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賽拉斯公主

“距離先國王已經去世一年，國王陛下，您和米底亞公主的婚約是不是該…”

巴比倫每三日一次朝會，貴族大臣與教會神職祭司分別站立兩側彙報着最近發生和完成的事務，王座上，尼布甲尼撒單手握座，一只手随意搭在膝蓋上，他半低着頭聆聽了快半個小時的彙報一直都是沉默不語，直到有人提到了先國王、米底亞，一直都是低着頭的年輕國王有了反應。

尼布甲尼撒擡起頭，只是一擡眼，就叫那提起米底亞的大臣打了個冷顫，最後居然連履行二字都沒有說出口。

一時間，朝會大殿鴉雀無聲，不言而喻，除了教會人員，一個接着一個都低下了頭，再也沒有人敢繼續發聲。

見氣氛有些不對，唯一沒有被影響的穆薩黎終于站了出來：“國王陛下…”

“散會。”

穆薩黎直接打斷，尼布甲尼撒說完就站起來直接給大家留了個背影便轉身離開。

穆薩黎：“……”

尼布甲尼撒一走，底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雖說他們早已有所心理準備，卻還是沒想到國王陛下一句話沒說就直接叫他們棄械投降。

而剛剛被尼布甲尼撒看了一眼的巴萊卡大總督确定國王陛下已經走遠，這才敢對着他身後的其他大臣埋怨，在朝會前大家說好了一起提議，卻沒想到關鍵時刻居然沒一個敢站出來的，一想到剛剛差點就沒站住，巴萊卡大督氣的都想直接和他們絕交！

“這樣不能怪我們啊，誰叫國王陛下的氣勢太壓人，而且就剛剛那情形如果我們貿然發言，要是一個不甚搞不好還會被當場教訓！”

“我覺得萊柯昂大督說得沒錯，還記得之前的那個木約堡嗎，聽說因為提及到…可是直接被拉出去砍了！”

“拖出去砍了倒也不至于，但苦頭一定少不了。”

聽見穆薩黎的聲音，那些本來聚集在一起小聲讨論的幾個大臣立即向看到了救星似的将穆薩黎圍在中間。

“大祭司閣下，現在只有你能勸勸國王陛下了！”

這話怎麽聽起來還是這麽耳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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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薩黎無奈地微笑：“我能勸什麽呢？”

“勸國王陛下娶妻生子啊！這麽大的國家居然沒有一個繼承人，這傳出去也是會讓人笑話的，最重要的是還會讓其他城邦的領導者們有異心的啊！”

“巴萊卡大督此話有理，當初老國王可是親自和米底亞簽訂的盟約，現在我們和米底亞的關系也是日益水漲船高，時期已到，如果我們還是一拖再拖，當時候米底亞他們親自提起，我們國王陛下态度又是如此如此，要是因此和米底亞撕破臉皮，這要我們如何收場！”

“國王陛下近兩年一直在外擴張，相比之前我們的領土已經有了成倍的增加，再加上有些城邦親自求和，如今的巴比倫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蜉蝣小國了。”

“話雖如此，可是大祭司應該也清楚米底亞所占地勢對我們巴比倫來說可是極為重要，一旦真的撕破臉皮，米底亞和他國聯盟，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不小的打擊！”

“做最壞的打算，就算我們失去米底亞這個盟友最多也只是損失部分土地，但是我們真的不能沒有繼承人啊，大祭司，這其中的利弊我相信您比我們應該看的更清楚，還是得勸勸國王陛下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穆薩黎雖然有心不讓大家産生焦慮，但其實也都将話聽進了心裏，一個國家除了明智的君王剩下最重要的便是繼承人的人選了，可是反觀尼布甲尼撒，他們的國王陛下可是連…

唉，想到這裏穆薩黎最終只能搖搖頭，說一些安慰大家的話讓他們先離開再說，至于後面還是得靜觀其變吧！

朝會散去不久，尼布甲尼撒便通人來傳召穆薩黎，穆薩黎知道後十分意外，因為沒想到尼布甲尼撒會來找他，并且主動提起有關米地亞的事情。

“剛剛的事情你怎麽看？”

尼布甲尼撒坐在椅子上，穆薩黎站在他的對面，面對眼前這張面無表情看不出半點心思的臉，特別對上那雙深褐色的眼睛，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死水，整個人都被一股陰郁的氣息，這個狀态已經持續兩年了。

“……”

穆薩黎緩緩開口：“他們說的并沒有什麽錯，作為國王，您确實應該履行自己的職責，不過…”

“兩天的時間，準備一下。”

“準确什麽？

“去米底亞。”

什麽？！

“你說的也沒有錯，我确實是該履行一下我的職責，如果不解決米底亞這件事，那些大臣們會沒完沒了…”

“您要親自去？去做什麽？難不成你真的要…”

太過于出乎意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穆薩黎根本不相信尼布甲尼撒會娶米底亞的公主，這兩年裏，他一直都在不停的征戰，不停的工作，宛如一臺永不停息的運水車，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歸咎于伊什塔爾的突然死亡。

