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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十三你他媽要是敢讓我吃這個蟲子,我就……我就……”我抓着自己的鞋一副要甩到他臉上去的樣子,倚在廊柱上,一臉同歸于盡的望着他。清琅手插在袍袖裏遠遠的看着,撇了撇嘴嘴角,意思就是要我從了吧。
十三郎一臉壞笑,捏着個黑紫色蟲子,朝我逼過來:“老老實實張嘴,吃了吧。雖然長得不好看,但是名字還挺好聽的,貌似叫什麽夢遺蠱?”
“是憶夢蠱……”清琅插了句嘴,從下人手裏接了碗茶,一身青綠衫子立在那兒悠閑的喝茶,活像個富得流油小公子哥。
夢遺蠱……那叫精蟲謝謝。
“快點吃了,咱們上路,這蟲子只能适應西南的濕潤氣候。”十三又朝我逼來,我豎起眉毛汗毛直立:“你要是再過來,我就拍死那個蟲子!”
“快點,這個蟲子也只是讓你慢慢想起來,你會先回憶起失憶前最近的事,至于管不管用還不一定呢,我都給你求爺爺告奶奶的弄來了,你就別說什麽不吃這種話!”十三橫眉豎眼,我看他微微上吊的眼睛眯起來危險的掃過我,我就莫名的腿軟。
“清琅……你也救救我啊,不是說什麽不想讓我想起來麽?!”我看着那在空中直蹬腿的黑蟲子,無助的向清琅喊道。
“你覺得我能打的過他麽?”清琅斜了斜眼,繼續抿了口茶。下人從旁邊走過來,低聲說道:“爺,東西都收拾好了,随時都可以上路了。”
清琅揮了揮手,一派主子風範:“行了,知道了。下去吧。”
嚯,你這家夥怎麽一天就變成了宅子裏的主管了啊!
我還沒反應過來,十三突然人影一閃,到了我面前,掐着我下巴逼我張開嘴,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同樣和我慌張掙紮的蟲子就從他手裏抛物線掉入我口中!瞬時十三已經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我扶着柱子狂嘔,他一臉憐憫的過來拍拍我:“要不是外邊還沒收拾好,我們也閑着無聊,也不會吓唬你玩半天。”
我悲悲切切的擡眼看向他:“你說我現在該有什麽反應。”
“你現在的反應,就很正常。吐吧吐吧,你吐不出來的。”十三拍拍我,我悲從心中來的抱着柱子,他一把提起我來:“行了,別跟這柱子卿卿我我的了,要搬家了,走——”
清琅也挽起袖子,露出一節手臂跟着我倆走出門去。
“按理說是會時常昏迷或者精神恍惚的,但你……實在是太精神了。”
“你說是本公子壯實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嬌弱一個給你看看!”我沖着清琅比了個中指,他愣是沒明白這個手勢含義。
大搖大擺的駕着車,我們朝偏北的方向走,所謂的搬家搬得毫無誠意,基本上就是走走玩玩,路上流民數量比我當初剛來西南時,還多了不少。
“不過是內戰,為何如此多流民?”我趴在窗框上問道。
清琅坐在我旁邊,手裏編着個攢心梅花絡子,白玉般的手指靈巧的翻弄着,漫不經心的回答:“前兩年打番夷的時候,流民更多呢。雖說是內戰,攻來守去,怎麽都不至于毀城屠城,但百姓心裏總是怕的,哪裏是前線就逃離的遠遠的。攻城哪有不傷人的……”
“溫溟的人還有在找我麽?”我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這你問謝十三郎比較好。”他斜了斜眼睛說道,我掀開車簾,探頭問那驅趕馬車的十三。
“溫溟也不會死心,只不過西南這片地方這麽大,說是找你,卻未必好找。你不必多想,她找到你後又能怎樣?”十三頭也不回。
“我這個導火索已經沒什麽用了,只是她肯定不會放我在外邊吧。”
“她已經懷疑到是我帶你走的了……不用想這麽多,玩你的去吧。”他把我推入馬車裏。
雖然這麽說着,但我總不能真的事事依靠他。坐在馬車上,枕在清琅腿上,他不怎麽跟我說話,我自己晃悠晃悠也漸漸睡着了。紛雜的夢中出現了許多面孔,我似乎飄來蕩去一會兒我是主角,一會我又是旁觀者。我感覺得到那蟲子似乎真的爬入了我心髒,撓着我的心,許多細節都瘋狂湧出來,我混亂而迷茫的看着自己的過去。
似乎睡了太久又沒睡着多久,我被推醒,一睜眼就是清琅的面容,他有幾分緊張的揉了揉我臉頰,問道:“你有沒有在夢裏想起什麽?”
