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真真假假——

一早，公寓的門就被敲開。

邢語的頭千斤重，聽着有人開了門，進了玄關，再進了她的卧室。

似乎四處梭巡了一輪，才進到卧室開口問，“昨晚去哪了？”

她支起身子，剛好落在她疑問的眸子裏，李若蘭有意無意地看向邢語的床邊，尋找各種蛛絲馬跡。

“怎麽不回家？你昨晚帶顧清落去哪裏了？”

依照顧清落的性格，在顧漫寧面前肯定還是說不了謊的，但是這帶字聽着怪。

她起了身，“去了「妖姬」，不是跟我去的。”整理了衣服，她發現自己身上換上了睡衣，昨晚那件短裙被套在睡衣外，李若蘭剛好看不見。

“确定不是你帶去的？”李若蘭又問一次，眉頭皺緊，似乎這個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嗯。”

但是聽到邢語肯定的回答，她眉頭舒展開，說，“等下跟我回顧家，發生了點事，清落他們取消了去澳洲的行程。回去之後不準多說話，就說只是在那裏碰見，別的什麽都別多說！”

“發生什麽事了嗎？”邢語問。

李如蘭忌諱地擺擺手，“換衣服，現在就跟我走。”情緒裏看似急迫。

跟着李如蘭回到顧家，她才大致地了解是怎麽回事。客廳裏，顧嘉浩坐在正中，兩姐妹坐在側邊的沙發上，蘇知垂手站着，低着頭，剛才被訓斥了一頓。

邢語跟在身後進來，他們的目光便聚在了她身上。

顧清落的眼邊還挂着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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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大家長顧嘉浩眼神下落，清了清嗓子，倒了杯茶，自己品茗着。

看似尴尬，不知如何面對邢語這個外人。而顧漫寧一改之前隐忍的性子，從邢語方向收回了目光，鑿鑿着說，“清落說了，那時候不止她一個人在現場。”

擺明是故意說給誰聽。

李若蘭見狀，趕緊說，“邢語昨天回公寓去，自己跟朋友喝了不少酒，一直睡到剛才。”

“是嗎？”顧漫寧目光停留在邢語的臉上，她的眼角妝未卸幹淨，帶着點黑色的印記，看起來就像黑眼圈，但是因為皮膚白皙的緣故，臉龐顯得銳利了點。

顧嘉浩眼睛微狹，讓顧漫寧把話收回去，“今天是除夕，什麽事都過了今天再說。”

顧漫寧見父親沒有探究的意思，把話柔和了說，“這清落也是夠笨的，偏偏在場還扯上關系，這原本不是我們的事，也扯不清了。”

“行，我知道了。有什麽事過了今天再說，過年過節，不講這麽些晦氣的事。”顧嘉浩放下茶杯，低低地又說了一遍。

從來，顧嘉浩的話就只說一遍，兩遍就已經是惱了。

顧漫寧也了解自己父親的脾氣，便隐忍不發，末了說，“但是……道歉得去，得解釋。”

“林家兄妹留在國內？”顧嘉浩掂量着事情的分量，問起蘇知。

蘇知答，“據說淩晨已出發美國。”

“那也真是巧，顧洋、顧南兩兄弟也準備去美國。”

顧清落在一旁聽着，微微低下了頭，眼神望向打量她的邢語身上。

顧嘉浩靜默，良久，眼眸底下思考了會，才答，“林家的長輩相必也在那，既然如此，今年清落也別去澳洲了。打個電話同你外婆說，今年美國過年。”說完，吩咐蘇知預定機票。

蘇知略微躊躇，看向顧漫寧。顧漫寧瞳孔微皺，搖搖頭，他便明白了。

去往美國的機票裏，李若蘭及邢語沒有份。

顧嘉浩并沒有留意這些，又吩咐道，“漫寧，打個電話給你林伯，邀他們來家裏過年。”

顧家在美國的東海岸有別墅，平時交由管家打理，度假才去。

這次，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過年去往那個別墅。據說，顧漫寧與顧清落的母親就是在那棟別墅過世的，所以顧嘉浩鮮少涉足。

