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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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去趕了兩天集,林子裏的小公雞也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二三十只留着平時自己家吃,而且,哪天如果蓋房子的話,少不得還要殺幾只給幹活的人吃。
今天十五了,陶成玉沒去趕集,留在家裏準備吃食,梁雲山也歇了一天,沒去幹活。
這時候的人們,中秋也有吃月餅的習俗,陶成玉昨天在點心鋪買了兩斤月餅應個景,一斤棗泥餡兒的,一斤紅豆沙的,花了整整五十文,還挺貴。
但他最喜歡吃鮮肉月餅,而且鮮肉月餅熱的時候最好吃,他買了兩三斤豬腿肉回來,尋思着自己做幾個試試看。
吃完早飯後沒一會兒就開始準備,昨天晚上就已經把豬腿肉肥的部分切下來了,切成小塊煉了豬油出來,現在已經凝固好了,做油酥面的時候會用到,剩下瘦的等會兒剁成肉泥做餡兒用。
月餅皮要用到油皮面和油酥面,面粉加水和一點點菜油,和好的面就是油皮面了,油酥面中要加入近一半的豬油,還要加點雞蛋液和糖。
點心好吃,但就是有一點不好,糖和油的含量過高,但如果不放那麽些,口感又不好。
油皮面和油酥面和好後,放在一邊醒一會兒,然後切成小劑子,擀成長條形面皮,再把兩種面皮疊起來,卷成小卷子。
把小卷子再重新擀開,這樣擀好的才是月餅皮,才會層層分明,香酥美味。
剁好的肉餡兒裏面加上點黃酒,姜末,醬油,糖鹽和芝麻調味,攪拌均勻後,就可以開始包了。
舀一勺肉餡兒放進擀好的面皮裏,包嚴實後用手團的圓圓的,然後稍稍按扁一點,一個像模像樣的小月餅就做好了。
如法炮制,再包下一個,餅皮要用完,剩下的肉餡兒留着炒菜吃、炸丸子都行。
沒有烤箱,包好的小月餅需得小火慢烙,裏面的肉餡兒才能熟透。
梁雲山坐在竈臺邊小心燒着火,就放了兩三根細柴,還要保持火不滅。
陶成玉往鍋裏刷了一層油,把小月餅放進去慢慢的烙,一次能放四個,面點遇熱會稍稍鼓起來,還要用鏟子再給壓平按扁了,壓平了才能受熱均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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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邊烙得微黃噴香時翻個面兒,再烙另一邊,直到兩面焦黃時,就可以盛出來了。
陶成玉一邊忍着燙,吹着手,一邊掰開一個看看,嗯,不錯,中間的肉餡兒熟了。
他咬了一口,餅皮酥脆,肉餡兒鮮嫩,熱騰騰的鹹香中帶着一絲甜味兒,好吃。
見梁雲山正燒着火,手髒,他把剩下的半個吹了吹,塞到他嘴裏,“你也嘗嘗。”
梁雲山鼓起腮幫子嚼了嚼,點點頭,“嗯,香,好吃。”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做的。”陶成玉得意起來,有點顏色就想開染坊。
結果等他把手裏的吃完了,鍋裏的翻得慢了些,有一個糊了邊,唉,大意失荊州。
看着他懊惱的神色,梁雲山悶聲笑了起來,讓你得意。
“笑什麽!”陶成玉佯怒道,“燒你的火去。”
但他氣鼓鼓的粉白臉頰毫無震懾力,被熱氣熏得帶上一點紅意,頭發上還沾着一點面粉。
梁雲山仍是笑個不停,哎,怎麽會這麽可愛,這麽可愛的人竟然還是他的,真是何其有幸,上輩子他一定救過全村的人,不,全鎮的人。
