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火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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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栗的外形不規則,不能完全接觸到鍋面,受熱不均勻容易炒得生的生糊的糊,所以要加入沙子在裏面。

糖炒栗子一般用的都是石英砂,這時候要去哪裏找這玩意兒,用河沙湊合呗,陶成玉去上次釣蝦的小溪邊,扒拉出半桶幹淨的白沙提了回來。

其實街邊糖炒栗子的石英砂本來也是白色,由于長年累月的糖漿附着在上面,慢慢就變成了黑色。

但陶成玉這次根本沒打算放糖,現在蔗糖那麽貴,人都要省着點吃,哪有多餘的去喂給沙子,況且,自家吃偶爾炒一點,這沙子也用不到幾次。

吃完午飯後,他去梁雲山的小屋裏把他的鍋提了過來,裏面有些鏽跡,找出抹布擦了擦,端起來迎着亮光一看,還好沒有漏。

提回來的沙子又放在盆裏洗了兩遍,洗去殘存的泥土,防止灌入板栗中,吃起來碜牙。

用小刀在每個栗子上面劃道口子,露出果肉,只劃了小半盆,炒多了也吃不完。

陶成玉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再等一個時辰梁雲山就收工了,現在開始炒,炒好了再做飯,正好等他回來了栗子也不會太涼。

把鍋架好,然後把洗好的沙子倒入鍋裏面翻炒,等沙子變得燙手時,再把劃好的栗子倒進去一塊兒翻炒。

為了讓栗子等會兒好剝不粘殼,陶成玉還滴了一點菜油在裏面。

一刻鐘之後,鍋裏慢慢飄出了炒栗子的香氣,又過了一會兒,香味兒愈發濃郁。

手都要翻累了,陶成玉把火壓了壓,鏟出兩顆在旁邊晾着,等不那麽燙手了,剝開一顆嘗了嘗,不放糖的栗子也有點微甜,香味兒更濃,口感又沙又糯。

看來已經熟透了,陶成玉把炒好的栗子盛在一個小竹篩裏,篩掉多餘的沙子,再倒進一個小盆裏。

晚上沒做幹飯,只煮了粥,炒了兩道素菜,兩人就着菜,剝完了半盆香噴噴的炒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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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有田的都去地裏收玉米了,陶成玉在家裏收南瓜,南瓜已染上了橙黃色,靠着牆邊,卧在秧子和草叢裏,像一個個蟄伏的小獸。

其實種的不算多,夏天如果把那種嫩嫩的青南瓜吃掉,根本剩不了多少,包餃子或是炒着吃都可以,但他今年夏天太忙了,一次餃子都沒包過,而且門口菜園裏的菜根本吃不完,所以熟了不少,變成老南瓜了。

陶成玉數了數,已經成熟的就有十幾個,還有幾個帶着青色的,等幾天再摘。

摘下來的南瓜先放在柴房裏,柴房是單獨一間,在院子的東北角落,長年不關門,通風透氣,等天冷了再挪到地窖裏面,一周吃一個,差不多可以吃一個冬天。

秋收進入了尾聲,天也漸漸涼了起來,特別是早晚,露水也重,陶成玉去鎮上幫梁雲山買一件厚實些的外衣,留着他路上穿。

他帶了尺碼,到了成衣鋪後,老板很快幫他找出了幾件合适的,對比了針腳和樣式,最後選了一件鴉青色的,帶着薄薄的一層棉,他套在身上試了試,可以當袍子了。

陶成玉吐了吐舌頭,付了錢後,把衣服用布包好放在了背簍裏。

從中秋節到現在都沒買過肉,嘴巴裏淡的要命,今天賣了不少的雞蛋,有一兩百文了,陶成玉決定多買點肉回去,吃他個兩三頓。

到了菜市的一個肉攤前,卻看到還有剛宰殺好的新鮮的羊肉,他心念一動,天冷了,喝點羊肉湯該是舒服的很。

“老板,這個怎麽賣?”陶成玉問道。

“哎!來了,這位小兄弟可真有眼光,這是半大的羔羊肉,又鮮又嫩,幾乎沒有膻味,只要三十五文一斤。”

三十五文啊,陶成玉嘴角抽了抽,其實也不算太貴,但豬肉最近降價了,才十文一斤,這一斤羊肉都能買三斤半豬肉了。

那攤主見他猶豫,又熱情地推薦道:“小兄弟,家裏有媳婦兒不?有媳婦兒的一定不能錯過,羊肉壯陽又補氣,晚飯時吃上這麽一碗,保你整夜都生龍活虎,一柱擎天,力氣用不完,趕明兒媳婦兒對你定是百依百順。”

這人為了賣貨也是夠努力,說話真是直接,都不帶拐彎抹角的,陶成玉扶額笑個不停。

那攤主見他笑起來面嫩的很,又有些不好意思,“哎,我這嘴,一不小心就禿嚕了,小兄弟如果還沒成家的話,這些話倒是有點不妥,買點豬肉也可,豬肉現在便宜了。”

陶成玉止住了笑,擡起頭來,“沒事,你幫我稱一點吧,做湯不用太多,稱一斤多點羊肉,外加兩斤豬肉。”

“哎,好嘞!”那攤主迅速幫他稱好了肉。

陶成玉付了錢,把肉裝到背簍裏,一轉頭卻看到村裏人了,張子康正站在隔壁的肉攤上定定地看着他。

他倆也沒多熟,陶成玉朝他點了下頭便離開了,他還要再去買點蔬菜。

現在還是秋收時節,家裏人都在地裏幹活,起早貪黑的,連那不着調的弟弟都要幫忙剝玉米棒子,張子康也不好飯來張口,光等着吃,便攬下了做飯的活計。

今天家裏沒菜了,他來鎮上采購一些回去,沒想到卻在肉攤子前聽了這麽一出。

他拼命告訴自己不必在意,那是別人的家事,不是早就知道他們在一起了嗎,那他們無論做什麽不是理所當然?

