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半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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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成玉被劉四嬸找去幫忙,今天梁雲山去替他擺攤了,下午還沒回來,也不知這呆子今天會買點什麽菜。

最近天氣晴朗,幹旱少雨,門口的菜地隔幾天便要澆一次。

打水也是個體力活,還要從院子裏提到外面,以往這活都是梁雲山幹的,陶成玉就拔拔草,摘摘菜。

原來的身體很弱,自從他過來後,感覺還行,這半年來只生了一次病,也很快便好了。

可能是這幾個月幹的活比較多,他覺得身體變強壯了些,雖然還是很瘦,但胳膊有力了許多,也不會動不動就疲累了。

午後的陽光也不容小觑,曬到人身上火辣辣的,陶成玉實在見不得菜地幹裂的樣子,菜葉都被曬得蔫頭耷腦的,于是他決定等會兒打水澆菜。

夏天澆地一般都要選擇傍晚,如果白天澆的話,表面的水分很快便被太陽蒸幹,土壤表層容易幹裂,板結,植物還吸收不到多少,有點浪費。

而晚上澆的話,經過一夜的返潮,吸收,第二天菜苗會變得滋潤,精神奕奕。

眼看着太陽西斜,有些小雞從林子裏跑出來,開始圍着他轉悠并咕咕叫喚着。

它們白天在林子裏覓食,早晚還是要喂一點的,半大的雞正長身體,餓的快。

一般的人家就直接撒一把玉米,可陶成玉覺得那樣不好,人這麽大個子都要把玉米嚼碎了吃,雞才那麽小一點。

他知道雞會主動去啄食沙子之類,促進消化,但心裏就是想讓它們吃點好的細的,覺得那樣長得快些,要不怎麽會有現代化養殖。

把他自己配制的飼料倒在盆裏,裏面有麸皮,米糠,豆粕,玉米面,還摻了一點魚粉,菜地裏一些老的菜葉子,也可以剁碎了摻在裏面。

加上水拌一拌,然後均勻地撒在邊院的長食槽裏,小雞們便呼啦呼啦地跑過來搶食,也有些白天在林子裏吃飽了,對着飼料愛搭不理,喝兩口水後便跳進雞舍休息了。

天不早了,陶成玉開始澆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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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水桶轱辘轱辘放下井去,打滿後再搖上來,剛打上來的井水一片沁涼,真想把頭埋進去降降溫。

陶成玉先倒了一點在盆裏,洗了把臉,冰冰涼涼,人也立馬變得神清氣爽。

梁雲山一次能提兩桶,他卻有點費勁,算了,又不趕時間,一次就提一桶好了。

饒是這樣,院子門口來回個七八趟,也累得有點氣喘籲籲,阿黃躺在樹蔭下面呼呼大睡,也不能幫他一下。

說曹操,曹操便到,梁雲山推着車子回來了,見他累得喘着氣,再看菜地已澆了大半,皺起了眉頭。

“你等着我回來澆就好了,幹嘛事事都要自己來做?”

陶成玉不服氣地反駁他,“我自己有手有腳,幹嘛事事都要等你來做?”

見梁雲山不太高興,他又嘻嘻笑着跑過來,“我來看看你今天買了什麽菜?餓死了都。”

伸頭一看,車上卻是空空如也,除了家裏帶去的筐和籃子,還有秤,別的啥也沒有。

梁雲山窘住了,“我以為你在四嬸家吃過了,今天就沒買。”

“白天吃了啊,人家定親吃的都是中午飯,誰還留到晚上。”陶成玉白了他一眼,“再說,就算我在四嬸家吃過了,那你自己不要吃飯的嗎?回來喝白粥啊?”

梁雲山撓了撓頭,“我一個人吃什麽都行。”

陶成玉賭氣道:“什麽都行?那你去吃雞食好了,我剛拌了一大盆呢,現在可能還有剩的。”

說着自己也氣笑了,他就是不喜歡梁雲山這樣對自己馬馬虎虎不在意的樣子,也不知這人是怎麽長大的。

梁雲山一天沒見着他了,一回來就看他發了脾氣,氣呼呼的,知道他是為自己好,上前去輕輕摟住,捋了捋他的腦袋。

用自己的額頭貼了貼他的,柔聲說道:“是我不好,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吃飯。”

陶成玉慌忙推開他,“神經啊,有人看着呢。”

“沒人。”梁雲山見他不生氣了,心情也大好起來,“就是有人也不怕,又沒吃他家大米,關他什麽事。”

“行了,你把剩下的一點澆了,我去看看今晚有什麽吃的。”

中午回來時劉四嬸給他拿了一包糕點,說鐘鳴送的太多,天又熱,怕吃不完壞掉。

今晚也不用再做米飯或餅子之類的幹飯了,陶成玉去拔了兩棵蔥,燒了一鍋疙瘩湯出來,又泡了一點幹豆皮,摘兩條嫩黃瓜一起炒了。

吃飯時梁雲山又跟他說:“那個賣茶的大爺今天還問你了呢,我在那兒坐了一天,看他也不樂意跟我說話。”

陶成玉笑道:“是你不樂意跟人家說話吧,一看就是個悶葫蘆,除了跟我能多說一點,跟別人都不行。”

梁雲山嘀咕着:“跟他們有什麽好說的。”

“哈哈哈哈哈哈!”陶成玉差點被嗆到,“我就知道是這樣,德性勁兒!”

