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武州生活

“沖田小姐，對于剛才把你扯進危險的事情我很抱歉。”終于安排完所有傷員後，近藤又一次的找到了總子，并深深的鞠了一躬：“但是也多虧了你，我們才不費吹灰之力趕退了那幫人，很感謝。”

“是總子。”總子再一次糾正他：“嘛，正巧剛得到一把刀手癢癢呢，拿他們練練手也不賴。”

“……總總總子小姐。”面對這張漂亮的臉蛋，近藤總是下意識的感到羞澀：“我、我看你的劍術極其精妙，不知道到師從何處？”

“……”他只是無心的一問，總子卻難得停頓了一下，眸中暗了暗，才道：“這只是我在實戰中學到的殺人劍法而已，近藤先生請不要在意。”

在武州練習劍道的回憶又一次湧入了腦海，她竟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麽懷舊的人。一直以來她擔任真選組一番隊隊長都是勇往的向前追趕，從未回望過去，只覺得那是一種她不需要的軟弱。

……也許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場所才不斷勾起了她的思緒。不管怎麽說，都是個不太好的征兆。

“近藤先生。”這麽想着，她忽然用淡淡的語氣開口：“我現在要去一個地方。”

“欸？”沒想到話題徒然發生了偏斜，近藤猝不及防的一怔：“現在嗎？可是天色就要暗了，你還是一位女性。”他看了看天邊漸漸下墜的紅日，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請不用擔心。”總子倒是一點也沒有在意安全問題，敢招惹她的家夥，她會一個不留的全部砍死：“我去的地方也沒有多遠，不過如果我今天晚上沒有回來的話，也請不要在意。”

說罷，她背對着近藤揮了揮手，便毫不猶豫的走出了道場大門。

“等一下，總子小姐，一個人果然太危險了！”近藤追在後面大聲的喊道，見總子仍舊不曾停下腳步，擔憂的擰起了眉心，踟蹰在原地。

這一幕正巧被路過大門的土方所看見了：“怎麽了近藤先生，在這種地方幹什麽？”

他咬着煙，慢吞吞的問道。

“十四！來的正好！”近藤卻宛若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樣，用力捉住了他的肩膀：“快點去跟在總子小姐身後吧！萬一發生了什麽危險就晚了！”

本來還對總子這一次下意識感到別扭的土方聽出他語氣中的焦急，也不禁凝重了起來：“那家夥怎麽了？”

“她剛才忽然說要去一個地方，已經走了。”近藤一臉嚴肅：“馬上太陽就要下山了，不管怎麽說她一個人還是很危險，十四，你去追在她的身後保護她吧。”

“放心吧，近藤先生，那個女人的武力值可比我威猛多了。”盡管語氣中充滿了不在意，土方的眸中卻微妙地蘊藏着一絲緊張。他側過臉，不讓近藤看清他的表情，随即咬着煙含糊不清的說：“……嘛，不過她的行動也很可疑，如果能打探到什麽情報就更好了。”

像是說服了自己，他腳尖一轉，便朝着總子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速度快的讓剛要囑咐兩句的近藤頓時把話噎了回去。

近藤好笑的看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勾起唇角輕聲呢喃了一句：“真是不坦率呢。”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也安下了心回到了道場中，畢竟以十四和總子的劍術，世間少有人與之對抗。

而追了沒幾分鐘，土方便看見了熟悉的少女的身姿。

即使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中，他還是一眼便找到了她。

少女雙手攏在肥大的袖中，神情淡漠的走着，脊背挺得正如武士一般筆直，淺栗色的馬尾不時掃過她精致的鎖骨，就像羽毛輕浮水面，在衆人心中濺起了一道道漣漪。四周的目光不時掃向她的臉，視線中包含的驚豔和着迷幾乎都要溢了出來。

真是一群着迷表象的家夥。

土方撇着嘴，小聲的砸了下舌。

就在這時，前方的總子卻像是注意到了什麽一樣，微微的側了側頭似乎要看向這個方向，土方心中猛然一驚，連忙往近處的大樹後一躲，将自己的身體仔仔細細的藏了起來。由于驚吓，他的心髒劇烈的跳躍着，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

下意識的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他又有些懊惱的揉了揉頭發，自己又沒有做什麽虧心事，幹嘛要躲起來？

但他還是本能的選擇了沒有出聲，好半天後才偷偷的露出了半只眼睛向總子的方向看去。對方似乎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異樣，又開始緩緩的邁開步子。土方也不禁松了一口氣，更加小心翼翼的追了上去。

他看見她表情淡然的穿過了好幾條街道，拐入一條幽深的小徑，爾後徑直的來到了一小座村莊中，動作熟練的就像是曾經來過千百次一樣。最終她在一間別致的小院前停了下來，伸手敲了敲大門。

門開了，走出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見到總子後也不由得一怔：“……小姑娘你是？”

“打擾了，我想向您打聽個事情。”總子柔和的勾起嘴角，她極少露出這麽溫柔的表情，倒有種說不出的可愛：“請問這附近有沒有一位姓沖田的人家？那人大概大約二十多歲，頭發的顏色比我淺一些，五官跟我很相似。”

“沒有。”老婦人果斷的搖了搖頭，和藹的笑着：“像姑娘你這麽漂亮的人老朽只要見過就絕對不會忘的，但我并沒有記憶呢。”

