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枝枝,我愛你

溫枝說完這句話,花園裏只剩下風吹動枝葉時,發出的沙沙作響聲。

這聲音原本并不算喧鬧,可在此刻卻有種平白折磨人的感覺。

不管是溫舒顏還是沈晚佩,誰都沒有開口先說話。

顧問周倒是看向溫舒顏,輕聲開口道:“對不起,伯母,我們并非是想要刻意隐瞞你們,只是今天在這裏碰到你們,也是純粹巧遇。我們是想改天正式登門拜訪,向兩位長輩公開我們的關系。”

要不是溫枝突然聽到這些人,背後罵顧問周,她也不至于忍不住曝光兩人的關系。

讓她媽媽這麽措手不及。

“你們這真是,”溫舒顏聽完這話,半晌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倒是沈晚佩此時看向溫枝,聲音溫柔:“枝枝,我可以這麽叫你吧。”

“當然可以了,阿姨,”溫枝笑了下。

沈晚佩上前一步,突然伸手抱住溫枝,這不僅讓溫枝愣住,一旁的溫舒顏和顧問周也不禁看着她們,露出驚訝表情。

“剛才真的謝謝你,在這種時候勇敢站出來,維護問周,”沈晚佩由衷說道。

這麽多年來,對于顧問周,沈晚佩不是沒有愧疚。

年輕時,為了自己的目标和野心,果斷離婚時她并不後悔,但是後來跟自己的兒子漸行漸遠,她卻是後悔了。

她知道自己對顧問周的照顧并不多,她跟現在的丈夫創業,又有了鹿琦,顧問周全都是由他父親照顧。

後來他父親去世,他便獨自一個人生活。

明明他什麽都沒靠過自己,卻在這個年紀還要被人罵成拖油瓶。

這如何不讓沈晚佩內疚。

因此她對于剛才溫枝開口為顧問周罵那些人的行為,真的很感動,也是這時候她肯定,眼前這姑娘就是顧問周之前跟她說起過,是他喜歡的女孩。

“阿姨,你不用跟我客氣,他是我男朋友,維護他是我應該做的,”溫枝想了下,還是說道:“況且之前我在公司差點被人孤立的時候,他也毫不猶豫站出來保護我。”

他們兩個,從來都是雙方奔赴。

不管是誰受到傷害,對方都會毫不猶豫保護對方。

沈晚佩此刻将她松開,有些震驚問道:“孤立?”

“對啊,什麽孤立你,公司的人為什麽要孤立你,”溫舒顏此刻也回過神。

溫枝差點兒給自己來一巴掌,又說漏嘴了。

顧問周趕緊替她解圍:“一些工作上的問題,而且只是個別人的行為,而且當場就解決了,所以阿姨您不用太擔心了。”

“這怎麽能不擔心呢,”沈晚佩輕哼了聲,但又生怕自己語氣太過生硬,讓溫枝誤會,她立即放柔口吻:“你們這些孩子,本來在天上飛,父母就擔心的不得了,結果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跟父母說。”

“可不就是,”溫舒顏這下跟找到知音似得,她說:“我平時只要看到新聞,關于飛機的,我就緊張。但凡有個臺風、暴雨,我就忍不住替他們焦心。”

沈晚佩點頭:“我也是,而且問周是個男人,更不會跟我這個當媽的說什麽貼心話。”

“我們家這個女兒也一樣呀,不管在外面發生什麽,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溫舒顏越說越覺得投機。

于是兩位媽媽以秒速把現場,變成了一個批判大會。

溫枝實在受不了,趕緊說道:“媽媽,你不是要去洗手間的,我們耽誤太久了,要不我們也別打擾沈阿姨他們了,他們肯定是有別的事吧。”

顧問周也深知此時不是深入聊這個的時機,也低聲對沈晚佩說道:“您不是還要去見其他人,要不我現在陪你過去吧。”

“不着急,其他那些人,能跟溫老師比嘛,”沈晚佩朝顧問周看了一眼。

顧問周這下明白沈晚佩的意思,這是準備在他未來丈母娘面前,給他拉印象分呢。

這麽一想,顧問周也不是很着急帶她走了。

不過沈晚佩笑道:“不過你們要去洗手間的話,就趕緊先去吧。”

溫枝趕緊拉着溫舒顏離開,兩人走後,沈晚佩這才轉頭看着顧問周:“這就是你之前跟我說過的,你喜歡的女孩子?”