幾天之後,菜園裏也沒多少東西賣了,雞蛋倒是每天都有十來個,但也不用每天都往鎮上跑,好在攤位也要到期了,不算浪費。

陶成玉打算明天不來了,跟大爺唠了半天,一邊看着攤子,一邊剝着毛豆。

青毛豆剝好後,加點蒜瓣炒香,快熟時再放點青辣椒和鹽,又鮮又辣,特別好吃。

收攤時,大爺還有點依依不舍,“哎,成玉,以後有空來坐坐,看看老頭子。”

陶成玉笑道:“您老這攤子就在菜市門口,下次我一買菜不就見着了嗎?”

大爺點點頭,“說的也是。”

今天有些悶熱,陶成玉不想收拾葷菜自己炒,幹脆去熟食攤上買了一份涼拌豬耳朵,又買了點炸小魚,打算回去熬點糖醋汁澆在上面。

路過酒坊時,看到幾個人圍在那裏打酒,想起明天不用出攤,喝醉了睡過頭也沒事,也跟風打了兩斤梨花釀回去。

到家後開始起風了,可能晚上會落雨,陶成玉把院子裏的東西收拾好,雞舍也關好。

晚飯時梁雲山見他擺出了酒菜,想起來白天還摘了一個西瓜,也去切了碼在盤子裏。

毛豆米青翠欲滴,鮮香微辣,鹵豬耳朵脆嫩軟糯,小魚上的糖醋汁被他調得酸甜适口,西瓜熟得剛剛好,又沙又甜。

兩人坐下開始吃菜,梁雲山問道:“今天怎麽想起來買酒喝了?”

陶成玉給他也倒了一碗,“好久沒喝了,忙了這麽長時間,明天也不用出攤,我是一杯倒,喝醉了剛好多睡兒好好休息。”

梨花釀沒有他那次喝的酒烈,但餘味綿長,帶着些許馨香,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酒至半酣,只聽外面淅淅瀝瀝落起了雨點。

梁雲山放下筷子笑道:“一會兒下大了該回不去了。”

陶成玉自顧自又斟了一杯:“那便不回了,歇在這裏又如何?”

梁雲山愣了愣,擡眸看他,對面的人帶着一些醉意,雙眸半阖,二人目光交彙,像被磁鐵吸住了一般,再難移開。

他突然間眼盲失聰,看不到桌椅板凳,飯菜碗筷,聽不到屋外嘩嘩的落雨聲,眼中只能看到那一張一合如朝露鮮花般的唇.瓣,被酒水浸得濕潤晶瑩,只待他品嘗。

鬼使神差一樣,他俯身壓了過去。

二人正親得難分難舍,忽地一聲驚雷,梁雲山一怔,退開些許。

陶成玉剛才一直閉着眼,再睜開時只見寒潭起波,水光潋滟。

梁雲山燥熱無比,只想一頭紮進那寒潭裏,感受那清涼沁爽,不再出來。

但一想到他現在是醉酒狀态,又萌生退意,萬一他醒來後悔了,該如何挽回,而且,他一開始也說了,喝醉是為了好好休息。

剛要起身,陶成玉拉住他,瞳孔微縮,雙目灼灼。

“去哪裏?”

梁雲山無奈道:“你現在不甚清醒,今天我若留下,同那些冒犯你的登徒子有何區別?”

他也想留下,很想,但是他希望是陶成玉心甘情願并有所準備的,這樣算什麽,稀裏糊塗地就把自己給交代了,待明天清醒後,他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他可還記得那采花賊人手心被紮的血肉模糊的樣子,觸目驚心。

陶成玉無語,心裏只想翻白眼,這還沒冒犯麽?親都親了,還說這些,真想給這慫貨兩腳。

忍,我忍。

對付這種榆木疙瘩,需得有耐心才行。

“你不一樣。”陶成玉笑了下,雙手搭住他的脖子,勾得他俯下.身來,在他耳邊輕聲呢喃,“對于別人,我不願意,對于你,我願意的,不會反悔。”

到這時,梁雲山不再猶豫犯慫,一口叼住了他的頸側,就算明天他醒來後被紮成刺猬又怎麽樣,只少把今天過得完整且不留遺憾。

阿黃被關在卧房外面,趴在飯桌下,心中有些疑惑,這倆今天吃完了飯怎麽不收拾桌子,還把自己關到屋裏去了。

外面大雨滂沱,屋裏躁意如火。

陶成玉夢裏坐在一葉扁舟上,天沉雲低,狂風怒吼,暴雨來襲,豆大的雨點砸在他單薄的身體上,扁舟左右搖蕩,忽被海浪抛起,撞在一塊礁石上。

“嘶!”好疼。

剛想掐醒自己不想再夢下去,忽地烏雲散去,太陽出來了,微風輕拂,小船在海面上晃晃悠悠,搖籃一樣,令他很是舒服。

太陽曬的他昏昏欲睡,口渴難耐,又讓他懷念起剛才的狂風暴雨來,他發現,似乎是可以指揮夢境的,于是暴雨再次來襲,緩解了焦渴。

反反複複的夢令他疲憊又留戀,無休無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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