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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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裏的收種早已結束,桃園裏的活也幹完了,炎夏卻還沒有過去,每天仍是酷熱難當。

劉四嬸一家都沒有去做工,也沒有找活,他們有更重要的事要準備,如霜馬上定親了。

本來秋天比較适合定親的,可男方那邊催了幾次,說早定早安心。

再一想想秋天還有秋收,她家這邊有玉米大豆,鐘鳴家裏有水稻要割,還有店要開,到時候也忙的很,不如趁着現在閑暇時把事情辦了也好。

其實就是走個流程,男方那邊兩個人把聘禮送過來,這邊中午留吃一頓飯,再商定好成親的日子就行了。

準姑爺上門,吃飯時這邊需得女方的兄弟作陪,可春柱不善言辭,小虎又太小,這樣可能一個冷場,一個只會瞎鬧騰。

所以劉四嬸幹脆叫了成玉也過來作陪,算做如霜的娘家人,她為人潑辣坦蕩,也不怕別人說外男什麽的,況且,鐘鳴也早就認識他,最起碼席間也能有些話聊。

這天,男方那邊一大早就過來了,居然還駕着一輛馬車,看那車上的堆頭,怕是準備了不少東西。

劉四嬸門口圍着幾個嬸子婆婆在邊聊天邊看熱鬧,一是看看新姑爺長啥樣子,順便看看男方送了些什麽東西,拿不拿的出手,作為以後閑聊時的素材。

待人下車後,見那年輕點的應該就是了,長的還挺周正,心道如霜這丫頭倒是好福氣。

鐘鳴沒有親兄弟,和他一道來的是本家的堂哥,二人打了招呼後,開始把車上的東西往下搬。

先是送上二十兩聘禮,再是一套銀制的頭面簪子什麽的,還有一對銀镯。

嬸子們被閃花了眼,好多銀子啊。

接着就是大件的東西,一對大紅公雞,一方銅鏡和梳子,十斤幹果和糕點,一大包散糖果,兩匹細棉布,居然還有兩匹綢子。

就連鎮上也沒有幾家穿綢子的,這個東西賣得相當貴,恐怕要去縣城裏的綢緞莊才能買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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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四嬸笑得合不攏嘴,把糖果抓了兩把,分給門口看熱鬧的小孩子。

陶成玉說是來作陪,但鑒于他做飯好吃,劉四嬸在廚房叫了他好幾次。

陶成玉跟鐘鳴聊了幾句,發現他也不那麽無聊,和小虎也能逗上幾句,幹脆說了一聲,跑去竈臺上看着了。

鐘鳴那堂哥悄聲問他道:“這男子也能下竈房嗎?”

他家裏好幾個姐姐,自小就沒做過飯。

鐘鳴趕緊捂住了他的嘴,“男子能吃飯,為啥不能做飯?你可小聲點,別給我搞砸了,要是讓岳母聽到以為我們家都是這樣,那我還有好日子過嗎?”

“唔行行行。”堂哥掙紮出來,“知道了,就你勤快,這還沒成親呢,就一副妻奴的樣子。”

鐘鳴嘿嘿笑着:“你不懂。”

天太熱,席上濃油赤醬的菜肴并不多,肉食也做的盡量清爽鮮香,夏天瓜果多,還切了一大盤水果拼盤。

飯後商定好了成親的日子,鐘鳴便要回去了。

女方的回禮一般就是幫準夫婿做雙鞋子,再繡條帕子之類的,如霜雖然為人大大咧咧,但針線活還不錯,她給鐘鳴做了兩雙單鞋。

帕子倒是沒繡,她覺得男人帶個繡花帕子有些奇怪,不過她給鐘鳴刻了一串木珠子手串,還跟大哥學着做了一個錢匣子,留給他放在店裏用,上了紫漆,看起來倒是光潤漂亮。

鐘鳴高興的不得了,當即就把那珠子帶到了手上。

回去的路上,堂哥嘲笑他,“還傻樂呢,抱着一個空錢匣回去,到時候裝滿了可能就成她的了。”

鐘鳴美滋滋地撥弄着手串,“嘿嘿!那我也高興,你管的着嗎?”

“瞧你那出息樣!”

——

這邊一派喜氣洋洋,那邊張家卻是一片陰雲密布。

李媒婆得知了鐘鳴最後還是和那劉如霜成了,被氣得七竅生煙,自己給他介紹了那麽多好姑娘,他連看都不願看。

她本來以為沒有她這個媒婆,那倆人鐵定成不了,總不能沒有人說合就直接勾搭到一起吧,但當她聽說劉老響家的提個西瓜去女方家串過門之後,就知道這事兒被她搞砸了。

當初何必一時置氣,這下不光損失了謝媒禮,也丢了好大的面子。

兩家一通上氣,就知道她說了假話,沒來找她算賬就算好的了,背後還不知道如何編排她呢。

正生着氣,她那小兒子又跑她跟前哇哇的哭,被她一巴掌呼老遠,“讨債鬼!又在亂嚎什麽?”

鐵蛋被打懵了,他娘雖說平時咋咋呼呼,可從來都沒有打過他,今天這是犯了啥病?

他心頭火起,脾氣上來了,爬起來一頭往她娘肚子上撞去,哭嚎着:“你們都是壞蛋!張富貴的甜瓜不給我吃,你還打我!”

