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心如刀割
醫院,徐娜躺在床上,卸了妝的她缺了平日的光鮮亮麗,像枯草,生命力在不斷衰減。她并不在意地微笑,對着病房裏唯一一位探望的人說:“來了。”
慕友誠顯得有些疲憊,他手中握着一支香煙,撚在手中一直沒點,嘴角幾度揚起又落下。在聽到床上的徐娜開口之後,他才舒了一口氣:“醒了,從前幾天到現在你已經昏迷五天了。”
徐娜笑得依舊燦爛,好像現在她正在一片花海中奔跑而不是糾纏于病床間:“我知道,昏迷超過一周的話,說不定就不能醒過來了。不過我每次好像都很好運。”她伸出手,等到慕友誠拉住她的手,才又開口,“不好意思,耽誤你的婚期了吧?聽說昨天晴晴從我這裏接到一個電話就突然跑出去,她沒給你們添麻煩吧?這孩子像她爸,沖動、不計後果,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身體,我不該把她留在你身邊……”
慕友誠一直在耐心地聽她說完,然後才松了松自己的嗓子:“她很好,你不用擔心。”
徐娜猛烈地搖起頭來了:“不不不,我不擔心她,這些年你一直寵着她,她一定過得很好,可惜我擔心你。”她把慕友誠的手放在自己嘴邊親了一下,“老慕,你的樣子很不好,婚禮不順利嗎?沈小姐安靜沉穩,很适合你,你的眼光一直很好……”
慕友誠想了想,語氣平靜:“她确實很好,我騙她了,她也不拆穿我,配合我把這場戲演下去。”
這幾天慕友誠一直在猶豫,他的猶豫來自于要不要按照原定的時間舉行婚禮。他的顧慮并不是因為想不想,而是因為好不好。就在他出院之後的不久有人聯系了他,告訴他關于念安的事情。起初這些內容并未引起他的注意,而當昨夜慕晴把這些內容再一次放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卻不能不擔心了。電話是誰打來的,慕晴顯然只是那個人派來打的一劑強心劑,告訴他們,TA在背後掌控一切。
難道真如TA所說:如果舉行婚禮,TA會毫不留情地向媒體公開念安的一切秘密?他不能不顧慮?念安好不容易過上一陣子平靜的生活,若是他帶給她的是另一重的傷害,他寧願将婚禮緩一緩。可惜當慕晴把所謂的“證據”甩出來的時候,他竟然嘴笨地問了一句“你堕過胎?”說完他就後悔了,五年前,他就是念安的聽衆,他替念安把過脈,他……竟然用這麽拙劣的謊話來試圖引發矛盾借此拖延婚禮,以便找出那個背後之人……不管背後有多少理由,從他說出那句話開始就錯了,錯得離譜。
他還記得念安一句話都沒說就收拾行李離開的樣子,他想追出去,卻礙于慕晴在場,顯然慕晴和背後的那位是有聯系的,他想若是借由慕晴的口告訴那位,他們吵架了,他們鬧矛盾了,他們的婚禮延期了……會不會有利于拖延時間,讓他有機會查清楚?
這麽一想,那一刻他竟然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念安離開,那一刻心疼嗎?心如刀割。他四十二了,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就算是當年夫人去世,就算是夫人的妹妹徐娜也患上相同的病症……他這個沒心沒肺的男人都不曾有過這種心如刀割的感覺,而這一次他确确實實感覺到了。
事情過去了不過幾十個小時,他卻覺得有幾個世紀那麽長,瞬間蒼老的感覺。
他回過神,摸了一下徐娜的腦袋:“這些事我會處理,你好好養病。這次你是胡鬧了,明知道身體不好,怎麽還能坐飛機趕過來呢?”
徐娜努力縮了一下脖子:“我這不是想看着你結婚嗎,你的幸福是我現在最想見到的一件事。畢竟我和慕晴都欠你太多了,那時候若不是你肯犧牲名節收留我們母女,我……”
慕友誠打斷她的話:“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養好身體,慕晴需要一個健健康康的母親,你知道嗎?我可以護着她一輩子,但是她真正需要的是你,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提到這個,徐娜不再說話了。她的姐姐徐慧是慕友誠的妻子,但很多年前因為一種非常罕見的癌症去世,而她在姐姐離開之後被發現,也患着這種癌症,這病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睡美人,事實卻不容樂觀。患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睡過去,一旦睡過去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有的人很幸運能醒過來,但是有的人卻從此一睡不醒……
這樣的自己如何能照顧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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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很吃驚地發現念安終于出門了,蕭宸說他帶念安去外面走走,而念安也沒有反對,看樣子這個蕭宸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了。小芳和真真囑咐了幾句就目送他們離開。忽然小芳陰測測地冒出這麽一句:“哎,可憐的。”
真真好像是沒聽清,問了一句:“啥?”
