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08、兩兩不相欠

回青城的航班時間是早上的六點。

天際剛泛出魚肚白,淺淺的白雲悠然地飄蕩着,陽光熹微,我拉着行李箱,臨上車的時候,望了眼東方高樓上的微微晨曦,到底,還是離開了。

範默今天的衣裝很是休閑,黑色的休閑長褲,淺藍色的短袖,精神奕奕地看了我一眼,問道:“昨晚沒有休息好?”

“不是。”我将小型的行李箱放進了後尾車廂,然後打開了後座車門,彎腰,入座,關車門。

範默有一瞬地沉默,然後,跟着坐進了後座,低着聲音問道:“不舍?”

我聞言,只是微蹙眉心,反問:“範總不舍?”

他突然哈哈地大笑了起來,“是誰,心知肚明。”

我沒有心情陪他周旋,一早起床,心情便莫名地焦躁。

我不知道,離開越陽市,有什麽值得我難受的。

可事實就是,我開心不起來。

我笑了笑,以往每次見完顧修意,我都會心情低落。

為他身邊的人是韋靈娓,為他的冷淡,為,我自己的糾葛煎熬。

如今,這份煎熬,因為早已灰飛煙滅了才對。

季雪淩,你真是……

範默見我興致不高,一路上也不多話,只是看着手機,打着游戲。

我想,我該感謝範默的,不然,像我這樣目空一切的下屬,不開除,還留着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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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顏私信我,問我什麽時候回來。

我簡短回道:“在路上。”

她發了個驚訝的表情,然後又是龇牙大笑,“真速度!本小姐很滿意!回來商量國家大事!”

我思維快速地轉動着,國家大事?

會是什麽事?

機場上來往的人并不多,我拉着行李進檢票處的時候,愕然地看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卷發,墨鏡,稍稍黝黑的臉龐,挺拔高大的身軀,名牌手表,皮鞋,以及,脖頸間那碩大紮眼的黃金十字架,這樣高調的裝扮讓我不由地擡頭,緩緩地将目光從他腳上轉移到臉上。

我看見了他墨鏡下的棱唇瞬間緊緊地抿住,然後,下巴兩側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我一驚,随即快速地收回了目光。

韋靈娓的弟弟——韋少!

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前方的範默見我久久沒有移動步子,轉頭詢問:“怎麽了?”

“沒事。”我閉上了眼眸,然後,再徐徐睜開。

擡起左手,攤開了掌心,緩緩地伸開了修長纖細的手指,再緩緩地,握緊。微微彎曲的無名指,無論我再如何費盡力氣,終是……

我拿出墨鏡戴上,因為我怕風一出,眼眶中的眼淚便會滑落。

越陽市,給我的,是如此殘缺不全的季雪淩。

飛機徐徐上升。

金色的陽光躍進玻璃窗內,湛藍色的天空中,被劃開了一道淺淺長長的痕跡,像極了,我和顧修意之間那無法橫越的銀河。

真好!

我擡起了右手,掌心向着陽光,擋住了這溫暖的光芒,透過指縫,我看了另一片不一樣的天空。

幹淨的,明亮的,安寧的,天空。

右眼眶幹澀得在我反應過來時,晶瑩的淚珠便滴落了下來。

剔透的淚珠,折射的陽光,發出了不一樣的光亮。

轉瞬便逝。

顧修意,這是我為我那可悲的單戀,流下的,最後一滴眼淚,亦是,最後一次的祭奠。

飛機降落的時間,是晚間七點。

青城的溫度不及越陽市的焦熱,華燈初上,月色漸濃,便是舒心的涼意。

我拒絕了範默的接送,轉了兩班公車才回到公寓。

剛開門,李若顏便撲了上來,把我抱了個滿懷。

“雪淩,你真是我的大救星!”我不明就理,她拉着我直接往沙發裏一扔,從沙發一角的抱枕下掏出了許多照片,我還沒動手拿起照片打量,便掃了個大概,然後,匪夷所思地問:“你在……”

她點了點頭,及肩的發絲掃過尖細的下巴,然後無奈道:“是相親沒錯。”

我驚訝地看向她,“你終于棄械投降了?”

要知道,她和她家母上的“相親”對抗戰從未畢業便一直開戰到現今。

顏顏往沙發裏一縮,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我想啊!中日戰争,中國抗戰了八年,你以為我會這麽沒出息當個逃兵嗎!哼!”