顧問周點頭,沒有一絲猶豫。

“是個不錯的女孩,”沈晚佩由衷說道。

顧問周沒想到她态度會轉變這麽大,之前還一心想讓他跟梁家聯姻,他問:“您不堅持讓我去聯姻了?”

“我堅持就會有用?如果我堅持有用,你今天就不會成為飛行員,”沈晚佩神色淡然。

倒也不是她突然看開,而是今晚的事情,讓她突然明白,她再将顧問周強行拉到這個圈子裏,只是她自己的希望而已。

他明明靠着自己變得這麽優秀,卻反而要被她身邊的這些事所拖累。

那些無所事事的富二代,什麽都比不上他,居然還跟對他大言不慚。

沈晚佩知道他不喜歡這些事情,也從沒想過争創元集團的權利,更沒有想過她手裏的股份,她今天幹脆把話說開,讓他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些年本來也是我的癡心妄想,我總想着我創下這麽大的産業,怕你和鹿琦失去了控制權,可是這些本來就不是你想要的,”沈晚佩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顧問周:“您能想開就好,并不是每個人都像您這樣擅長做生意,我也在做着我自己所喜歡的事情,而且是跟我喜歡的人一起。”

“是啊,”沈晚佩低聲說道,竟不知為何神色怆然:“你比你爸爸幸運,你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他卻沒有。”

她從未理解過對方,為什麽會那麽喜歡飛機,對他曾經說的頭頭是道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

“是,我比我爸爸幸運,”顧問周聲音也有些悲傷。

此時溫枝被溫舒顏拉到洗手間,她盯着溫枝:“你說,你們談了多久了?”

“幾個月吧,”溫枝模糊說道。

溫舒顏當下震驚:“幾個月?你居然什麽都不跟我們說。”

溫枝立即睜大眼睛:“不是都說得談得穩定,再帶去見父母,我們不是怕你們覺得時間太短了,想等過一段時間。”

溫舒顏覺得她這話說的也沒錯,但還是梗着脖子道:“但你也不能欺騙爸爸媽媽吧,還跟我們說什麽是師父。”

“顧問周确實是帶我的師父啊,這個我可沒撒謊,”溫枝趕緊說道。

溫舒顏朝她瞥了一眼:“還挺趕潮流,‘師生戀’啊。”

“算不上吧,”溫枝幹笑了下。

好在溫舒顏急着上洗手間,沒有再追問。

等她們兩個從洗手間出來,溫枝叮囑道:“媽媽,你待會能不能先別跟爸爸說?”

溫舒顏轉頭看了她一眼:“怎麽,還要我跟你,一起騙你爸爸。”

“不是,今天是他設計作品的落成慶功宴,也算是爸爸的大日子,我們就讓他開心呗,等過兩天我再帶顧問周回家,正式告訴他。”

溫舒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讓你爸今晚先高興着,等過兩天你迎頭給他一棒。”

溫枝被她這個形容詞逗笑:“也不算是迎頭一棒子吧。”

“怎麽不算呢,你爸爸就是個女兒奴,前兩天還跟我說,幸虧你一心只想着當飛行員,讓他挺安心的,”溫舒顏說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溫枝:“我看您好像挺高興的。”

“我怎麽不難受,我剛才心口疼的厲害,”溫舒顏朝她看了一眼。

溫枝挽着她的手臂:“您就別找補了。”

“那你應該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吧?”溫舒顏朝她看了一眼,淡淡說道。

溫枝奇怪:“什麽?”

