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陸潺潺在江逾林的幫助下來到洗手間,對着鏡子一照,把自己照傻了。
這人是誰?
怎麽這麽醜?
一定不是他!
鏡子裏的人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原本引以為傲的小扇雙眼皮兒直接腫到消失,臉皮跟後面的牆差不多白,顯得他紅腫的兩個眼圈像被揍了一樣。
陸潺潺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間,吓得往後退了半步。
江逾林連忙撐住他,“你慢點。”
陸潺潺看看鏡子,又看看江逾林,用氣聲呆滞道,“我好醜啊……”
江逾林從後面環住他的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醜。”就是怪可憐的,但這話他沒說出口。
陸潺潺重拾了一點信心,再次看向鏡子,卻被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深深打擊到。
在江逾林一絲不茍的完美形象的襯托下,他因為生病而大打折扣的美貌值雪上加霜。
呵,男人。
真敷衍。
陸潺潺哀怨撇嘴,卻被江逾林用手指戳着小梨渦,阻止了唇角向下的弧度。
陸潺潺擡頭看他:?
江逾林擰着眉,聲音沒什麽起伏:“不許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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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潺潺:“??……哦。”
到底是還在低燒,簡單洗漱一番後,陸潺潺回到病床上,靠着床頭,就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江逾林給他帶了些熬得糯糯的小米粥,可他發着燒,長時間沒進食胃裏也不大舒坦,草草吞了幾口,覺得有些反胃,就不肯再吃了。
江逾林接過還剩大半的粥碗,眉頭直皺,“吃得太少。”
陸潺潺搖搖頭,沒輸液的手按着胃:“飽了。”
江逾林看了他一會兒,沒說話,起身将碗具收拾好,又接了杯熱水,擰緊蓋子壓到他胃上,說:“沒有熱水袋,你先用這個捂一會兒,要是還難受,我們就叫醫生。”
杯裏的溫度很高,隔着病號服按在胃上,暖烘烘的熱度熨得他很妥帖。
陸潺潺眯了眯眼,滿足的喟嘆道:“不難受了。”
他斜靠在床頭,阖上眼養了養精神,忽然眼皮一擡,想起了什麽似的,拉拉江逾林的衣袖小聲問,“你怎麽會來這裏。”
江逾林環住他的背,借力讓他坐直些,自然道:“你叫我來的。”
他怎麽會?
陸潺潺眨眨眼睛,不可思議,但他昨晚燒糊塗了,确實一點印象都沒有。
江逾林看他懵懵的樣子,好像真的全忘了,不由地沉下臉來,片刻緩緩道:“昨天你給我發消息,說對不起,我給你打電話,你哭着說難受,要我過來。”
江逾林說話時面無表情,連音調都幾乎沒有起伏,陸潺潺卻聽得一愣一愣,還沒來得及反駁,江逾林又繼續不帶感情地陳述起來:
“我到醫院後,你一直抱着我不肯撒手,又哭又撒嬌,揪着我的衣服,要我抱着才能睡,眼淚鼻涕都往我身上擦,還一直跟我說對不起對不起。”
陸潺潺咽了咽口水,看着他整潔如新的衣服,鎮靜搖頭:“真的嗎?我不信。”
江逾林:“衣服換過了。”
陸潺潺又看向他齊整的發型。
江逾林:“頭發也整理過了。”
陸潺潺繼續冷靜狡辯,“你在炸我。”
江逾林不說話了,冷冷瞅他一眼,轉身掏出手機,翻開聊天頁面,優雅地将證據擺到他面前。
[陸水水:班長……對不起……]
确認他看清了,江逾林又翻開相冊,再次遞給他。
裏面陸潺潺眼周紅紅鼻頭紅紅,皺眉趴在江逾林懷裏,緊緊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像只孱弱的小貓崽,而江逾林的另一只手确實環在他肩上,抱着他。
陸潺潺沉默了。
深深的沉默了。
原來他像被人揍了一樣的紅眼圈,不是病的,而是哭的。
他從江逾林懷裏坐起來,捏着拳頭和他平視,江逾林也微微挑眉看着他,眼神平靜卻不容置疑。
慢慢的,陸潺潺開始變紅,從病號服衣領下若隐若現的鎖骨,到纖細的脖頸,再順着小巧的耳朵尖蔓延到臉頰,一整個紅透了。
江逾林依舊平靜地注視着他,仿佛看不見他因為尴尬而産生的一系列生理變化。
陸潺潺終于抵不住他的眼神,偏過頭,悲憤大喊:“不可能!”
這嗓子一出,兩人同時愣住了。
因為喉嚨發炎,陸潺潺聲音全啞了,先前精神不好,跟江逾林說話時一直用的氣聲,冷不丁吼出真聲後,自己都被震撼到——
好難聽的聲音!
