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返回巴比倫

自尼布甲尼撒離開巴比倫的第一天起,穆薩黎懸着的心就沒有放下來過,卻沒想到有一天會等到他們的國王已經在米底亞完婚的消息,而那時已經是尼布甲尼撒從米底亞出發返程後的第五天。

他為此想過的所有對策與準備,都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的那一刻顯得有些無用。

“國王陛下快要回來了吧?”

缪斯蒂娜來找穆薩黎,見穆薩黎站在窗邊出神,于是順手倒了一杯熱茶走了過去。

突然出現的缪斯蒂娜讓穆薩黎有些意外,他接過缪斯蒂娜的茶杯輕聲道了一句謝謝。

“聽說國王陛下還是迎娶了米底亞的公主。”

聽到缪斯蒂娜又提起這件事,杯子到了嘴邊穆薩黎又放了下來:“你也聽到消息了。”

“嗯。這麽好的消息怎麽能不知道呢,巴比倫終于有了王後,下面那些大臣們應該也會閉嘴了,而我...似乎也沒有理由留在這裏了。”

确實是一個好消息,從一開始的擔憂到之後的震驚随即是竊喜最後卻還是變成了憂慮,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此事好像沒有那麽簡單。

尼布甲尼撒真的娶了米底亞的公主嗎?

以往他聽到的那些話,他看到地尼布甲尼撒所做的那些瘋狂地事情這一切始終都無法讓他真正确信這則消息的真假。

穆薩黎低下頭像是在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缪斯蒂娜接話道:“等國王陛下回來不就知道了嗎?”

“也是,回來了自然就知道了。對了,你剛剛最後一句說什麽了?”

剛剛他走神了,沒有聽清缪斯蒂娜最後一句,穆薩黎擡眼重新問道,可是缪斯蒂娜卻微微搖搖頭,垂眸說了聲沒什麽。

見缪斯蒂娜似乎心情低落的樣子,穆薩黎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将手裏一口地沒喝的茶水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後凝視着窗外沒有看向缪斯蒂娜:“你…來這裏有多久了?”

缪斯蒂娜微微一怔,随即語氣平靜回複:“八年。”

“八年了啊…”

“嗯。”

“你有沒有想過回去?”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突然,穆薩黎又重新解釋道:“如果國王陛下真娶了米底亞的公主,你…自己還可以留在這裏嗎?”

據他所知,缪斯蒂娜來這裏就是為了和尼布甲尼撒聯姻,可是尼布甲尼撒一直不願意,沒想到這一拖居然都已經過去了八年。

“是沒有理由在留在這裏了,不過…如果我不想走的話,你會趕我離開嗎?”

“自然不會,主要是看你自己想不想…或是能不能承受的住。”

缪斯蒂娜身為猶太國的公主,小小年紀來到這裏說是做客,但過得卻是寄人籬下的生活,王宮裏最不缺少的就是看人臉色和見風使舵的人,大多數人其實都不太待見這位被尼布甲尼撒一直忽視的公主,如今國王陛下迎娶了王後,缪斯蒂娜便再也沒了機會,那麽日後的生活可能會更加困難。

“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去,你可以來找我,我會幫你。”

“謝謝,不過暫時我還沒有回去的打算,雖然這裏沒有什麽朋友,不過卻很自在,我其實沒有那麽大的野心,留在這裏不過是想躲一躲,原因就不用我說了,你們應該也知道,我只是他們一顆随時都能抛棄的旗子,從始至終,都沒有人問過我的意願。”

“抱歉。”

“你不用為此感到歉意,我知道你是好意,不過我過得并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糟糕,曾經我有伊什塔爾作為朋友,現在也有你替我着想,這些對我來說都是意外之喜,可惜的是伊什塔爾不在了…”

缪斯蒂娜低下頭,語氣變得落寞起來:“後天是她的祭日,我來找你是想經過你的同意去宮外的寺廟去替她祈禱,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但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我會讓拜得禮去送你出宮。”

“好,希望你不要太過憂慮,我先退下了。”

“嗯。”

穆薩黎輕點頭,目送着缪斯蒂娜離開,随即拜得禮開門進來替穆薩黎收拾東西,等他将桌子上的茶具收拾好準備離開地時候想了想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地說道:“閣下,我總覺得這位猶太國的公主不像表面那麽簡單。”

穆薩黎下意識問道:“你是有聽到什麽傳言嗎?”

