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節

地瞪張享,可看着看着,怒極反笑:“當年的好學生,原來也學會打架了。”

張享拿手背抹掉鼻血,沒有接話。

晏懷章忽然俯身湊過去,又問了一個老問題:“你跟你男人分手了?”

張享的眼皮動了動,沉默,就在晏懷章以為他要一拳揍過來的時候,卻聽見他平靜地說:“分了。”

這一下子勾起晏懷章的興味,雖然之前的調查資料中已經把張享的情感問題調查得相當清楚,但親耳從當事人嘴裏知道一些隐私,還是讓人感到有趣。

“哦?為什麽,我還以為你們要天長地久來着。”

“道不同,不相為謀。”

“早知今日……”晏懷章緩緩直起身,話說了一半,又停住了。

與一個稱得上是舊日有龃龉的人談論過去,讓張享感覺十分荒誕。

當年他們在校園裏朝夕相對時,一個尖子生與一個小混混确實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只不過十年過去,兩個人剛好颠倒過來,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影帝,另一個卻在娛樂圈底層摸爬滾打,更沒有話可說。

張享沒有與他談人生的意願,只說了一句:“已經過去了,何必再提。”便閉上眼養神,把滿肚子好奇的晏懷章晾在一邊。

他盯着張享半晌,越發覺得沒意思,幹脆開了暖風,也躺在座椅上合上眼。也許是車裏安靜又暖和,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還做了一個夢。

夢的內容像是真實發生過的,只不過他從旁觀者變成了當事人。與一個成績優秀的少年同桌,關系從朋友發展為不為外人道的戀人,後排總有一雙讨厭的眼睛,用一種詭異的眼神惡狠狠地偷窺,明明沒有交集,但他就是從中察覺到了敵意。

就在晏懷章想要看清那雙眼睛的模樣時,他的手機響了。

吳省派來的小助理誠惶誠恐地在車外等着,因為不熟悉路,他繞了不少時間,到的時候比預定要晚半個小時,一路上惴惴不安生怕晏懷章對自己發火乃至炒鱿魚,沒想到這次他居然沒有發脾氣,只是從車裏出來的時候臉上蒙了口罩,遮住臉,身後還跟着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

小助理敏銳地察覺到兩人間的低氣壓,當然什麽也不敢問,老老實實地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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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住哪裏?先送你回去。”晏懷章低聲問。

張享說了一個地址,晏懷章想了一下,才記起這個住宅區是在老城區,房租便宜,房屋破舊,果然是符合他現在的經濟狀況。之前那份資料上只模糊寫了個地址,沒有這麽精确。

很快車子便停在小區樓下,從溫暖的車內出來,張享狠狠地哆嗦了一下,鼻頭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不想被打破的鼻子又流起血來,便只能手忙腳亂地塞住鼻孔。

晏懷章看着男人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裏卻回味起方才的夢境,夢裏的他戲谑地捏住對方的鼻頭,惹得他滿臉嗔怪,不由得呆了。

“晏先生?”晏懷章沒有說要走,小助理也不敢開車,眼看着那個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裏,過了很久車內暖氣都跑光了,他才小聲提醒。

“走吧。”晏懷章疲倦地仰在座位上,他現在該煩惱的是,明天如何跟吳省解釋自己的臉是怎麽回事。

因為臉上的傷不得不暫停一周工作,晏懷章自覺打這一架挺值。只是吳省唠唠叨叨委實惹人煩。晏懷章想,他幸虧沒有跟他講是跟張享打了一架,不然吳省鐵定要生吞活剝了張享。

栾導的電影最早也要明年春天才拍,休假在家,晏懷章也沒有閑着,而是拜托吳省借來一批民國背景的著作和紀錄片開始研讀。

說來好笑,他讀書的時候不是個好學生,走上演藝道路後才知自己淺薄,于是從頭學起。也虧了他雖然基礎不好,但有一股子韌勁,硬是從一個半文盲惡補到現在的地步。

公衆影迷對他的印象大約是書卷氣息很濃,尤其是戴上無框眼鏡在鏡片下淡漠看人的模樣,更是有十足的欺騙性。可也只有他身邊的人——特指吳省——才知道,當初挖掘到他的時候,他完全一副不良少年的樣子,頭發倒不至于染成非主流,可行為做派非常肆意,言談舉止毫無文雅可言。

