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永垂不朽的銘刻

穆薩黎站在月神殿宮外等候月辛的回複,就在剛剛,他受到王子殿下的請求,特意來做一個說客。

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總之這幾日他們的王子殿下總是板着一張臉,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不悅的氣息,整個王宮的氣氛都因此變得緊張起來。

本來他還想接連再觀望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卻不料這人自己找上門來求他幫忙。

尼布甲尼撒求他,也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不一會兒,瓦爾塔帶來了回複。

“大祭司,聖女說她中午吃的太少,沒力氣見任何人。”

拒絕是在意料之中,不過這借口還真是與衆不同。

穆薩黎覺得有點好笑,不慌不忙地開口:“你再去說,若是我帶她去宮外轉轉是否還願意出來見一面。”

這邊聽到穆薩黎要帶她出去,月辛有些動容。

雖然現在她又穿越了,可是她并沒有放棄要回家的念頭。

然而自從那晚和尼布甲尼撒不歡而散以後,她已經被關在月神殿整整一個星期了。

月神殿宮門外有士兵把守,她根本辦法出去,又何來回家之說。

月辛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先出去看看,說不定有什麽意料之外的收獲。

匆匆忙忙的換好衣服,月辛一推開門就看見了高高階梯下的穆薩黎。

兩人視線相對,月辛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眯了眯眼睛又一次重新打量起了下方的人,直到瓦爾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聖女冕下,大祭司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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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月辛應了一聲,當即收斂了心思,搖了搖頭立馬走下臺階來到穆薩黎的面前。

終于将人等了出來,他也沒算是白跑一趟。

“好久不見…”

穆薩黎微笑地牽起月辛的手在其手背上落下禮貌的一吻,随即迅速放開:“尊敬的聖女冕下。”

月辛的心跟着最後一句重新沉了下去。

馬車就停在宮殿外,地上沒有了小木凳,見瓦爾塔自然地趴在她的面前,月辛直接拉起瓦爾塔,一手抓着馬車,一手借着瓦爾塔的胳膊攀爬上去。

穆薩黎在後面眨了眨眼睛,于是也撤走了他的人,學着月辛的方式上了馬車。

馬車裏,兩個人相顧無言。

“你要看我到什麽時候?”

見穆薩黎一直盯着她看,月辛不适的開口。

“抱歉,我只是有點好奇。”

穆薩黎愣了一下,随即立馬收起自己直白的視線。

月辛眉頭一皺:“好奇什麽?”

“王子殿下看上了你什麽。”

哈?

“你的相貌并不絕色,皮膚…也有點粗糙,甚至看起來有點愚鈍,不過你這雙眼睛倒是很純淨,也算是讓人眼前一亮。”

穆薩黎一邊說一邊又在月辛的身上打量。

這邊月辛的表情漸漸冷酷并且不想發言:“……”

穆薩黎似乎沒有感受到月辛的無語,十分親近地開口:“伊什塔爾,我可以這麽稱呼你嗎?”

月辛果斷的拒絕:“不行。”

“為什麽?”

“因為…”

因為我不是伊什塔爾,可是想起剛剛穆薩黎對自己的一番評價,當即心中騰起一股氣來。

“因為你的相貌十分絕色,皮膚更是又白又嫩,特別是你這雙藍色的眼睛,簡直比女人還勾魂,我倒是覺得伊什塔爾這個名字和你蠻般配的。”

“你是在誇我?”

“你覺得呢?”

“倒也沒有錯,确實也有男子追求我,可惜我并沒有這個愛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月辛差點沒将喝進肚子裏的水咳出來。

“你…你…”

短短幾句話,完完全全颠覆了月辛的想象。

現在她可以完全抛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此刻坐在他面前的穆薩黎完全就是另一個人!

“怎麽突然這麽激動?”

穆薩黎拿起面前桌子上手帕遞給月辛,月辛一把抓過去捂住嘴巴繼續咳嗽,直到半天才平穩下去。

月辛還想再掙紮一下:“你真的叫穆薩黎?”