拜得禮猶豫地開口:“外面現在很多人都在說猶太國的公主做不了王後便想着和大祭司您攀上關系。”

“那你是怎麽想的?”

“我覺得…有這個可能,但這也只是臣的猜想,至于是真是假還請閣下留個心眼,不要太過于相信他人。”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拜得禮,你要知道,即使你跟随多年,我也沒有完全信任你。”

剛走到門口的拜得禮直接愣住了,片刻後他意識到是自己多慮了,于是又轉過身重新低下頭恭敬地回複道:“屬下知道了。”

對于拜得禮的忠告,穆薩黎并沒有生氣,最後一句也只是想提醒他不要也被外面的那些人影響了了,對于流言蜚語,不論真假,他一向都不喜歡聽。

至于缪斯蒂娜,他記得伊什塔爾曾和他說過缪斯蒂娜是她難得的朋友,所以他才為此關照至今,至于那些流言,他也從不在乎。

所以伊什塔爾祭日那天,他還是陪同了缪斯蒂娜一起去了宮外,而對于穆薩黎的出現,缪斯蒂娜也只是片刻的驚訝便恢複了如常。

在伊什塔爾逝去的第一年裏,她就有邀請過穆薩黎去寺廟祈禱,不過卻收到了拒絕,之後她就沒有在提過。

“我還以為你們都把她忘記了呢。”

“沒有人會忘記她。”

“那為什麽之前…”

“因為我也不想承認伊什塔爾已經離去…”

穆薩黎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伊什塔爾逝去的那天,他和尼布甲尼撒親眼目睹了死去的伊什塔爾,她的身軀随着被血色吞噬的月亮一起憑空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裏,任誰看到那副場景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卻瞧見尼布甲尼撒沒有一點震驚的表情,甚至在伊什塔爾徹底消失後,那一直冰冷絕望的眼睛居然在下一秒迸發出了希望的光芒,最後他好像還聽到了一句不太真切的話語

“伊什塔爾,我一定會再次找到你...”

難道伊什塔爾沒有死嗎?

被吞噬的月亮,憑空消失的伊什塔爾,尼布甲尼撒曾經那句就算新月永不落幕,終有一天我們會再次相遇的話語一次又一次的沖擊着穆薩黎的大腦,竟讓他也産生了荒唐的期望來。

“這座寺廟好像已經建造很久了,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完工?”

馬車路過一座高高的寺廟,以前每次去宮外的寺廟內祈福禱告都能看到,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越來越高,卻始終都看不到盡頭。

透過馬車窗外,缪斯蒂娜有些好奇地問道,穆薩黎随之望去,他只知道這座寺廟是在伊什塔爾逝去的那一年建造的,名叫通天塔,至于為什麽一直沒有完工,或許就像它的名字,本身就沒有期限。

穆薩黎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缪斯蒂娜見狀就沒有再問,沉默的馬車最終停在了距離通天塔寺一千米外的另一座旁寺前,穆薩黎和伊什塔爾先後下車,沒有浪費任何時間,進入寺廟後缪斯蒂娜便開始了禱告,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地跪在軟墊上開始祈禱。