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小腿,慷慨大義地回道:“行!我精神上支持你!”然後剛想站起身,便被她雙手按住了肩膀再次按回了原位。

我翻了個白眼,終于明白了她李若顏李大小姐所謂的國家大事是什麽了!

“季雪淩,我們是不是好姐妹!”

我忽悠着點了點頭,然後不情願地問道:“來,跟姐說說,你媽這次用的是什麽戰術,讓你的三百六十個迂回戰術毫無用武之地了?”

李若顏一聽到此,立刻将懷中的抱枕惡狠狠地扔出了幾裏之外,“你不知道,我媽今天不知是不是打了雞血了,在電話裏哭的是一個氣不喘來,話不斷啊!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誰誰誰又結婚了,誰誰誰又懷孕了,誰誰誰好有福氣,有了個大胖孫子!我說那個誰誰誰誰,是吃飽了撐着啊!沒事結婚懷孕有個大胖孫子告訴我媽幹嘛啊!腦抽啊!”

我附和着點了點頭,“誰家結婚懷孕生子是個秘密啊?”

“喂,我還沒說完呢?”顯然發洩還不夠。

“行,您繼續。”

稀裏嘩啦地倒了一整桶苦水後,顏顏又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不知道我媽今天有多狠,竟然拿跟我爸離婚的事情來要挾我!我是什麽!寧死不屈啊!”

我點了點頭,“嗯嗯,寧死不屈!”

“可下一秒我手機便響了,我爸啊!天啊,他竟然也站到了敵方的陣線,鼓動我舉白旗。我哪能就那樣認輸,結果,結果,我爸說了句:顏顏,你就當為爸爸的幸福着想!然後……”

我掏了掏受虐的右耳朵,“然後你就投降了?”

顏顏一臉的哀怨,“不然我還能怎麽辦?我爸的幸福我怎麽可以自私地不管不顧呢?雖然我并不确定到底是福還是……哦,呸呸呸,說什麽呢我!”

“雪淩,你要幫我,你一定要幫我!”她搖晃着我的右手臂,可憐兮兮地說道。

“你相親,又不是我!我幫什麽?”我想起身,又被某只狠狠抱住。

“雪淩你怎麽忍心看我深陷火海而見死不救呢!"

“我覺得挺好的啊,反正你在學校也沒交過男朋友,在公司裏也沒有看上眼的,相親,是你不錯的選擇。”我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臉。

“呸!好男人還用得着相親嗎!”

我苦笑,“那即将步入相親路途的你就不是好女人了?”

顏顏一時語塞,随手抄起抱枕就往我身上砸,“季雪淩,你不可以出賣革命隊友!”

我無語了。

李若顏洩氣了。

“不就是相親嗎?你垂頭喪氣得過火了些吧?”我拿起了地板上的抱枕,唉,當她李若顏的抱枕,一向都是如此命苦的。

顏顏趴在沙發上,反口回道:“你去相一個給我瞧瞧啊!”剛說完,又立馬翻身起來,“不對!你回越陽市然後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我垂下了眼睑,無心地翻着桌上淩亂繁雜的男性照片。

“沒有見到不想見的人?”她試探地問道。

“見了,一個不落。”

不想見的,不該見的,全見了。

“呀的!敢情你這趟出差,收獲甚多啊!”

“嗯。”我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彼此靜默,許久後,我又說道:“這次回去越陽市,我想起了很多之前的事情,又想明白了很多。顧修意不愛我,我是一早便知道的,苦苦糾纏了這麽多年,也該放過自己了,虧欠顧修意和韋靈娓的,我也算遭報應了,如今,兩兩不相欠了。他們會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我也會,努力地将過往遺忘,然後,好好地一個人,生活。”

顏顏目不轉睛地看着我,然後笑了笑,“你早該這樣想的。愛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本就是自虐。我們犯不着為了那個沒心沒肺的男人自虐!好男人多得是!我們随意挑!”

我輕笑。

好男人是多得是。

年輕時,那麽不可抑制地喜歡上的一個人,卻只有一個。

而且,此生,僅一次。

時光不會倒流。

人,亦不會再更改。

我換了個輕松的話題,示意了下千姿百态的照片中的男同胞,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咳!涼拌,炒雞蛋!實在不行,我去找個男人,帶去相親現場,活活氣死他!”

“幼稚!”我當機立斷地給了評語。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今天七夕情人節,祝福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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