聞言，總子的眸中微不可查的暗淡了下來，她禮貌的朝老婦人點點頭，便微笑着轉身離去，只不過在邁出幾步後，又眷戀似的扭頭看了一眼庭院。

這座熟悉的院子便是曾經的她和姐姐一直生活過的地方，到處都有她們生活的痕跡。直到廢刀令出現，局長帶着她們離開這裏去了江戶，而只剩下身體不好的姐姐留守後，她就幾乎沒有再見過姐姐的臉，而最後的一次見面……則是天人永別。

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後，她便迫不及待的回到了這裏，希望可以再見姐姐一次，即使對方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即使對方根本不認識她。

但只要姐姐過得好，他便心滿意足了。

——然而願望終究只是願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她為自己早已舍去的天真而可笑的搖了搖頭，終于收回了目光，繼續向前走去，只不過這一次周身卻無形之中蘊藏了一些其他的情緒。

她落寞的身影落在一直密切注意這裏的土方眼中，倒是微不可查的蹙起了眉，嘴裏的煙咬的更緊了一些。

茜色的餘晖下，少女的表情越發疏離，映照在臉頰的火紅暈染出強烈的明暗。

土方神情專注的注視着這一幕，眼皮卻狠狠的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突然從心底升起，讓他焦躁的踏了一步，誰知正好踩在一根幹枯的枝葉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不好！

土方吃了一驚，連忙收回了腿，重新躲回了樹幹背後，屏住了呼吸。

還好，周圍依舊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

他大口的松了口氣，又小心翼翼的探出了頭。

——正對上一雙圓而明亮的眸子。

“終于晉升為跟蹤狂了嗎癡漢先生。”總子半眯着眼睛懶洋洋的看着他：“癡漢的屬性已經滿足不了你了嗎，真可怕呢。”

她雖然這麽說着，眸中裏卻沒有一絲懼怕的意思，又或者只是随口一怼。

但被戳中心事的土方卻越發虛心的別開了臉，臉頰也火辣辣的燒了起來。

“誰是跟蹤狂啊臭小鬼。”他兩根手指夾着煙，吸了一口：“只不過是正巧也走這條路而已。”

“那還真是很巧呢。”總子話裏有話，她難得沒有抓着對方語句的漏洞，而是平靜的說：“那麽我現在要回去了，土方先生也要‘正巧’一起走嗎。”

“……”被噎了一下，土方表情難看的咳了一聲，順勢爬杆：“……是啊，有什麽意見嗎。”

“沒什麽。”總子率先邁開了步子：“只是發現這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可真是不少呢。”

土方：“……啰嗦。”

兩人肩并肩一同漫步在小徑中，伴随着周圍清香的草木，還是第一次相處的十分融洽，氣氛也越發溫馨起來。

“喂。”于是土方趁着這個機會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你去那個房子……要幹什麽？”

“想不到土方先生還對八卦這麽上心呢，真是吓了我一跳。”總子的神色絲毫未變：“跟蹤之後又來打探八卦嗎，不覺得越來越朝變态的方向發展了嗎？”

“……你不怼我會死嗎。”土方黑着臉，險些捏斷了香煙。

“那真是抱歉呢。”總子露出了無辜的笑容：“我就是喜歡欣賞他人露出痛苦的表情而已，不覺得很有趣嗎？”

“有趣個頭啊，你個抖s！”土方顯然已經認清了她的屬性：“為什麽你這家夥在一邊s人的時候還能露出這麽無辜的表情啊！”

“你在說什麽啊土方先生，我只是個良民而已啊。”

“信你就有鬼了！”

“……”

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又開始互相拌起了嘴。雖然只認識了短短一天，這位性格奇特的抖s沖田小姐卻在土方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破滅的印象，并一直延續下去。

只不過這印象是好是壞就不确定了:)

直到二人踏着月色回到了道館裏，土方才忽然意識到，剛才提起的話題又被總子莫名岔了過去，自己依舊什麽都沒問出來。

他默默的看了眼身側比他矮了一頭的少女，忍不住煩躁的從懷中又掏出了一根香煙。而随即，他就察覺到總子的視線輕飄飄的看了過來，目光正好落在那只未點燃的煙頭上。

剛要使用火機的手指一頓，土方靜靜地凝視着她的表情幾秒鐘，忽然又慢條斯理的把香煙收了回去。

“啊嘞，難不成你是在照顧我嗎土方先生。”對于土方這種嗜煙如命的屬性，總子可謂是在清楚不過了，而今對方卻突然收回了香煙，用腳趾頭想也只有這一種可能性了：“唔啊，真是可怕呢，想不到土方先生還會照顧人什麽的，說出去恐怕都笑掉大牙了吧。”

她極其誇張的做出了驚恐的眼神，那其中暗含着的諷刺讓土方恨不得照着她的頭揍上一拳。

“請不用在意我哦。”然而下一秒，總子便神情淡漠的別開了臉：“畢竟土方先生你的角色屬性只有尼古丁和蛋黃醬了，連香煙這一條都禁止的話，想必存在感就為零了吧，那就真是可憐到想要爆笑的程度了。嘛，我倒是很期待就對了。”

她自顧自的說完後，便忽然提高了速度，一個人往道場內院走去。停留在原地的土方卻深深的看着她的背影，須臾，唇角輕勾，形成一道極淺的弧度。他終于又重新點起一根煙，煙霧袅袅升起，亮紅色的火光點點閃爍，他彎唇一笑，踏着月色徐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