“您到底要做什麽？！”

穆薩黎是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懂尼布甲尼撒了，但是唯有一點，他一直都能看得很清楚，如果尼布甲尼撒要親自前往米底亞，絕對不可能是娶妻那麽簡單！

面對穆薩黎失禮的質問，尼布甲尼撒并未生氣，他也沒有說話，兩人就這麽僵持着，最終還是穆薩黎先冷靜下來，雖然尼布甲尼撒一向專治，但并不是一個沒有理智的人，相反很有頭腦，并且眼光遠遠高于常人，這在很久之前就有所證實。

“國王陛下，我知道您一旦有所決定任何人都無法勸阻，但是請您一定要謹記不可沖動行事，這是…伊什塔爾曾經對你的囑托，還請您一直…”

此話一出，尼布甲尼撒抓起面前的杯子就扔了出去，看着離自己腳底不遠的碎片，穆薩黎平靜的瞳孔劃過一絲意料之中的暗芒：“牢記在心。”

小小的驚吓，并未讓穆薩黎退卻，他仍舊堅持說完，伊什塔爾是個禁忌之詞，尼布甲尼撒雖然在王宮沒有親自下令，但是長達三天三夜的查殺讓整個王宮都被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血腥味，直到現在想起，仍舊能讓人心驚膽戰。

別人不敢提，可是他不能不提，因為只有這樣就算尼布甲尼撒真的沖動也會尚有一寸理智保存。

尼布甲尼撒的語氣還算平靜：“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選擇你嗎？”

穆薩黎瞬間一愣，這個問題他确實至今都不知道，那時巴比倫還未獨立，但是狄卡羅亞家族在當時已經名聲在外，他卻是家族裏衆多不起眼的庶子之一，即使才華再出衆都會被許多教條所局限，可就是因為尼布甲尼撒的選中，讓他才一路走到如今的地位。

尼布甲尼撒的語氣終于有了一點波瀾且帶着明顯的壓抑着的怒氣：“因為是你選擇了伊什塔爾，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和伊什塔爾相遇，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失去伊什塔爾，穆薩黎，直到現在我都還恨着你，每次看到你，我就能想到伊什塔爾死在我面前…”

是他選擇了伊什塔爾？

又是他害死了伊什塔爾？

而且還恨着他？

恨他為何又選他，不對，時間不對…

震驚和疑惑交織着穆薩黎的大腦，他已經徹底迷失在尼布甲尼撒的話中，理不出半點頭緒，也無法理解尼布甲尼撒對他的恨意從何而來，并且似乎不淺，像是埋怨了更加長久的時間。

“還記得你以前的名字嗎？”

穆薩黎再次被問住，下意識地想到他和尼布甲尼撒的第一次見面，那是他人生的轉折點，被尼布甲尼撒冠以穆薩黎之名。

“卡羅蒙。”內心震蕩的穆薩黎仍舊以禮告知。

“……”

“我只知道你叫穆薩黎。”

“陛下所賜是臣的榮幸。”

“那不是你的榮幸！”

尼布甲尼撒突然雙手握拳，面目猙獰地朝着穆薩黎憤怒地吼道。

“是伊什塔爾嗎？”

反觀尼布甲尼撒的失控，穆薩黎卻冷靜的反問，他雖然聽不懂，但是不代表他猜不到，顯然已經沒有誰能如此調動尼布甲尼撒的脾氣。

“呵呵…”

沒有感情的笑聲讓穆薩黎微微皺眉，他其實已經習慣了尼布甲尼撒的喜怒無常，畢竟在沒有伊什塔爾的以前還是王子的尼布甲尼撒就是這麽的讓人捉摸不透。

此刻的穆薩黎已經完全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态：“陛下說了這麽多，究竟想告訴我什麽？”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叫什麽，無論是卡羅蒙還是穆薩黎，這些都不重要，因為現在的他幾乎已經實現了所有。

“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都是來自于伊什塔爾。或許，你永遠都不明白，我也無需同你解釋，你只要知道，現在的我之所以還站在這裏…”

“作為國王，恪盡職責，不是我想，祭祀，宮殿，寺廟，戰争，這些所有的一切皆是為了有一天能再次和伊什塔爾相遇的時候告訴她我都做到了…”

“可是伊什塔爾已經死了。”

“她只是消失了，還會再回來，就像這次一樣，她不是普通人，穆薩黎，她說她是仙女，住在月亮上，她一定會再次回來的。”

穆薩黎覺得現在的尼布甲尼撒像是一個瘋子，無論是人還是話，簡直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如果沒有伊什塔爾這個念想，或許我早就瘋了，事實證明我是對的，我又一次等到了她，所以只要新月永不落幕，我就會一直仰望，終有一天我們會再次相遇！”

“而在此之前，我絕對不會将巴比倫至于危機之下，至于米底亞，我已經忍耐了他們三年，退一步，我們還是盟友，近一步，我會親自将刀架在他們國王的脖子上。”