“事不過三,”溫舒顏慢悠悠提醒。

溫枝這下全都想起來,她趕緊讨好的笑了下:“可是怎麽辦,我談都談了,而且顧問周當年成為機長的時候,可是我們公司最年輕,這麽優秀的青年才俊,你真忍心讓我放手啊。”

“這麽巧啊,你哥當年放機長的時候,也說是最年輕的。”

溫枝:“……”

不過溫舒顏朝她看了眼,說道:“你也別騙你爸爸太久,還真忍心讓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一個人蒙在鼓裏。”

溫枝正要解釋。

“你哥也知道對吧,”溫舒顏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溫枝立馬不敢說了。

兩人往回走時,都沒想到沈晚佩和顧問周居然還沒離開,母子兩站在花園和走廊連接門那裏,似乎也在聊天。

她們走過去時,沈晚佩看見溫舒顏,立即笑道:“溫老師,我陪你回去。”

這會兒沈晚佩心态放的可平了,畢竟這可是兒子的未來丈母娘,态度好點,總沒問題。

況且說起溫枝家世也不差,人家父親是知名建築師,擁有自己的建築事務所,當初創元集團能找宋元敬的公司合作,也說明對方實力雄厚。

至于母親溫舒顏,則是音樂學院的教授,據說專教小提琴的。

說起來溫枝是出身書香門第,在她眼中跟顧問周也是門當戶對。

最重要的是,人家兩人已經在一起,彼此喜歡。

沈晚佩之所以能創立這麽大的公司,那就是她性格裏的拿得起放得下,該強硬時強硬,比如在罵那些碎嘴小年輕時,姿态該放低時,絕對不會起高調。

比如現在對待溫舒顏,那叫一個讓讓人如沐春風。

直到晚宴結束時,沈晚佩和顧問周親自将他們一家三口送上車,上車後,宋元敬還在說:“怎麽回事,我怎麽感覺沈董突然對我們客氣很多?”

“人家本來也很客氣吧,”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溫枝,趕緊說道。

他們離開,還是司機來接的。

宋元敬搖頭:“我的意思是熱情了很多,在我們前面還有一個領導離開,結果沈董讓別人去送,她來送我們了。”

“那肯定是你更為重要,”溫枝趕緊說道。

溫舒顏聽着他們父女兩這一問一答,實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你笑什麽?”宋元敬奇怪的問道。

溫舒顏:“要不你問問你女兒吧。”

宋元敬不解:“問她幹嘛?”

溫枝趕緊從副駕駛轉頭,沖着她媽媽的方向使眼色,好在溫舒顏也沒多說,淡然表示:“沒什麽,先回家吧。”

溫舒顏淡聲搖頭。

到了家裏,因為席上宋元敬喝了幾杯酒,溫枝給他沖了點解酒茶。

宋元敬坐在沙發上,伸手接過溫枝遞過來的杯子,喝了一口,渾身舒暢道:“還是我的小棉襖貼心,我這個是個皮棉襖。”

“不對,是貂皮的,”宋元敬又喝了口茶,再次改口。

溫枝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麽,但想到溫舒顏說的那句,所有人都知道,卻獨獨瞞着她爸爸。

看着宋元敬此刻,只是因為她倒了杯茶,就這麽滿足的模樣,她突然有些不忍心了。

“爸爸,”溫枝輕聲叫道。

宋元敬嗯了聲,朝她看過來,感慨道:“我女兒真漂亮。”

這句話,從他看見溫枝時,就念叨了好多遍。

“好了,你也累了,趕緊去洗漱休息,今晚就在家裏住,”宋元敬說道。

溫枝眼眶微紅,低聲說:“我有件事想跟您說。”

“你說,”宋元敬見她語氣有些低沉,還以為是什麽事,趕緊問道:“不是什麽大事兒吧,不管是什麽,你盡管說,爸爸幫你扛着。”

溫枝:“……”

她深吸一口氣,低聲說:“我談戀愛了。”

說完之後,她都沒敢擡頭看宋元敬,突然身邊的人站了起來。

宋元敬眨了眨眼,朝她看着,冷不丁說道:“我累了,得先去休息了。”

“爸爸,”溫枝喊了聲,卻也擋不住宋元敬頭也不回往房間跑的架勢。

本來剛從卧室出來,準備喊宋元敬洗澡的溫舒顏,正好聽到父女兩人的對話,再看着宋元敬這慌不擇路的模樣,登時氣笑了。

房門砰地一聲被關上,溫舒顏看着溫枝,無奈搖了搖頭:“你還真是迎頭給你爸爸一棒。”