就像從土裏刨出一輛幾十年前的古董拖拉機,随便加了點潤滑油就往公路上哐哧哐哧亂跑,加的還是劣質潤滑油的那種。
陸潺潺驚恐地捂住喉嚨。
他迷死一片的少年音去哪兒了?!
江逾林先是愣了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讓笑意爬上臉。
陸潺潺看江逾林那樣,更哀怨了,咬牙道:“你笑我?!”
江逾林絲毫不收斂臉上的笑容,嘴裏卻一本正經道:“我沒有笑。”
陸潺潺氣結。
他只是暫時啞了,不是瞎了,水潤雙眸全程在線的好嗎。
陸潺潺越想越氣,氣到最後就是委屈。
他腦袋一垂,又要撇嘴,毫不意外地被江逾林制止。
江逾林握住他的削尖下巴,拇指抵住小梨渦,聲音裏含着警告的意味:“陸水水。”
陸潺潺還是耷拉着眼皮,嘴角向下撇,江逾林停頓片刻,還是洩了氣。
他拇指輕輕摩挲着小梨渦,放緩聲調問,“為什麽委屈。”
陸潺潺扭捏片刻,輕輕張了張嘴,他本就一直用氣聲說話,現在聲音更小,江逾林湊近了些聽。
“兩次都是我在跟你道歉,你連表示都不表示一下……”
江逾林愣了,“什麽兩次?”
陸潺潺擡頭,瞪他一眼,“就是婚禮上那條朋友圈啊,我發了江水,發了樹林,還配字想和好,你連贊都不願意給我點一個……”
這下換江逾林沉默了。
原來那個是道歉嗎?
原來他那個時候就道歉了?!
陸潺潺看他還是跟個木頭似的一言不發,情緒一激動,掩唇咳了兩聲。
“我錯了。”
他一咳,江逾林立馬回魂似的承認錯誤,一邊說一邊替他順着胸口。
他頓了頓,再次重複道:“我錯了。”聲音鎮定裏透露出些許僵硬。
陸潺潺很沒出息地承認,他被這兩句道歉哄好了。
但姿态還是要做足,他抿起嘴角,裝模作樣地搖搖頭,“好吧,那我就勉強原諒你了。”
“嗯。”江逾林垂着眼,“謝謝原諒。”
陸潺潺被他低眉順眼的樣子逗笑了,心情一好,就起了玩心。
他想了想自己這副酷似老式拖拉機的嗓子,靠進江逾林懷裏,掐住自己的脖子,突然瞪大眼睛:“寶鵑,寶鵑!我的嗓子!我再也不能得寵了……”
自覺演技精湛,出神入化。
江逾林手臂虛虛籠着他,高冷司馬臉都掩蓋不住濃濃的困惑。
冷場了。
陸潺潺停頓片刻,問:“你沒看過甄嬛傳嗎?”
江逾林聞言搖搖頭,又點點頭,“聽說過,大型史詩宮鬥連續劇。”
“……行吧。”陸潺潺自信且不尴尬地科普起來:
“我剛演的那段,是劇裏的名場面,安陵容本來就是因為唱歌有點像皇帝的白月光才得寵的,後面被祺嫔下藥,嗓子壞了,她就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得寵了……”
江逾林安靜聽着,神色認真得像在聽重點專業課,陸潺潺忽然覺得他有點笨笨的,心裏生出一絲莫名其妙的恻隐,拍拍他的手背:
“沒事啊,不知道也沒關系,這段仁之初演得最好,回去讓他再給你演一遍……”
他說着又開始咳嗽起來,這一下比之前厲害許多,他喉嚨有炎症本來就疼,劇烈的咳嗽牽扯着胸口都開始疼。
江逾林摟着他,一下一下地給他揉胸口,語氣無奈:“難受你就少說話。”
陸潺潺咳得喘不上,搖搖頭:不說話他更難受。
·
在醫院又躺了大半天,陸潺潺燒徹底退了且沒有複燃的跡象,江逾林就替他辦了出院手續。
他們并排坐在醫生辦公桌前,陸潺潺雙手比劃着,用氣聲說了一通。
醫生沒聽清:“嗯?”
江逾林翻譯道:“他在問他的嗓子什麽時候可以好。”
醫生哦了一聲,點點頭:“很快的,按時吃藥,一個星期也就沒問題了。”
一個星期?
陸潺潺晴天霹靂。
一個星期很快嗎?都夠他憋死好幾輪了!
想到接下來整整一周他都要做個安靜的美男子,還要跟江逾林這個同樣安靜的美男子大眼瞪小眼,陸潺潺頓時覺得生活無望。
江逾林謝過醫生,看到陸潺潺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拍拍他的背柔聲道:“好了,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陸水水:沒事啊,回去讓仁之初給你演一遍。
仁之初:你禮貌嗎?
江江:我為什麽不能直接看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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