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South. North 03：南北殊途不同歸

“賀先生，謝謝你。”

程悅北與賀彥南并肩走出警察局之後，驀然停下腳步，側身對着賀彥南鞠躬道謝，神情頗為嚴肅認真，還透着一抹真誠的感激。

賀彥南倒是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卻也帶着幾分赧然輕聲一笑，再伸手拍了拍程悅北的肩膀，說：“你倒也不必這麽客氣，我不過是路見不平罷了。”

“我沒有在跟你客氣。”程悅北微抿着唇，搖了搖頭，正色道：“今天要不是你，我想我也只能平白吃下了這個啞巴虧，而且在這個社會摸爬滾打久了，你不會不知道，一個來自于陌生人的路見不平是多麽的難能可貴。”

“噗——”賀彥南頓時被程悅北這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給逗笑了。

程悅北的長相是清俊文秀的，白淨的肌膚光滑柔嫩，大約是一米七六的身高，身材略顯削瘦，看起來就是一個正值青蔥歲月理應是青春昂揚的大學生，乍一聽他說出這般深沉的話語，還真令人感到一股違和的老成。

“你笑什麽？”程悅北茫然而疑惑地看向莫名發笑的賀彥南。

“沒什麽。”賀彥南憋笑，內心暗自思量再三，決定不說程悅北少年老成這種傷害少男心的話。“我只是忽然間想到，你該不會是想要以身相許來報答我吧？——畢竟我是長得如此英俊潇灑，風流倜傥。”

聞言，程悅北瞬間黑着臉，冷聲道：“你想太多了。”

“哎呦，我親愛的小北，你可千萬不要沒自信。”

賀彥南把手搭在程悅北的肩膀上，偉岸挺拔的高大身軀瞬間貼近程悅北顯得有些嬌小的身軀，恍惚間，給賀彥南一種正在攬着小情人入懷的錯覺。不過，這錯覺猶如流星般只是一閃而逝，快得賀彥南來不及捕捉，依稀記得這錯覺頗為旖旎。

于是，他不自覺地暴露出愛好調戲美人的流氓本質。

“雖然你長得瘦了些，有點不符合我的擇偶條件，但是看在你的臀部還蠻圓潤挺翹的份上，我還是會十分願意接受你的。”

賀彥南說着這話的同時，眼神還不忘朝程悅北的臀部打量了好幾眼，呼吸的熱氣不自覺地噴灑在程悅北的耳畔，低沉磁性的嗓音傳進程悅北的耳裏，竟也萦回出幾許纏綿的暧昧。

程悅北不禁渾身一顫，擡眸看向賀彥南，只見賀彥南黑眸深邃，唇角勾起的弧度邪氣魅人，——在如此多重的感官沖擊之下，程悅北的雙頰立即布滿紅霞，蔓延到了耳根。

賀彥南好似發現新大陸一般，說：“我親愛的小北，你怎麽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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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皮薄的程悅北聽了這話之後，更加覺得無地自容了。

于是，程悅北一個惱羞成怒，擡腳狠狠地踢向賀彥南的小腿，力道之大，頓時疼得賀彥南直跌坐在地上。

沒想到程悅北的力氣會這麽大，賀彥南簡直是疼得倒吸了好幾口氣，卻依舊秉着不作死不會死的精神，呲牙咧嘴地說道：“我親愛的小北，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地傷了為夫啊？”

程悅北微微眯起雙眸，冷笑一聲，冷不防地擡腳朝賀彥南的另一只腿又是一次狠踢。

“次奧！——小北，你怎麽可以這麽暴力？”賀彥南在那天深深地體會到了何謂不作死不會死的深邃含義。

“呵呵——”程悅北雙手環胸，冷笑着居高臨下地看着賀彥南，說：“我還可以更暴力喔！你想試一試嗎？”

在那一瞬間，賀彥南覺得如此驕傲的程悅北耀眼極了，但是為了要讓美人消氣，好讓自己能逃過死劫——

賀彥南表示自己是一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立馬面色一改，示弱求饒道：“程大俠，我知道錯了，請你饒了我吧！”

“嗯哼！”

……

接着，賀彥南與程悅北又是一陣言語調戲拳腳打鬧之後，就在警察局面前分別了。

——賀彥南往左，程悅北往右。

就這麽分別了。

其實，有時候世界可以大得讓人心慌，也可以小得令人心驚。

那一天，他們不過萍水相逢，——程悅北身處窘境，賀彥南路見不平。

當那起非禮事件落幕後，他們之間的聯系就會應該是像他們的名字一樣，一南一北，從此平行殊途，不會同歸，也不會再有重逢相遇的一天。

因此，在他們分道揚镳的時候，一個笑着說再見，一個淡然地颔首，而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有一件事情，對于對方而言，只有自己是最清楚的。