但眼前卻總是浮現起陶成玉那明媚又羞澀的笑臉,那樣的笑為什麽不屬于自己?

為什麽啊?

他們琴瑟和鳴,他們還吃了羊肉,他們天雷遇地火,要颠鸾倒鳳一整夜了。

張子康心如刀割,失魂落魄。

呆愣愣的買完菜,回到家後機械地做好了飯,還差點切到了手,晚上也沒吃幾口,便回自己屋裏去床上趴着了。

農忙時節,人們都要幹活到很晚,天擦黑才回家去,有月亮的時候,甚至還要趁着月光再多幹一會兒。

即便沒有月光,田裏若有收好了但還沒來得及運回家的糧食,也要留個人看着,或時不時地去巡視一番,省得被毛賊偷了去。

李媒婆也回來的很晚,等她洗完澡後,飯菜已有些涼了,她也沒在意,嘗了一口,卻是沒有鹽味。

忘記放了?果然要像別人說的那樣,君子遠庖廚,這二小子天生不是做飯的命。

她去拿了點鹽撒在菜上,朝屋裏喊了一聲,“子康!去地裏把你爹叫回來,我看着天陰了,可能要落雨。”

張子康用被子蒙住了頭,他煩的很。

李媒婆走到他門邊,柔聲說道,“天黑了,你弟弟還是小孩子,你就幫着娘走這一趟吧,帶上火把。”

火?

張子康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

——

深秋将至,狗子們又到了□□的季節,阿黃晚上急得在院子裏亂竄。

陶成玉把院門給它留了一個縫,于是這家夥這段時間幾乎整夜不歸家,天快亮時才會回來。

今晚又是這樣,陶成玉也不管它,照例留了門,晚上的羊肉湯剩了一點,也賞給了它,這下它的精神頭更足了,大概要等明天才能回來了。

二人吃了飯,洗漱完,打算要回屋歇息了。

梁雲山回家時便洗過了澡,這時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等着對方一塊兒就寝,待陶成玉收拾完,剛坐到床上,他便湊了過來。

“哎哎哎!你急什麽?果真如那攤主所說,羊肉這麽奏效的麽?”陶成玉吃吃笑着。

“嗯?那攤主說了什麽?”梁雲山心不在焉,只顧拱着他。

“那攤主……”陶成玉忽然推開他,“雲山,你聽外面是什麽聲音?阿黃這麽早就回來了嗎?”

他睡着時會睡得很死,但醒着時耳朵卻分外靈敏。

那外面噼噼啪啪的是籬笆院門的聲音嗎?

梁雲山凝神一聽,坐了起來,皺起眉頭道:“我出去看看。”

他起身穿鞋,端起油燈,推開裏屋門,又打開了堂屋的門。

院子東北角火光沖天,照亮了半個桃園。

陶成玉也爬了起來,沖到門外,看到了這一切。

糟了!桃林,還有雞舍!

梁雲山已放下油燈,跑到院子裏抄起木桶,直接在水缸裏舀了一桶水,到了跟前一看,卻只有柴房在着火。

幸虧柴房是單獨的,跟別的屋沒有連在一起,不過要是突然起風了也很危險,這屋頂還都是茅草的。

梁雲山把桶裏的水往屋頂潑了過去,陶成玉這邊也反應過來了,跑到井邊,拿兩只桶輪換着打水。

外面幹活的農人有的還沒歸家,不知誰大喊了一聲:“着火啦!這邊着火啦!”

人們聽到後,再一看到這邊有隐隐的火光,三三兩兩地拿着桶從家裏跑了出來。

即便是仇人的家裏着火了,人們也會伸手搭救一把,更何況陶成玉現在在村裏的人緣還挺好,一呼百應,更多的人往這邊跑來。

幸虧道路西旁的小水溝裏還有上次下雨存的水,像劉四嬸一家幾口直接從家裏提來的水。

人多力量大,一桶桶的水被潑往了屋頂上,不一會兒,明火便被撲滅,只有茅草深處還有星星點點的亮光。

這時,又稀稀落落地落了幾滴雨點。

“太好了!要下雨了。”人們議論紛紛。

一大群人圍在籬笆院子裏,油燈被拿了出來,還有從田裏經過的人舉着火把,是以火雖然滅了,四周卻仍是亮的很。

陶成玉被熏得有些灰頭土臉,鬓發淩亂,大夥的身上也不比他好什麽。

他規規正正站好,朝衆人深深鞠了一躬,“今日多謝大家了,謝謝各位嬸子大爺,謝謝鄉親們。”

一個嫂子打趣道,“不用放在心上啦,小陶,下次小心點就是,若你這林子燒了,明年天熱時我們沒地方掙錢啦。”

幾個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買雞的大嬸附和道,“就是,若是雞也被燒了,下次我們去哪裏買這麽好吃的小公雞。”

陶成玉笑得無奈,她們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點着了柴房,全無那種防人的心思。

李媒婆見兒子和他爹遲遲不歸,出來尋他們,剛好看到這邊着火,順便跑來看個熱鬧。

滿院子的亮光下面,卻見人群後面那瘦小的影子,可不正是她家的二小子。

她出聲喊道:“哎!子康,我讓你去叫你爹回來,怎麽去了這麽半天,原來你是跑來這裏救火了麽?你爹呢?叫過了沒?”

李媒婆的嗓門分外大,一時間人們的目光都看向他們倆。

梁雲山一聽這話,倏地盯住了他,緊鎖眉頭。

張子康看着他那如刀的目光,瞬間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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