穿梭。

這不是在柳屋的宴會,我只是勾欄院的一個明面老板,在達官貴人中實在不顯眼,也沒人來跟我搭話。想也是,誰願意扯着一個腌臜地方出來的公子聊個沒完,所幸我臉皮一向夠厚,拿了一盤蓮子端了兩杯小酒,坐在一張無人的矮桌那裏自己悶頭吃。

只是這葉子安在哪裏啊……

我托腮看着一身杏紅裙子,執筆寫詩,面容明豔的葉家女。我之前查了查,她名叫葉颦然,是葉家二女。葉家倒是有福氣,生了兩個女兒,長女并沒什麽本事,早早成家也算是穩妥,而這葉颦然卻與她姐姐不同,看着模樣嬌憨,卻硬氣的很,有幾分才氣竟去考了科舉。

這科舉本是男人們搶破了頭,為了某一官半職立身嫁人的事兒,她卻也去參加了,那年她還大着肚子,參加了殿試,竟考了個狀元回來。實在是叫人欽佩。女子大多年幼時學習心計經商或官謀,并不怎麽讀這些書,她卻頗有幾分學識,能在殿試中取的這般好成績的女子,開國以來也不多,她又八面玲珑,在官場也是混的風生水起。

其母後來退位,把葉家主母的身份交予她,葉颦然也算是京中相當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和那林晴是舊友。而她身邊抱着孩子的男人則是刑部尚書之子,是盛京的中等世家之子,也算是飽讀詩書,是那女娃的生父,如今倒也算是夫憑子貴,混的不錯。

而葉子安,我卻不怎麽了解,只是聽樓裏年輕小倌唱過他的詞:

“園林晴晝春誰主。暖律潛催,幽谷暄和,黃鹂翩翩,乍遷芳樹。觀露濕縷金衣,葉映如簧語。曉來枝上綿蠻,似把芳心、深意低訴。無據。乍出暖煙來,又趁游蜂去。恣狂蹤跡,兩兩相呼,終朝霧吟風舞。當上苑柳農時,別館花深處,此際海燕偏饒,都把韶光與。”

只是那小倡兒年幼,只學着那深情語調,唱的有幾分矯揉做作,聽得我不甚滿意。但這詞仔細推敲來處處是好的,雖我是半個文盲,但的确聽得只覺得沒再有一個詞兒能改了,字字珠玑都是換不得的。

不過心裏也幻想了葉子安的模樣,這般春情的詞兒,想來他也是會流連樓館,吟詩作樂調戲小倡兒的人。

只是今日卻未見着有人提起他,估摸是葉颦然不喜他,就算這葉子安有了探花成績,也不想拉攏他。而這院裏聚過來的貴人們,不論男女哪個不是人精,不過是個男子罷了,葉颦然不喜,就沒一個人提起他。

我找了個小厮問了問,那模樣極俊年紀不過十四五的小厮指了指遠遠一棵樹下,含羞帶俏的看了我一眼,我這小心肝讓那一眼望的顫了顫,摸摸他手揩了點油,端着酒杯朝葉子安的方向去了。

遠遠的我就搖着我那高端洋氣的折扇,看見一個白衣公子倚在一塊大石上,半醒半寐,幾篇落葉被風卷起來,落在他衣袍上。進了才發現,那衣服并不是純白色,而是微微發黃的米白色,袖口處皺褶極多,仿佛是穿久了。

哎?這不是那個游廊下面,嗓子不太好的小哥麽?

作者有話要說:俺沒文化,俺用的詩都是柳永的,我自己也想寫,可我只能寫一些“翔你為什麽這麽香”這種水平的= =

如有不爽,請聯系柳永老人家,讓他來起訴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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