這次為了拉攏林家，他卻是不同了。

顧漫寧手肘依在沙發上，原本不打算理會，顧嘉浩這一吩咐，讓她眉頭皺緊。

曾經的父親因為怕傷心，已經不踏足七年有餘，現在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意味濃厚，她又使了使眼神給蘇知，蘇知點點頭，出了門去。

“等等……”顧嘉浩叫住蘇知，“若蘭和邢語，臨時沒有護照辦得了嗎？”

蘇知停住腳步，“可以，但是需要時間。”

“晚點時間可以，盡快。”

“是的，先生。”

顧漫寧看向自己的父親，眼神裏有微微的怨，但很快隐藏了起來。

除夕的下午，顧家的三個人便出發去了美國。李若蘭和邢語因為護照的問題滞後，原本準備了一大桌的過年菜已經擺在桌子上，現在只剩李若蘭和邢語兩個人享用。

芝士龍蝦、老虎斑、海參湯……

平時看起來誘人的菜色，在人少的時候看起來甚是沒有吸引力。

李若蘭索性招呼了蘇知還有除夕留下幫忙的兩位阿姨一起吃飯，桌子上才熱鬧了些，但是話都是圍繞客套來講。

飯開始沒多久就結束了。

“好好的一個除夕夜，就這麽被攪和沒了。”李若蘭上了樓梯，顧嘉浩不在，顧漫寧也不在，她抱怨着，不怕被有心人聽見。

原本是顧清落去澳洲過年，其他人留在這。

結果，倒好，冷冷清清的又剩邢語跟她兩個人，而邢語又跟她沒有三兩句說，便索性早早地回了房間去。

邢語見李若蘭回了房，便也離開了。

回了自己的公寓，而沒想到的是，原本離開的人，卻在等着她。

外頭清冷一片，門口，寒風瑟瑟，一陣陣的風吹得人不由得往自己的圍巾裏縮進。

邢語回到公寓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在一樓等電梯，好心的安保人員提醒她，“邢小姐，門外那人是找你的，已經在這裏等了兩個小時了。”

因為是蘇知送她過來的，從車庫上來，沒有從門口，所以兩個人并沒有碰上。

她往玻璃門外看，看見那人雙手插在口袋裏，臉已經凍得慘白。

“麻煩告訴他，我今晚不回來了。”恻隐之心，人人皆有。

只見，安保人員出去，說了幾句，邢語在大堂內，總覺得那裏有銳利的目光傳來，她只得是上樓去，怕夜長夢多。

一整天，現在才有時間梳洗自己，她懶懶散散将浴巾包裹在頭上，開了暖器。

四十分鐘後，門鈴響了起來，是樓下保安室的。

“邢小姐，那位先生還在樓下等你。”

“你沒告訴他我不回來嗎？”

“告訴了，但是那位先生只是笑了，然後說他可以等。本來不打算告訴你，但是現在晚了，外面天氣越來越冷了。”

心微微揪緊了一下，“知道了。”

思想鬥争不過五分鐘，她拿起了圍巾下了樓去，頭發還帶着些水汽，半幹的樣子。

一下子就會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吧。但是……算了，唯有下樓去。

穿了外套下樓，走出門外，她就能感覺到瑟冷，剛剛新聞裏說今晚有最強的冷空氣到達。

站在他面前，她不敢去看他眼睛，徑自脫下自己的圍巾放在他的脖子裏，幫他緩和點冷，從他身上，她多少聞到了些酒氣。

是喝了多少酒，才能在這裏強撐着。

在她幫他套上圍巾的當下，他俯身下來抱住了她。

“林景略……”

邢語不知道他突然間那麽反常做什麽，除夕夜的當口，原本應該在美國的他卻來到她的公寓前，等了兩個小時，然後就這樣抱住她，緊緊地抱住她。

久違地，她又聞到那陣清香，只是這次混了酒味。

她拍拍他的肩，說，“這裏冷，進去好嗎？”明顯得感覺到他的衣服都是涼意，而後，他只說，“待會去機場。不進去了。”聲音低低沉沉的，沒有生氣。

“嗯。”她知道，他要去美國的事情。本來也詫異他怎麽還在這，原來是推遲了時間。

小區的外頭不遠處聽着一輛車，邢語認得那是林家的。

“林景略，好一點我可以認為你是來跟我告別的，但是……”抱着是什麽意思？

明明彼此疏遠得很，也不是這種可以互相告別的關系。

邢語心裏亂想着各種可能。可是，下一檔口，只聽他說，“哎，脾氣長了，胸沒長。”