我張了張嘴,過了好一會才說:“想起來自己站在柳屋的樓上,哭喊着‘奴家寧死也不遠淪落這腌贊地方’然後一副青衣伶人的樣子……要跳樓,算是恢複記憶麽?”
“……你就沒想起別的?”
“哦……其實我還想起自己偷吃樓下老張做的香酥雞,然後把雞骨頭裹上沒洗的襪套偷偷仍在床底下……別這個表情啊,我還想起來自己拿着香爐長柄勺,每天在路上遇見人就揮着勺子大喊‘除你武器’!還有……當時我真不是故意扒了你褲子,一邊哭喊着‘我都已經被切了憑什麽你還是真男人’的非要拿剪刀剪掉你的小夥伴……幸好你會點武功,否則我現在早就被你掐死了。”我一臉誠懇的道歉。
清琅一巴掌就抽過來:“給我滾邊去,睡了半天一臉痛苦又糾結的,就想起來癡傻的時候那些丢人事兒!”
“我就是因為想起了這麽丢人的事,所以才痛苦糾結啊!”我這麽說着,卻被十三撈下了車,馬車暫時停在了一處城內巷子裏四合院小宅門口。這倆人把這地方當成了自己的小窩,一下午忙着收拾東西,擦桌擺椅,只有我還坐在院子裏的樹下發呆。
說着什麽重要的事兒都沒想起來,也不盡是實話。
至少我的倒敘回憶裏,我已經憶起了許多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顫抖的畫面。
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對于龐雜□露出的冰山一角的興奮。是的……時常回憶起片段的溫溟挑斷我的手腳筋的場面,在夢裏細致而淋漓的重放着,我的狀态遠比片段中狼狽的多。
雲翳心法由于我和十三共同改了行氣心路,使得我不必在練成後受溫溟控制,但也不再有本身所有的威力。看起來似乎還有幾分功夫,實則是內力淺薄,只靠幾分手頭功夫支撐。而當日,我不是被燒山逼出來的,而是我遣走了十三和清琅的空當裏,溫溟帶手下騎馬上山強攻入宅子。
我端好的坐在院子裏,仿佛早就知道她要來了。
但溫溟在夜色中騎馬撞開山莊大門闖進來,我坐在長椅上本以為她還會下馬到我面前,對我耀武揚威的說些什麽話,或者是冷冷的看着我要人把我帶走。但都不是,她從馬上彎下腰來,手裏的鏈勾猛然穿透我的小腿,她帶着面具一身紅衣,在刺天火光中,一刺馬腹,馬匹立刻受驚前奔,而我就被拽着拖在地上往前扯去!
我吃痛大驚,溫溟頭也不回,帶着一大幫手下砸了山莊,拖着我策馬穿過花園,朝山道騎馬而去!
我小腿被鈎子穿透,強拽着後腦不斷磕在臺階上,後背蹭在青石板和土地上,被石子磨的血肉模糊,往前被快速拖動着,小腿直接被過大的力氣拽的脫臼,我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麽叫驚恐,再這樣下去溫溟會弄死我的!
草叢蹭在我臉上,我從懷裏掏出匕首,狠狠紮在地面上妄圖讓自己停下來,卻抓不住刀柄,強行脫了手。
“溫溟!放開我——!”我高聲大喊,小腿的血浸濕了褲腿。
她理也未理我,徑直前行,我吃痛到痙攣,拼命掙紮着:“你若是早想殺我,何必如此!溫溟你這是在侮辱我!”我怒吼。
她一副冷豔高貴,根本不回頭看我,此刻的狼狽與屈辱,混合着疼痛幾乎要讓我昏過去。“你若是覺得我有威脅到你,或是處處冒犯你讓你生惱,你就直接動手奪權或逼壓我!這樣對我……這是一個帝主該做的事麽?!”