穆薩黎沒有像缪斯蒂娜那樣跪下,但也在神像前微微低下了頭安靜地站在原地表示尊敬。

兩個時辰後,他們離開了寺廟,回去的路上又都各自保持着沉默,直到遠處傳來的馬蹄聲驚擾了寧靜。

原來尼布甲尼撒回來了,具通報的士兵所說,此刻他們應該已經抵達了距離巴比倫城最近的郎吉哩木都城,最多還有兩個時辰便可到達王宮。

聽到消息後的穆薩黎叫停了馬車,他打算直接去城外迎接,然而缪斯蒂娜卻拒絕了。

“這裏離王宮不遠,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穆薩黎有些不放心,不過他卻十分着急,最終他将挂在腰間的一塊白色月佩取下來給了缪斯蒂娜:“如果有人為難你,你就把這個拿給他看。”

缪斯蒂娜眉心微動,眼裏劃過一絲訝異,随即微笑地伸出手接過了月佩。

道了一聲好,缪斯蒂娜在路邊下車,此番出行她沒有帶上侍女,不過穆薩黎還是給她留下了一個人陪伴。

摩擦着掌心冰涼的月佩,缪斯蒂娜目送着穆薩黎的馬車緩緩遠去,她站在原地,心中泛起一縷溫暖的漣漪久久散去。

等待的時間比想象中過得還要慢,等到尼布甲尼撒的軍隊出現在黃沙邊際,夕陽都快要落幕。

高大肅穆的城門緩緩放下,穆薩黎以及守衛城門的将領一起下樓迎接,随着尼布甲尼撒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樓上樓下的所有士兵都屈下了膝蓋。

抵到城門百米處,尼布甲尼撒舉手示意,身後浩浩蕩蕩的軍隊就此止步,尼布甲尼撒翻身下馬,在他的身後還有一輛與之十分不匹配的豪華馬車,穆薩黎的視線不自由地落在了那上面。

之所以如此急迫,就是想知道尼布甲尼撒是否真的娶回了米底亞的公主,如果沒有親眼所見,他也不會真的放心。

不過尼布甲尼撒并沒有在這個時候打開車簾,一直到軍隊有序離開,馬車駛進城門行過長道走入王宮,這料華麗的馬車始終都沒能掀開那層神秘的車簾。

除了一直未露面的米底亞公主,随之而來的還有米底亞的使者們,進入王宮的尼布甲尼撒一直不緊不慢親力親為地安排着一切,整個人的感覺讓人看起來都覺得十分的淡然平靜,一直跟在身旁的穆薩黎越來越看不明白。

直到他聽到了尼布甲尼撒許給米底亞的條件,穆薩黎才回過神來。

他聽錯了嗎?

先不說那些牛啊羊啊布匹馬車什麽的,這些物資能再生就算給再多也是可以不計較,但是他們的家底是有多豐厚居然給了數十座城池作為贈禮,這可是他們巴比倫的士兵們用血肉和汗水一點點打下來的啊!

“您說的是十座嗎?”

穆薩黎還是覺得不太可能,卻沒想到尼布甲尼撒十分輕松地回了個是。

“......”

沒有人知道穆薩黎此刻的心情是有多無語,早知道是這個結果,還不如一開始就支持尼布甲尼撒把刀架在米底亞的脖子上,就算打起來也不一定損失那麽多的土地。

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國王,此刻穆薩真的很想大聲地質問尼布甲尼撒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我知道了,十天內會安排好所有的交接儀式。”

其實這些事輪不到穆薩黎來做,但是尼布甲尼撒總喜歡讓他來安排,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

當然也習慣了尼布甲尼撒異于常人的腦子。

穆薩黎使自己的語氣盡量平緩:“還有別的事情要吩咐嗎?”

“明日朝會通知他們按時參加,不過地點改在克努裏亞廣場上。

穆薩黎當即十分不解地問道:“為什麽要選在哪裏?”

一般朝會都在議事大殿裏,怎麽突然要改變地點位置還在宮外人流量最多的廣場,哪有國王會選擇在這種地方談論國家大事啊!

“介紹我的王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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