不管是賀彥南抑或程悅北，對于對方，彼此的想法都是存在着一種莫名的默契——不問聯絡方式，不去制造機會，盡管心存好感。

……

想起報警之後的這件事，賀彥南無數次覺得自己為什麽要如此犯抽地在一個相識不久的程悅北的面前這麽快暴露本性，以至于到現在他們已經認識一年了，程悅北還是一如既往的傲嬌與暴力，鮮少給過他好臉色看，此事想來就覺得一陣心塞啊！

——現在的程悅北，之所以會變成‘甜心’甜品屋的服務生，其實還真的是如賀彥南所想那般，程悅北對‘美夢’甜品店店長處理非禮一事的方式感到失望，進而提出辭職。

那時候也就是那麽恰好，‘甜心’甜品屋正想招聘幾位服務生，于是程悅北剛失業沒多久，就這樣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

當然了，賀彥南會知道得這麽清楚，其實是因為賀彥南在偶然一次光臨‘甜心’甜品屋的時候，沒想到會再次見到程悅北。——在賀彥南锲而不舍地糾纏與追問之下，搞得程悅北不勝其煩了，這才慢悠悠地開口告訴他的。

……

賀彥南輕輕地攪動着手裏的咖啡勺，咖啡在精致的歐式骨瓷杯裏漾開了一圈圈細絲般的波紋，間中騰升起的袅袅煙氣正回環往複似的缭繞眼前，伴随着咖啡散發出來的縷縷醇香，時而擡眸看向心尖上的程悅北認真勤懇的清瘦身影，賀彥南打從心裏覺得這樣的恬靜閑雅的時光真是不可多得。

因為，再過一段時間，他又要忙得不可開交了。

別看賀彥南好像一個無業游民似的，天天很是空閑地光臨甜品屋，其實他可是非常忙碌的，十次來甜品屋，幾乎有八次都是帶着未完成的工作來繼續埋頭苦幹的。

——為此，賀彥南沒少被自己熱愛工作的這種勵志精神給感動哭了！

賀彥南和郁淮東是高中兼大學同學，因為二人志趣相投，又有想要一展抱負的野心，于是他倆在畢業之後，合力成立了一家名為‘東南’的廣告設計公司，——二人皆是‘東南’的老板。

三年前，自從郁淮東跟喬慕西在一起之後，完美地诠釋了‘重色輕友’這個詞語——郁淮東的眼裏心裏全都是媳婦兒，那種程度堪稱到達了喪失人性的地步，不僅每天幾乎晚到早歸，就連午休時間也要跟媳婦兒膩在一起，這恩愛秀得簡直令人發指，衆人紛紛表示钛合金狗眼已被閃瞎！

直到最近，他們決定要在下個星期扯證結婚，郁淮東特意請了三個月的假，跟喬慕西到外國去蜜月旅行，——也就是說，那三個月裏公司的所有決策工作，全都要壓在賀彥南的身上了。

再加上，近年來公司的生意越做越發，接收到的訂單也越來越多，工作也越來越忙，尤以最近為最，賀彥南只得趁郁淮東還沒去結婚蜜月之前，使勁兒地壓榨郁淮東出力，好讓自己在那孤身奮鬥的三個月裏的心理能稍微平衡一下。

這才會有了賀彥南如此空閑地坐在甜品屋裏享受生活，郁淮東為了能與喬慕西有個美好的蜜月旅行而在公司裏忙碌地累死累活。

“賀先生，你好。”

一道清甜的女聲打斷了賀彥南的思緒。

賀彥南循聲擡眸望去，見是甜品屋的一名叫做魏秀麗的女服務生，不禁微笑着颔首，說：“你好，請坐。”

魏秀麗是這家甜品屋裏見到賀彥南的到來最常來找他談天的女服務生之一，她有着甜美秀氣的外表，豪爽霸氣的內裏，是一個典型的女漢子。

賀彥南倒是喜歡跟魏秀麗相處，雖然她有時候說話坦率直接了些，卻是一個懂得拿捏進退分寸的人，跟她聊天相處起來，總是令他感到輕松，賀彥南也樂得她能經常來找自己聊天，因為他還可以從她的口中得知多一些有關程悅北的動态消息。

魏秀麗是一名道行極深的腐女，她經常來找賀彥南聊天的話題無不是賀彥南與程悅北之間的情感八卦，而她也十分熱衷于向賀彥南出賣隊友程悅北的動态消息。——當初第一個發現賀彥南喜歡程悅北并且單刀直入戳穿的人就是她。

魏秀麗大方地坐下來之後，微笑道：“平時看你可是很忙的，怎麽今天的你這麽閑，沒帶工作來？”

提及此事，賀彥南随即攤手，無奈道：“再怎麽空閑也只是這幾天的事兒了，下個星期開始就會非常忙碌了。”