穆薩黎有點幽默在身:“不然我叫伊什塔爾?”

“……”

“沒什麽,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相差太遠了,我心态有點…”

崩…

月辛擺擺手,她算是徹底的死心了。

“你要帶我去哪裏?”

掀開車窗簾,看樣子現在還在王宮裏,她沒有帶上任何人,而這輛馬車上除了駕駛馬車的車夫也就只有她和穆薩黎。

“你想去哪?”

“去…”

馬車漸漸駛出王宮,穿越長長的大道,最終選在一處人少的地方停下。

随行的車夫在路邊寄存好馬車,月辛本以為此行只有她和穆薩黎兩個人,卻不料剛剛在停車的車夫也跟了上來。

而且在月辛注意到他的時候,她這才發現這人居然又和霍利爾長的一模一樣!

又這麽巧的嗎?

“你叫什麽名字?”

月辛突然上前,吓得霍利爾直接後退一步。

“屬下叫霍利爾。”

月辛下意識喃喃自語:“怎麽也叫霍利爾…”

穆薩黎有些好奇的看着這兩人,順便插了一句:“你認識他?”

月辛轉頭對上穆薩黎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又想起來剛剛在馬車上的對話,于是淡淡回複一句:“上輩子的事。”

穆薩黎:“……”

下馬車的地方離月辛要去的地方只有百米遠的路程,這裏是巴比倫王城最大的廣場,所行道路兩旁屆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其中也不乏一些奇裝異服的外國商人。

越往裏走人就越多,沒走上幾步就會和人摩肩接踵,雖然看起來有些擁擠,但是整個街道還算是井然有序,并且每隔大約三十四米的距離就會有一兩個士兵維持秩序,倒也不用擔心發生什麽沖撞踩踏的事件。

這麽一看,和先前的巴比倫城相比,似乎繁華了不少。

月辛一邊行走一邊不慌不忙地觀看着周圍,當直到她瞧見那抹黑色的輪廓,這才突然加快了腳步。

這座兩米多高的石柱法立在一個長四米寬三米高一米的四方形的底座上方,周圍有士兵嚴加看守,月辛剛要上前就被攔了下來。

月辛和穆薩黎兩人都遮去了面容,而月辛貿然上前得到了士兵的警告,霍利爾收到穆薩黎的眼神立馬上前掏出一塊銀色的令牌,那些士兵這才抱手彎腰替月辛他們讓出了道路。

踏過七八節的階梯,來到了石柱前方,月辛擡起頭,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一共三千五百行,二百八十二條的法典銘文,匆匆掠過這些文字,月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來到石柱的最上方。

今天的天氣很好,晴空萬裏,陽光明媚,金黃色的陽光傾灑在黑色的玄武岩石上段,那裏刻有漢谟拉比的浮雕正在閃閃發光,這一刻,他就像是真正接受了太陽和正義之神沙馬什的榮光,在太陽下熠熠生輝。

月辛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情,她雖然有幸參與到了漢谟拉比的人生,知道他一定會成為國王,可是最後卻沒能親眼所見,以至于這份激動中總伴随着惆悵的失落。

“這是…什麽?”

看夠了所有,月辛低下頭收回視線,卻在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又停下了腳步。

在這座高大的黑色玄武石柱的底部,有一排極為細小卻十分深刻的文字,如果不仔細觀看,很容易忽視。

穆薩黎一直陪伴在月辛身側,聽到月辛的疑問便直接給出了回答:“我的法典,因她而著作。”

月辛伸出的手一頓,她其實一眼就認出了這些文字,只不過有些不敢相信,聽到穆薩黎給讀了出來,她就已經有些控制不住了。

月辛慢慢彎下腰,她蹲在地上,從第一個文字一直撫摸到最後,終于,月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瞬間湧滿了整個眼眶。

穆薩黎在一旁不明所以,只能等待在月辛哭完後然後禮貌地遞出一塊手帕。

此時,在他們的下方漸漸多了一些圍觀的人,他們好奇的看着臺上,似是在議論這些人是什麽身份。

聽見人們的竊竊私語,以及越來越多的人靠近,穆薩黎幹脆直接提醒:“這麽多人看着呢,你确定還要繼續哭嗎?”