他又恢複了一臉的戲谑，松開了邢語。仿佛剛剛就是鬼上身了。

黑了臉，邢語此刻并不想發脾氣，因為有人在寒風中等了她兩個小時，什麽脾氣也随風去了。

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為何，莫名奇妙的。

上次見完面，也并不愉快地結束。

“你，是欠抽嗎？”

剛剛有一絲的不舍，現在都沒有了。

“你讓保安告訴我，你不回來，這筆帳該怎麽算？”

他果然留意到了她半幹的發絲，也知道她肯定一早就回來，并知道了他在此處等她的事。

“愛怎麽算，就怎麽算吧。”邢語也冷，更何況頭發還是半幹的，有點刺刺的冷在發絲間來回地穿梭。

“你也知道冷。”林景略的臉紫白，冷冷地諷刺邢語。

有車你不去等，站在這裏……邢語腹诽，而後才明白剛剛林景略那麽一抱，純粹是因為自己剛洗完澡，又剛被暖氣烘了會，暖和。

他取暖呢……

“我聽說，這次你也回去美國。”

互相說了會，林景略才直奔了主題，語氣不像上次那般尖銳。

邢語點頭，将自己口袋裏的暖寶寶，遞給他，對于他怎麽就知道下午顧嘉浩的決定，她甚是明了。

“這樣難免碰到。”他皺了眉，語氣裏，有點覺得她礙事的感覺。

邢語被李若蘭告知昨晚，林雲娜打了顧清落，原因是當着她的面，吻了她的未婚夫。

以顧清落的性格怎麽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做這樣的事情呢。

而且更離奇的是，林雲娜因此借酒消愁，跟一男子共度春宵更被有心人拍到。

林景略這是來警告她，不要對外說出半句有關昨晚的事情，看來他最關心的就是親人，而且是唯一的妹妹。甚至值得不待見她的他，親自跑一趟，囑咐。

“多餘的話，我不會說的。”邢語看向他，有點失落。“顧家他們說會向雲娜解釋清楚的。”

“哦。”

覺得自己後半句話，都是多餘的，他知道邢語會跟着去美國的事，那顧家人會去道歉解釋的事情肯定也一早就知道了。

沒有其他的話說，邢語轉身便要離開，将自己口袋裏另一個暖寶寶也給了他。

又像上次那般說了言不由衷的話，“林景略，趕緊走吧。天冷。”語氣清冷。

面前的女人不知是在趕他，還是在關心他。總表達得不清不楚。

他把邢語的冷漠置若罔聞，突兀地問，“你有什麽新年願望？”

“這是在賄賂我嗎？”邢語一笑，停在臺階上回頭，像是玩笑般，挑戰林景略的底線，“林家不是都對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封口了嗎？你擔心我說出去？”

“畢竟你算不上是顧家的人，沒有顧忌。”對林家的一切不會顧忌。

邢語因為李若蘭的原因是會的，但是她沒有說，輕輕笑，應承了那個新年願望。

“那你站着別動。”她臉靠了進來，将他的臉捧在手心裏，冰冷覆蓋在疲憊的臉龐上。

林景略在下方，仰望她，只覺得她臉上的絨毛在冷翠的夜光下像小精靈般耀眼。

她沒動，他也沒動，只是眼睛跟随着，眼前這個難以琢磨的女人。

她竟然主動地吻了他。

吻着他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了他臉上微微的胡渣，在這暧昧的當下，顯得性感而魅力。

“我說過，這沒用。”扯下了她虔誠的手，林景略表情更加暗淡，如周圍的風在邢語凍結在原地。

她一笑，說“我知道，可是……”轉身，她離開，話裏只剩，“但你不會好過。猜猜，我什麽意思？”

在妖姬裏，她也這麽上下颠覆着他的心。

“哦，對了。提醒你一句，那麽愛自己妹妹的哥哥竟然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得冷漠，旁人看着難道不會覺得奇怪？”

究竟想做什麽，林景略倒真的也看不透了，胸腔裏隐隐發悶。待她走後，他扯下那條圍巾，扔在了垃圾桶裏。

不是真心的東西，他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