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眉目清寂

秋季的巨石城,天氣漸涼,湖面被風吹動蕩起層層的漣漪,若是掉入水中,少不得要再起一次風寒。

“阿凝,你沒事吧?”孫熙靈等人焦急的道。

方才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到阿凝都沒反應過來。她搖搖頭,沒事的。想到剛才救下她的人,阿凝被扶起來,着急道:

“有人落水,快點找人去救上來。”

話說完卻無人行動,只見貴女們都盯着湖面看,阿凝朝着那一望,也定住了視線。

湖邊的水不深,卻因墨色人影斜着飛身而來,因此才全身浸透。于波光粼粼的水紋中,趙憶濕透的墨色衣裳緊貼,顯露出他修長的身材。

他肩寬窄腰,結實的肌肉線條在緊貼的衣物下一覽無餘。額前的水珠順着他高挺的鼻梁流下,劃過他飽滿的薄唇。濃密的睫毛顫動,幾滴水珠便落到了他流暢的下颌。

往日裏貴女們也都見過趙憶,只是當他是侍衛并不正眼看罷了。如今一瞧,都紛紛紅了臉。這長相這氣度,便是日日看着也愉悅。

偏生趙憶似對這些目光不甚在意,他幾步上了岸,而後掃了一眼阿凝見她沒事後便走了。

阿凝瞧着他寬闊的背影生出幾分溫暖來。

男賓客那邊,張宏川自趙憶來便一直偷着留意,雖說高門大戶,處置下人是常見的事,可他實在是沒想到這麽一個悶不做聲的人,下手這麽狠。

再一次想到手下來報,那倆個暗衛的慘狀,張宏川打了一個寒噤。方才他瞧的分明,就在女眷往湖邊去的時候,趙憶便往那邊走了。

最後在阿凝快要掉水裏的時候,趙憶幾乎可以說是一道殘影便飛了過去。張宏川端着茶盞的手捏緊,此人不好對付。

發生了這件事,阿凝心生不悅,張芷若雖感嘆阿凝怎麽沒掉下去,然事情發生在她的宴會上,作為主人自然是要查的。

“有人看清方才是怎麽回事嗎?”張芷若問道。

衆人搖頭,事發突然,誰都沒看清是怎麽回事。楊雪芙隐在人群裏,默默的垂下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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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凝借口受驚便先走了,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正門去,湖對岸的少年郎們偷偷看她。

巨石城裏長的最美的便是安國公府嫡女楊雪凝了,這是誰都知道的。不光貌美,而且家世好性子柔,若不是因着安國公脾氣火爆,疼愛女兒像眼珠子似的,怕是門檻早就被媒人踏平了。

阿凝自然沒有理會那些目光,她回到馬車上,見趙憶一身濕衣裳坐在車外,低頭不知在想什麽。阿凝小臉緊繃,紅唇輕啓道:“怎麽不去車裏,若是着涼了怎麽辦?”

低着頭的趙憶唇角勾起,又很快的放平。他擡起頭,濕發貼在他的臉頰,好一個面若冠玉的公子哥。

阿凝不知怎麽就想到了那些人看趙憶的眼神,心裏劃過一絲怪異,她率先上了車,厚重的車簾後,清脆的聲音傳來,“還不進來?”

趙憶棕色的眸子裏閃過笑意,而後才掀開簾子進去。

馬車緩慢的往安國公府走,溫暖的車內,阿凝找了帕子給他,見擦不幹,索性将放着的薄被扔在他身上。

“裹着點,小心吹風。”

紅琴在一旁将溫熱的茶水倒了一杯給趙憶,而後車廂裏一陣沉默。

阿凝閉着眼靠在車壁上,好看的彎眉輕蹙,從寬敞的袖子裏露出手指,粉嫩光澤的指甲修剪的圓潤整齊,似白蔥段的手指無意識的輕輕摩挲裙擺上的花紋。

趙憶掃了一眼便錯開眸子,低垂下頭。

等到了國公府,阿凝吩咐紅琴趕緊去廚房,讓熬一碗姜湯送過來。然後她跟着趙憶往他的院子走。

趙憶停下腳步,平靜的看着她。阿凝迎着他的目光,好笑的說道:

“怎麽了?”

趙憶和其他人不同,有自己單獨的院子,在外院的偏房處就是。小時候阿凝還總溜過去,将他擺放的整齊的東西弄亂,看着他拿自己無可奈何的樣子,阿凝便覺得兄長就是這樣寵妹妹的。

後來長大了,阿凝覺得無趣,便很少去了。

“阿凝,”趙憶無奈道,“你回去吧。”

“我就是好久沒去,想過去看看,對了,之前送你的東西,你不會扔了吧,”阿凝才不理會他,徑直往院子裏走。

趙憶在身後嘆口氣,他向來拿她沒辦法的。

幹淨整潔的院子,就連樹下的落葉都好好掃成一堆。待進了屋子,室內清冽的氣息充斥在鼻尖。屋內的擺設十年如一日,就像他這個人十年如一日般。

屋子不大,只放了一個櫃子,一套桌椅,還有沒有床帳的榻,上頭被子疊的整齊,幹幹淨淨。

阿凝掃了一圈然後發現在窗邊的小桌子上有塊灰撲撲的石頭,她笑了一下走過,拿起那塊石頭把玩,“這是我在賭石攤子買的那塊嗎?”

纖細白淨的手指和灰色黯淡的石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如同天上的皎皎明月和地上的一堆爛泥。

趙憶垂眸嗯了一聲。

阿凝瞧着旁邊放了一套工具,她笑了笑,沒想到趙憶還會雕刻,只不過這塊石頭可不一定能開出來玉呢。

沒過一會,紅琴端着姜湯來了。阿凝看着他将一大碗姜湯喝下,然後囑咐他幹淨換身衣裳,這才走了。

飄香院裏,柳姨娘聽楊雪芙說了今天的事情後,她想這可是一個拉近趙憶的好時機。于是她讓廚房熬了補湯,放在食盒裏後,便派了手底下能幹的丫鬟素枝前去探望。

素枝人美會說話,一路走來不少仆從和她打招呼,她笑着回應。因着趙憶住在外院偏僻的地方,素枝走了好一陣。

待走到趙憶的院子,見一個黑衣勁裝的男子出來。

長風剛從屋裏出來,床榻上的趙憶因着腿上有傷未上藥,又經過冷水這麽一激,加上吹了冷風,因此起了高熱。他見院門口站着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上頭穿了件淺黃色的小褙子,底下是件茜色的長裙,手裏拎着食盒。

“請問這是趙統領的院子嗎?”說話脆生悅耳。

長風點點頭,他要去叫大夫來給趙憶看看,便道:“食盒放屋裏桌上就行。”然後便匆匆走了。

素枝向他道謝,進屋之後她驚訝于趙憶的房間竟然這般幹淨整潔。她往床上看去,見男子閉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趙統領,柳姨娘叫我來給您送些補湯,裏頭加了上好的人參呢,”素枝笑着将食盒輕放在桌子上。

見床榻上的人沒反應,素枝向前走了幾步。往日裏素枝是見過趙憶的,不過每次見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素枝并不敢多看。

如今榻上的人面帶薄紅,安靜的閉着眼睛,俊朗的模樣讓素枝心跳漏了一拍。

“趙統領,”素枝紅着臉又上前一步。

趙憶半睜着眼,朦胧之間見到阿凝來看他,他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

眉目清寂的男人,笑起來如雨後的彩虹,又如高山之上萦繞的白霧,讓人忍不住靠近的同時又覺得看不透。

素枝只覺得腦子轟的一下,被他的笑勾走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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