他曾經的名字也很是普通,後來經紀公司做主給他算過,才選定如今的名字。

這麽多年,都快忘記自己本名叫什麽了……

忽然覺得嘴巴有點寂寞,他在書房裏尋找半天,才沮喪地發現吳省上一次過來已經把他的煙統統沒收了,又嫌麻煩不想出門買,便只好在嘴裏叼一支筆權作解悶。

翻了幾頁書,沒有像往常一樣平靜下來,反而越發煩躁,他幹脆丢開書本,戴好眼鏡和口罩拿起車鑰匙出門,漫無目的地開着車,停下來時恍然發現自己現在正在張享家的樓下。

他啞然失笑,這算什麽,沒事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自嘲地搖搖頭,他調頭要走,卻發現張享手裏提着個塑膠袋走過來。

他今天開的車型很普通,方便他日常偷溜兜風,可這樣嶄新锃亮的車乍然停在這個老舊的小區還是顯得格格不入,張享走近了,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幸好玻璃上有單面保護膜,可晏懷章還是緊張地往下一縮,怕被張享看到。

好在他只是瞟了一眼,便轉身上樓,只是沒走幾步就接了個電話,一邊說一邊又折回去,往小區入口走,似乎還在不停地左右張望。

晏懷章沒放松幾秒,接着又緊張起來,因為他看到張享身邊出現了一個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長風衣,與張享并肩走,舉止頗為親密,張享手裏的塑膠袋已經到了那個男人手裏,臉上明顯帶着笑的,兩人說說笑笑,一起走進了居民樓。

晏懷章的臉登時陰沉下來。

在資料上并沒有這個男人的只言片語,而張享的交際圈很小,而且多半就是公司的人,他與以前的朋友基本沒有往來,人際關系很單純,那這個人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

他胡思亂想半天,不知不覺天已經暗下來,那個男人還沒從張享家出來。晏懷章眯起眼,尋找張享所在的樓層,那個小小的窗口已經亮起了暈黃的燈,在秋日寒涼的夜晚分外有溫暖的感覺,一旁的陽臺上隐約有人在。

那個位置是廚房,裏面有人,在做什麽不言而喻。

晏懷章縮在車裏,越尋思心裏越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想要吃的一盤菜被人搶先拿走一樣,非常不爽。懷着這樣不平的心緒,他竟然有毅力一直等了下去。

期間吳省打電話來找他,說公司有活動要出席,他也以身體不适拒絕了。吳省哪能想到這個自稱“渾身疼”的病人現在正精神抖擻地行偷窺之事。

這一等,就從黃昏等到深夜,晏懷章又餓又累,幾乎堅持不下去,要不是憋着一口悶氣撐着,他才不在這裏受這鳥氣。

終于,在他暗罵了那對狗男男無數次後,張享出現了。

就算隔得不近,也能感受到兩個人之間很熟稔,男人似乎喝了酒,腳下略微不穩,張享便攙着他的手臂慢慢走到路口,招手找了一輛出租車。

男人上車前,忽然伸手攬住張享的肩膀,湊在他耳邊不知做了什麽。張享沒有拒絕他的親近,反而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扶上車,然後揮手送他離開,一臉微笑地轉身回家。

卻不知有一個人暗地裏看到了全過程,幾乎要把一口牙都咬碎。

偷窺一夜的後果就是,好不容易見起色的臉上又添了倆黑眼圈。更加不幸的是晏懷章接着要拍一支廣告,造型師不敢對這位影帝有什麽牢騷,只能拼命給他上粉底,打光師也拼命打光,企圖拍出一個皮光水滑鮮嫩水靈的影帝。

對待工作,晏懷章一向認真謹慎,然而收工後他的臉立刻從晴天變了陰天,吳省哪裏知道他現在的郁悶,還拿着筆記本一項項跟他講最近的工作安排。

休假時耽誤了太多進度,都要一一補上來。

“等等。”閉目養神的晏懷章忽然叫停。

“嗯?”吳省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茫然地擡起頭,“怎麽了?”

“下周有在怡悅視頻的活動?”

“對。”吳省翻了翻那天的日程,“最近咱們風翔與怡悅簽了網絡合作協議,下周有一個慈善晚會要出席。”

吳省看了看晏懷章的表情,補充道:“老總非常重視,說凡是一線藝人只要有空餘時間一律出席,我安排了一下進度表,正好那天有時間,就決定去了。”

“慈善拍賣?”晏懷章接過助理遞過來的茶杯。

吳省道:“所以,你要不要把你上部戲的戲服拿出去拍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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