小芳卻背起自己的包,甩了甩頭發:“沒啥,老娘要走了,等念安回來幫我帶一句話給她,讓她別做害人害己的事情。”
真真再次疑問:“你到底說啥啊?”
小芳撲哧一下笑開了:“我說,你別步姐的後塵,該找個男人定下來了。交通部的那個我看就挺不錯的。”
把小芳歡送走了之後,真真坐在沙發上發呆了很久,這幾年她認識了也交往不少男人,不是沒有讓她想安定下來的,只是可惜最後都差了那麽一點。她想了想,打電話給交通部的那個,時間:淩晨兩點一刻。
“喂,您是誰?”電話接起了,是一個非常甜美的小姑娘的聲音,随後聽到有男人問:“小珍,是誰?把電話給我吧。”
若是真真沒聽錯的話,有衣服摩擦的聲音,應該是在床上吧。是呢,都過了這麽久了,他怎麽還可能在原地等自己?人家也是又高又帥的,不愁找不到小姑娘,憑什麽要為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耽誤一生?真真笑了笑,等到他接過電話之後,咽下一口酸澀的感覺:“哈哈,龍家俊,姐姐找到一個高富帥,帥爆了的,快恭喜姐姐吧。”
她之前找到一個男人也會告訴他,不過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淩晨騷擾過去。
電話是一個神奇的東西,能夠傳遞聲音的波動,卻沒辦法描繪出表情的細節。
“哦,好,恭喜。小丫頭,忘了告訴你,我也要訂婚了。”真真不知道龍家俊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麽樣的表情。
挂了電話之後,她抱膝坐在沙發上,忽然覺得這些年的日子真他媽白過了。
海風吹過,一輛白色跑車外面靠着一個發絲随風飛舞的女人,在她前面有一大片金黃色的沙灘,迎着初升的旭日,沙發上泛起微弱的金光,映得她的臉越發的白皙透明。
蕭宸下了車,一把抓過她的手,拖着她就往沙灘上狂奔,邊跑邊喊:“啊——就像這樣跟我一起大喊,把不愉快都吼出來。”
念安掃了他一眼:“沒力氣,你繼續喊吧,就當是幫我的。”
聽了這話,蕭宸就跟發瘋了一樣,驚叫了起來,啊啊啊啊的,還用的是美聲的唱法,完全模仿女人聲線。這男人……果然夠瘋啊。
念安找了一個幹淨的沙子躺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上刺出幾道灰金的光線,她盯了好幾眼,直到感覺身邊又躺了另外一個男人,才開口:“蕭宸,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事的。”
蕭宸擡起的手停在半空,然後收回、聳肩:“挺早的。”
“在知道慕晴是慕友誠的女兒之前嗎?”念安接得飛快。
蕭宸又是一頓,皺眉:“你究竟想說什麽?是!我知道你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因為你相信了那所謂的訂婚。我跟你解釋過,那是我爸媽的意思,我根本不會跟那女人訂婚的,但你從來都不肯相信我……算了,我不想說了,這時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你對我從來都沒有信賴!”他一個挺身,坐了起來,抓起身邊的一把沙子,往遠處扔開去,可惜沙子都軟軟飄飄的,剛離手就急不可耐地往地上落去。他在自己跟自己賭氣,從來都是這樣。
念安沒看他,嘴上挂着一抹笑:“是的,我從來都不信。除了我自己,我誰都不信。包括你,包括慕友誠。在你們抛下我之前,我會先一步丢了你們。”
蕭宸忽然有點興奮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今天為什麽……”念安從來都不肯跟他說實話,很多事實都是他費了老大的勁查出來的,今天她願意坦誠,是不是說明她對自己敞開心扉了?
念安勾唇,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傻小夥,因為姐姐拿你當一個好朋友了啊。有些話不能對愛的人說,卻可以對朋友說。”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傷害小年輕人的事更是做得信手拈來,如行雲流水。
作者有話要說:早起寫完了。。。。。希望不會影響大家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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