李媒婆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朝屋裏喊着:“子康!你弟弟發瘋了,快出來拉住他!”

張子康從屋裏走了出來,他煩的很,書讀不進去,家裏這兩人還吵鬧個不停。

“怎麽了?我看着書呢。”

鐵蛋不敢再撒潑,他娘一向慣着他,但他二哥沒給過他好臉色,還是有點怵他的。

他開始抽抽噎噎,“嗚嗚我今天去張富貴家裏玩,他在吃甜瓜,我也想吃,可他不給我。”

李媒婆爬起來坐到了板凳上,看着她沒出息的小兒子,滿眼心煩,“那你不會奪過來啊?他才幾歲,你連他都搶不過嗎?”

鐵蛋抹了一把鼻涕,“我搶了,可他娘也出來了,我又搶不過大人,她不光說了我,還把我給趕出來了,說不讓我以後去她家玩。”

張子康滿眼震驚,“娘!你怎麽能教他去搶別人的東西?”

又轉頭對着弟弟說道:“子良,不要觊觎別人的東西,更不能去搶奪,知道嗎?”

鐵蛋被說的呆呆愣愣的,“啊,什麽魚?我沒搶魚。”

李媒婆站了起來,“聽你二哥的,是娘疏忽了,不該去搶。”

但又憤憤不平起來,拉着他往外走去,“可她一個做嫂子的,連一個甜瓜也舍不得給幼弟吃嗎?還趕你出來,我倒要去問問她,有沒有把我這個嬸子放在眼裏。”

張子康見自己白說了,急急地喊了一聲:“娘!”

李媒婆安撫他道:“子康,你在家看書,娘不吵你了,放心,娘有分寸,會好好說,不會跟別人吵起來的。”

說罷拉着小兒子的手出門去了。

張子康嘆了口氣,突然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李媒婆到了她侄子家,把門拍得砰砰響。

“誰呀?門都要砸壞了。”張家媳婦兒出來開了門。

看是李媒婆,笑了一聲,“喲,三嬸來啦,我當是誰,進來坐一會兒?”

剛才動靜太大,引來了幾個鄰居站在門口圍觀着。

李媒婆也沒進去,她就是想讓外人幫她評評理,她攥着小兒子的手,把他推搡到前面。

“他五嫂,聽我家子良說,你不給他瓜吃,還不讓他到你家玩,我就是想來問問,這村兒裏我們姓張的就這十幾家,不該團結一心嗎?在你眼裏,子良他連個陌生人都不如嗎?”

“這事兒啊。”張家媳婦兒笑了一下,“前一段時間我在桃園幹活,每天都帶點桃子回來,你問問鐵蛋,他哪次來我沒有洗一個給他?我還揀那大的給他。”

李媒婆看了小兒子一眼,鐵蛋撓撓頭,顧左右而言他,“可我想吃甜瓜。”

“還有這甜瓜。”張家媳婦兒對着鐵蛋繼續說道,“甜瓜是富貴他爹買的,我昨天也給了你一個,可今天就剩這一個了,富貴已經開始吃了,你卻來搶奪,還要打他。”

幾個鄰居開始指指點點。

“三嬸。”張家媳婦神情懇切,“我家富貴才三歲,那麽小一點,你家鐵蛋都八歲了,又那麽壯,我要是由着他,他一巴掌能把富貴呼到牆上。”

“別跟我說什麽自家人不自家人的,自家人也不能以大欺小是不是?所以,他倆暫時還是不要在一起玩了。”

李媒婆饒是嘴巴厲害,也被堵得啞口無言,這次自己确實不占理。

可不說點什麽,又有些下不來臺,還有幾個鄰居在看着。

她開始數落,“你這做嫂子的,賺了那麽些錢,給本家弟弟幾個桃子倒還記得清清楚楚,還有,當初你找了這賺錢的活計,也沒跟俺家通個氣,你就是怕別人也去跟你搶活吧。”

張家媳婦兒無奈了,“那是劉家四嬸幫忙找的人,誰不知道,你最近跟她不對付,怎麽可能還找你去幹活。”

李媒婆開始口不擇言,“莫聽人胡扯,我跟誰不對付,我跟誰都對付,我家也不缺那幾個錢。倒是你們幾個,去幫那陶家小子幹活,你不知道他是斷袖嗎?還拿他家的桃子給子良吃,斷袖是會傳染的你知不知道?”

還能這樣胡亂賴人的?那幾個鄰居也哈哈大笑起來。

張家媳婦兒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三嬸,你被什麽奇怪東西附體了吧?怎地大白天的在這胡言亂語。行,我以後再也不給你家小孩吃什麽了,咱兩家以後也別來往了!”

說完,“砰”地一聲把大門關上。

“不來往就不來往,呸!誰稀罕!”

李媒婆憋着一肚子火無處發,伸出手朝兒子的額頭狠狠一指,“就你這個小讨飯的惹的事兒!死饞鬼,快滾回家去!”

鐵蛋也不遑多讓,拍開了他娘的手,快步跑開了,“你個老讨飯的,老饞鬼!”

李媒婆穿個小花布鞋,氣急敗壞地跟在後面追。

幾個鄰居笑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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