“哦？”魏秀麗微挑秀眉，“聽你這意思，下個星期開始，你會少來這裏了？”

“或許吧。”賀彥南皺了皺眉宇，魏秀麗說得對，如果他工作忙碌的話，來甜品屋見程悅北的次數肯定會大大地減少，他對郁淮東的壓榨果然還是太仁慈了。不過，賀彥南轉念一想——每天在媳婦兒的面前刷存在感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工作因此沒有處理妥善而導致出現了纰漏，試問他日後該憑什麽養媳婦兒？

對賀彥南而言，事業是男人的家，而媳婦兒就是男人的最終歸宿。

家沒了，可以卷土重來；最終歸宿沒了，何處以為家？

倘若一個男人連家都保護不好、照料不來，那麽他又怎麽能許諾自己的最終歸宿一個美好的未來、幸福的一生？

“好吧，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攻下悅北？——你倆明明互有愛意，卻遲遲不在一起，看得我這個旁觀者為你們感到萬分捉急啊！”魏秀麗的腐女本質終于露出來了。

賀彥南苦笑道：“我也很捉急，可是這事兒實在是急不得。”

魏秀麗一下子變得亢奮無比，那雙秋水盈盈的眼眸随即冒着猶如餓狼看見獵物之際的綠光，說：“對付悅北這種傲嬌受，霸王硬上弓才是王道！”

賀彥南頓時一臉黑線，“魏小姐，你別淨出些馊主意，好嗎？如果我真的對小北霸王硬上弓，我這輩子估計別想得到他的心了。”

其實，賀彥南還真想過要霸王硬上弓的，但是他有那個心沒那個膽，更何況他是真的喜歡程悅北，而程悅北雖然看着清冷暴力，實則內心是個好勝倔強又極度缺乏安全感之人，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和魯莽沖動而傷害到程悅北，——他想給程悅北世上最好、最真摯的，無論是愛，還是尊重。

賀彥南沒有談過戀愛，喜歡上的又是一個男人，那麽他追媳婦兒的方式肯定不可以照搬追女人的方式，所以他才會采取每天在程悅北的面前狂刷存在感和表現自己的真誠愛意和溫柔體貼的方式之餘，一邊在網上查閱各種資料，一邊默默地在內心近乎殚精竭慮地琢磨，自己該怎麽在最短的時間內虜獲媳婦兒的心。

只是，就目前看來效果似乎并不那麽顯著，而他也沒有琢磨出一朵花來。

實話說，魏秀麗認為賀彥南和程悅北很是登對，一開始她秉持着身為腐女只在腦內意淫基情不去随便撮合一對同性好朋（基）友的原則，她只是暗自觀望二人的發展。

這一觀望下來，魏秀麗發現他倆互有情意，于是內心在當下立即掀起狂潮駭浪，十分不淡定，後來她主動去找賀彥南談天，戳穿賀彥南喜歡程悅北的事情也就是這麽順理成章了。

只不過，她卻沒想到賀彥南和程悅北磨蹭了這麽久還未在一起，這簡直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是在內心腹诽，是不是這二人愛上對方的方式不對……

魏秀麗不禁洩氣道：“那你們之間到底到底出了什麽錯？怎麽到現在都無法開花結果？”

“我也不知道。”

賀彥南幽幽嘆了口氣，眼神又忍不住看向程悅北，卻發現程悅北恰好也在看着他，眼神複雜晦澀，嘴唇微抿，面色略顯不悅；而程悅北一見賀彥南看向自己，又被賀彥南發現自己正在看着他，立即紅着一張小臉佯作十分忙碌地轉過身去了。

“噗——”看着程悅北如此可愛逗趣的模樣，賀彥南只覺得內心的郁悶一掃而空，情不自禁地撲哧一笑。

這一刻，再次讓賀彥南十分肯定，程悅北真的是喜歡自己，而且剛才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是在吃醋呢。

“次奧！狗眼瞎了！”這兩人的互動，魏秀麗看在眼裏，雞皮疙瘩在心裏，賀彥南當着她的面笑得這麽甜蜜，讓她這個單身狗情何以堪？

賀彥南收回纏在程悅北身上的眼神，黑眸晶亮地看着魏秀麗，性感的薄唇微微勾勒出迷人的弧度，低沉的嗓音透着磁性，似是點點春雨滴入湖裏的瞬間，那萦回在天地間的聲音般溫柔又清亮，道：“魏小姐，我想我已經知道原因了。”

“什麽什麽原因？”魏秀麗頓時丈八金剛摸不着頭腦，“嗯？賀先生，你知道了什麽原因？”

賀彥南垂眸但笑不語，兀自輕啜一口咖啡。

——啊，今日的咖啡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