這是第一次，穆薩黎聽見尼布甲尼撒說這麽多的話，但也是這一次，讓他真正意識到，面對眼前這個獨斷專行卻又深謀遠慮的君王來說，他似乎從來都沒有看透過。

三日後，尼布甲尼撒帶領着一衆軍隊浩浩蕩蕩地前往米底亞，消息一經傳出，衆人只知道巴比倫的國王對于這次聯姻的重視，殊不知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場未知的劫難。

而米底亞國王知道尼布甲尼撒要來，立馬就開始吩咐下去好好準備，面對十分隆重的歡迎儀式，尼布甲尼撒從始至終都沒有一個笑臉。

米底亞現任國王已經是一個遲暮的老人，他的兒孫衆多，塞拉斯是他最小的孫女，為了鞏固兩國的情誼，他與巴比倫的先國王為兩人定下婚約。

傳言，尼布甲尼撒有一個愛人，但卻在婚禮當天突然橫死，他曾為巴比倫的毀約而憤怒，但是在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那個傳言中尼布甲尼撒喜愛的女子已經死去半個月，那波帕拉爾和其王後的支持以及再三考慮之下，他選擇将這件事忍下，畢竟與巴比倫聯姻，确實有利無害，而且他曾多次出兵幫助過他們，基亞克薩雷斯始終相信作為一個明智的君主，尼布甲尼撒會做出最正确的選擇，而事實也是如此，并且還帶來了出乎意料的驚喜，這給足了他們臉面，為此，他也不應該再計較過去，于是乎，遲暮的老國王走下王位，親自來迎接尼布甲尼撒的到來。

尼布甲尼撒在見到基亞克薩雷斯的時候，一直冷漠的表情終于有所改變，他裝模作樣的給了一個笑容，然後一直耐心的參加完基亞克薩雷斯給他準備的所有表演。

當晚，還有一場宴會在等着他，尼布甲尼撒換上了新的服飾，他站在鏡子前，凝視着自己，右手緩緩落在了腰間的匕首，他在等一個和基亞克薩雷斯獨處的機會，當時候就看他如何選擇了。

“陛下，我們該出發了。”

霍利爾在外傳話，尼布甲尼撒将腰間的匕首藏好，随即在侍從的帶領下來到了米底亞最大的一間宮殿。

巴比倫的國王尼布甲尼撒，米底亞的貴族們早就有所耳聞，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出現在米底亞人的視線中。

毫無疑問，從現場所有人視線聚集的地方就能知道誰才是這張宴會的主角，基亞克薩雷斯已經在場，尼布甲尼撒目不斜視地走到基亞克薩雷斯的面前。

兩人都是國王，自然無需行禮，尼布甲尼撒不想把時間花費在這毫無意義的宴會上，所以當基亞克薩雷斯提起了他的孫女時，尼布甲尼撒卻在想如何找個借口離開這個地方。

“塞拉斯是我最小的孫女，她從小就乖巧聽話，精通舞樂，還是我米底亞最美麗的公主，你見到一定會喜歡的。”

尼布甲尼撒連笑容都沒有給出，沉默無語的樣子讓基亞克薩雷斯內心隐隐不安，塞拉斯遲到這無疑是不尊重且缺乏教養的表現，可是他明明一早就派人去了，但是到現在還沒出現一定是發生意外了！

他那時就應該親自将人帶過來的！

“要不然這樣，我帶你親自…”

讓人一直等下去一定不是個辦法，基亞克薩雷斯覺得親自帶着尼布甲尼撒去見自己的孫女，雖然有些不太周到，但也是沒有辦法，要是因為這個導致他們的關系出現隔閡，那實在因小失大。

尼布甲尼撒正好認為這是一個時機，他剛要答應，誰知大殿的門被突然打開，一個面帶薄紗身着金色華裙的女子走了進來。

基亞克薩雷斯眼睛一亮，當即擡手招之：“快看，那就是我的孫女，這丫頭一定是想着好好打扮自己才來遲了，塞拉斯，還不快過來。”

塞拉斯聽見她的名字腳步一頓，意識到在喊自己，當即朝着聲音望去，這一看，讓她直接停在了原地不敢向前。

尼布甲尼撒眉頭一皺，因為失去了這麽一個機會而有些不悅，為了應付基亞克薩雷斯，他厭煩的擡眼，卻在與之對上的一剎那眉頭剎那松懈。

基亞克薩雷斯見塞拉斯不動，心中着急便自己先走了過去：“這麽重要的宴會戴什麽面紗，巴比倫的國王已經來了，就是剛剛站在我身邊的那一位，塞拉斯，好好表現，給人家留下一個好印象…”

基亞克薩雷斯一直壓低着聲音，見自己說了這麽多塞拉斯還毫無反應，于是幹脆直接掀開了塞拉斯的面紗想将人帶過去，這不掀還好，一掀開他的孫女直接沖向門外逃離了這場宴會，速度之快，讓他都瞠目結舌。

“這…”

意識到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年邁的基亞克薩雷斯轉動着已經不太靈敏的腦袋想要說些話找補一下此刻的意外，誰知剛轉頭，又一個急速的身影當着他的面追了出去。

等他再次回過神來，這場宴會的兩個主角一下子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