溫枝:“我就是不想再騙他。”

“沒事,”溫舒顏笑了下:“我去哄哄,你也早點睡吧。”

第二天早上,溫枝今天還有航班,不過她飛行箱放在了家裏,好在顧問周也要去公司,她已經發消息讓他幫忙拿着。

她到了客廳時,溫舒顏在廚房準備早餐。

“爸爸,”溫枝看見宋元敬正在喝咖啡,打了個聲招呼。

誰知宋元敬一看見她,立馬站了起來:“枝枝起床了,正好我也吃完早餐了,我得先去公司了。”

他拎着椅子上的外套,幾乎頭也不回地奔向門口。

溫枝看着他這慌亂的模樣,也不禁愣住了。

等玄關傳來關門聲,她才看向剛從廚房裏出來的溫舒顏:“媽媽,我爸這是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生怕你跟他說你男朋友的事情,現在你爸就是鴕鳥心态,完全當沒聽到你說的話,”溫舒顏将盤子放在桌子上,招呼溫枝過來吃早餐。

他們家也有請阿姨,只是早上這頓簡單,就是自家人随便做了點。

要是偶爾不想做,直接找個咖啡店買一點。

溫枝徹底被驚呆了,還能這樣?

“他之後該不會還要裝沒聽到我說什麽吧,”溫枝拿起面包,撕了一塊。

溫舒顏笑了:“真棒,不愧是你爸的女兒,他今天早上就是跟我這麽裝的,你們父女兩還真是一個腦回路。”

溫枝到了機場,從顧問周那邊拿到飛行箱。

見他一直看着自己,總有幾分欲言又止,溫枝說:“想問我什麽?顧機長,這麽猶猶豫豫可不像你啊?”

“想問問,我未來老丈人和丈母娘對我是什麽态度。”

見他這麽虛心請教,溫枝笑了下,寬慰道:“溫女士嘛,她雖然跟我說過,不想這個家裏出現第三個飛行員。”

顧問周本來還神色還帶着笑,這下徹底僵住。

溫枝本來就是逗逗他,誰成想他這麽不經逗,趕緊哄道:“但是溫女士也沒說反對,我們這不是談都談了。”

“怎麽,要是沒談,你還真打算不找飛行員?”顧問周斜睨了她一眼。

溫枝:“這不是都說要聽媽媽的話。”

顧問周伸手想要揉她長發,溫枝早上剛紮好的頭發,豈容他揉亂,她往旁邊稍微一躲,正色道:“這個地方小心點,周圍都是公司的人。”

即便不是本公司的,也有不少認識顧問周的。

沒辦法,他這人天生就是顯眼。

“你爸呢?”顧問周還是不死心,又追問了一句。

不提宋元敬還好,溫枝将昨晚自己把自己談戀愛的事情告訴宋元敬,他落荒而逃的場面告訴顧問周,溫枝唏噓又心疼道:“我真的感覺,我給了我爸爸當頭一棒。”

“能理解。”顧問周語氣真摯。

溫枝有些驚訝地看着他,本來還以為他聽着這句話,會失望呢。

畢竟未來老丈人對他這麽唯恐避之不及。

溫枝都還沒得及告訴宋元敬,自己男朋友是誰,宋元敬兩次都先跑了。

“我要是有女兒,大概也是這個态度。”

顧問周坦誠說道。

溫枝愣了會兒,突然悶悶笑了起來,笑了好久,她才慢悠悠說道:“顧機長,你是不是也想的太遠了。”

“遠嗎?”顧問周看向她,淡聲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只要你願意,我連我們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溫枝傻眼般地望向他,許久,她輕聲問:“叫什麽?”

這會兒兩人幹脆徹底站定,顧問周擡手勾了勾,示意道:“你湊近,我就告訴你。”

雖然溫枝怕被別人發現兩人過于親密,但又抵不住心底的好奇。

于是她慢慢湊近。

直到顧問周低頭,将嘴唇貼近她的耳垂,低聲開口。

“枝枝,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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