起碼用了半個多時辰,才把這一盤子月餅烙完,每人趁熱吃了兩個,權當做午飯了。
陶成玉還賞給了阿黃一個,人團圓狗也要團圓。
下午還要殺雞,昨晚留的兩只雞,早上被村裏的大嬸買走了一只,剩下的一只不知道為什麽關它,還在憤怒地啄着籠子。
陶成玉拿着刀走近它,“小雞啊小雞,對不住了,生為一道菜,上餐桌就是你最好的宿命,總比被黃鼠狼捉去了好吧。”
見籠子被掀開,這雜毛公雞竟然撲棱着翅膀,往他面上撞過來,但腳被綁住,飛得不利索,被陶成玉一刀背拍了回去。
“好家夥!還挺兇。”
梁雲山過來接過刀,笑道,“我來吧,它可能看人下菜碟,覺着你好欺負。”
“切!我看起來好欺負?它是瞎了狗眼吧。”陶成玉憤憤不平。
阿黃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心道我臉上的才是狗眼吧。
梁雲山走過來,一把攥住了它的翅膀,提到一邊,用刀輕巧地劃開了它的喉管,頓時就不再撲騰了,血滴滴答答地滴到了地上的小碗裏。
放完血的雞吃起來沒那麽腥,肉也更幹淨好看。
殘血滴盡後,梁雲山把它放到盆裏,從鍋裏舀了開水澆到上面,燙過的雞毛如同冬日的枯草一般,特別好拔,不一會兒,就拔得幹幹淨淨,白白嫩嫩。
用刀把肚腹劃開,內髒掏出,只留着雞心和雞肝,頭尾爪尖斬去,再切成小塊。
這種小公雞幹鍋炒着最好吃,除了辣椒姜蒜,別的什麽配菜都不用放,再放點黃酒醬醋,還有花椒不能少,出鍋後麻辣又鮮香。
筷子也沒拿,陶成玉捏了一塊先嘗了下,果真好香啊。
又捏了一塊給竈前燒火的人,梁雲山嚼了嚼後,跟他說道:“骨頭好像也挺香,我能不能一塊兒吃下去?”
陶成玉哭笑不得,“別,你別等會兒崩了牙,還是留給阿黃吧,它是專業的。”
做月餅剩的一點肉餡兒不夠炸丸子用的,還都是瘦肉,陶成玉把昨晚炸肥肉剩的油渣放到裏面,倒點醬油炒一下,再加點泡得半軟的粉條,做了一盤子螞蟻上樹出來。
不過豬油渣比較大,看起來不只是螞蟻,連蝸牛也一塊兒上樹了,管他呢,好吃就行。
葷素搭配才健康,陶成玉又清炒了一盤小白菜,涼拌了一盤燙過的蓮藕。
小白菜不是門口菜地裏的,是他昨天在菜市買的,家裏那些剛出苗幾天,還太小。
現在白蓮藕正當時,鮮甜脆嫩,但賣得也挺貴,主要是這邊靠着山,水塘不多,也只有鐘家壩那邊有幾家種蓮藕的。
中秋節的晚飯除了這兩葷兩素,還有一碟子月餅,一碟晚熟的葡萄。
過節總要喝一點,反正現在也清閑,陶成玉又拿出了一壺酒,給兩個人各自倒了半杯。
其實自己也算是一杯倒了,但有時卻忍不住想喝一點,又菜又愛現大概就是這樣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梁雲山現在對酒和雨天總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上次他就是因為半醉和大雨留了下來,從次舍棄了自己的兩間小屋,乖乖做起了上門婿,并且做得樂此不疲,幸福無比。
他端起了杯子,看着杯中澄澈的酒液,輕聲說道:“謝了,恩人。”
陶成玉擡起頭來,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嗯?謝誰?”
一點餅渣沾到了唇角,看起來傻乎乎的,梁雲山伸手幫他拂了下來,拈到了自己的口中,油脂和糖面的組合,連餅皮都是甜的。
他無聲笑了。
當然是謝你,謝謝你那時的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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