眼見着她騎馬就要把我拖行至一片空地,我遠遠的就看見無數火把和那些或騎馬或立着的人,她竟是像這樣把我拖到人前去麽?咬緊了牙我閉上眼睛,一點也不想承接衆人各色的眼光。
溫溟停下馬來,我聽見她身上輕甲的聲音作響,她跳下馬,走到我身邊。
“溫召,怎麽?不睜眼看看我?”她聲音又輕又柔。
我偏過頭去,渾身是血的躺在草地上,小腿還挂在鐵鈎上。
“溫溟!”我聽見一個男聲,在草叢裏顫抖了一下,睜開眼來。子安一身灰衣,滿臉不可置信的出現在空地上,同樣不敢相信的還有我自己。
這和我們共同商議的計劃不同啊子安!你到底在想什麽?!
“你沒告訴我你會這麽對她……”子安怒視溫溟。
“呵,那我已經這麽做了,你要怎樣?”溫溟轉過臉去:“殺了我?……葉子安,你縱使有才能魄力,但在危機關頭不過也是個沒武功的普通人麽?我說是不會殺她,卻沒擔保要怎麽對她。你不是早就了解這一點麽?”
“溫溟,你是在向我立威麽?”子安怒極反笑,他身上還穿着幾日前我給他漿洗的袍子,袖口處依然是洗不淨的墨跡斑斑。“你是在告訴我再怎樣也是無法違抗你的意志麽?”
“看來你懂了。”溫溟不再看他說道。
她細長的手指伸向我:“阿召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嗎?你想上演苦肉計,也早就預計到我就算不殺你也會廢了你,然後就趁着我得意或大意之時,用你早就秘密排布好的人馬反攻。”
我面色白了白。
“但是那些人,你多年培養的勢力,已經不是你的了。”她發出輕聲的笑:“早在幾個月前,葉子安就已經秘密部署着,你的勢力在看不見的地方早已偷偷易了主。我是該說你太過信任葉子安,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他的打理;還是說你太盲目的相信感情?”
手指抓緊了地面上的草葉,葉子安在她的背後并未看我,偏着頭看向火焰沖天的山莊。
你為什麽會回來……而且是帶來這樣的消息。
“別光恨啊……”溫溟伸手碰了碰我臉頰:“是你太小看男人的野心了,感情可比不上權勢重要啊。不過他還算重感情,跟我說了不要我殺你哦。”
“不過我不殺你是一件事,你惹惱我就是另一件事。你倒是早有本事,朝中權臣你近半都有過密切聯系的事我且不說,在北部将兵器賣給各大氏族,你這就是在挑戰我的權威了,明知道我要打壓氏族,你卻偏生扶持煽動,你知道這對于盛朝的未來是什麽麽?”
“我不懂那些,你多麽開明的為了社稷而拔除氏族,對我來說根本沒意義。我只是不想要再被你處處控制了。”我轉過臉來低聲說道。
“是麽……那你看着,溫召,我三個月必滅林家。林家女林晴一直都是你的助力吧,我一定會讓你在盛京好好看着林家被滿門抄斬。”她輕聲說道,語氣不重卻讓我心裏寒了寒。
“你不必向我耀武揚威。”我皺了皺眉頭。
“哈哈,溫召你看着最能妥協服軟,實則心底強勢又硬氣。真想知道你現在是有多麽恨我,我最惜才莫過于你,最懷疑的也是你。花了這些年下定決心,我發現我用不起你,還是毀了你吧。”她說着,從腰後抽出一把短刀,甚至連一句宣言也未說,平靜而認真的把刀尖刺入我手腕。
我還未反應過來,只感覺到如電擊般的劇痛。她仔細而精準的挑開了我的手筋,血濺開在草叢上,我痛得指尖都微微顫抖,在地上拼命掙紮着。我想我太小看了這份痛楚,而子安站在她身後,目光依然投射在遠處,他指尖都在抖着,捉緊了衣袖拼命攥在手心裏,卻仍不低頭看我一眼。
這就是你非要趕來看見的麽?葉子安我要你離開這裏……而你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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