穆薩黎的聲音讓月辛有片刻的恍惚,她愣愣地擡頭,這才發現他們被人圍觀了。

伸出手胡亂的擦了擦眼睛,月辛“噌”的站起來,下一秒直接沖下臺階跑走了。

而穆薩黎拿着手帕的手還停留在空中,他這還沒送出去,人倒是跑的挺快的,一轉眼就看不見人了。

完了,把王子殿下的人弄丢了。

找了一圈都不見人影,後知後覺,穆薩黎這才有點緊張起來。

眼看太陽就要落下,要是在天黑之前還找不到人,恐怕今晚王宮也會因此不得安寧了。

就在穆薩黎準備派兵開始全城尋人了,有人告訴了他月辛的消息。

“要是在找不到你,我都準備動用軍隊了。”

穆薩黎完全沒有身為大祭司的架子,見月辛坐在路邊,他也不嫌棄直接坐了下去。

“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月辛将腦袋埋在自己的膝蓋裏悶悶地回答:“你不問我為什麽哭嗎?”

“那你想說嘛?”

“……”

“穆薩黎,我問你個問題,為什麽漢谟拉比的那座法典會立在你們廣場中央,它以前就是在那裏的嗎?”

“不是。它先前一直被亞述人占有,在我們擺脫其控制建立新的巴比倫王朝之後它才得以重見天日。”

月辛吸了吸鼻子,給穆薩黎來了一句摸不着頭腦的話:“那你們國王陛下還挺有眼光。”

雖然不明白月辛所說何意,穆薩黎也不忘解釋:“這和國王陛下沒有關系,那石柱法之所以能被留下完全是因為王子殿下的關系。”

尼布甲尼撒?

出乎意料的回答,月辛把腦袋從膝蓋裏擡起來,她的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痕,眼睛也有點紅,整個人的狀态看起來還是有些差。

穆薩黎終于将手帕遞了過去:“因為王子殿下再三請求國王陛下才會同意重新使用漢谟拉比法典。”

“為什麽?”

“這我不知道,或許是将他視為榜樣?”

“啊?”

見月辛又面露不解,穆薩黎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向月辛伸出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你若是有很多疑問可以親自去問他,畢竟王子殿下的想法至今沒人能猜透。”

“而你的身上似乎也藏着很多的秘密。”

月辛起身的動作一滞,她立馬抽離了放在穆薩黎掌心的右手,順便後退幾步拉開了她與穆薩黎之間的距離。

穆薩黎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這讓她莫名的心虛。

“我并不是懷疑你,你不用緊張。”

“天色快要暗了下來,伊什塔爾,你還有什麽地方想去的嗎?若是沒有,我們可以收拾收拾回去了,這裏到了晚上這裏就沒有地方可以看的了。”

回去?

不要!

“我想再走走。”

“好。”

“霍利爾呢?”

“我們分開去尋你,他現在應該在某個地方因為找不人而幹着急吧。”

“可我現在不就在…你怎麽看起來不着急?”

“我為什麽着急的?”

“你都找到我了還不通知他。”

“找不到就讓他繼續找呗,找到了自然就自己回來了。”

“做你的手下可真悲哀。”

“他可不是我的手下。”

“啊?”

然而兜兜轉轉,兩個人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瞧着這黑色的玄武石柱,穆薩黎實在不明白月辛為何始終執着于此,甚至還因此落淚。

“它究竟有什麽值得你看重…”

“穆薩黎,我要是和你說我來自于一千年前,曾經歷過漢谟拉比那個時代,你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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