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繼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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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秀玲這些天總是心緒不寧,自從那個鄰居說好像看到了陶成玉後。
到底要不要去打聽一下呢?萬一知情人說他正窮困潦倒,問自己家要不要去接濟一下,那又該怎麽回呢?
晚上吃飯時她試探地問了問陶連海:“你那二兒子這麽久了也沒個信,你不去打聽打聽嗎?”
陶連海擡起眼皮,“打聽個啥?過繼給別家那就是別家的兒子了,往後他的一切都與我家無關,你出去也少胡言亂語,要斷就斷個幹淨。”
吳秀玲嘟囔了一句:“你這爹還真是無情,到底不是自己生的,自己覺不着疼,成寶以後長大成家了,你是不是也不理會他了?”
陶連海撂下筷子,把碗一推,“別跟我扯成寶,他還小,這不是正合你意嗎?把那三個不是你生的都趕走,就剩咱們一家三口了。”
吳秀玲擡高了嗓門,“哎!現在怎麽說我了,當初不是你同意的麽?還不是你沒本事,你有能力蓋個七八間房,一人一間把他們都分到一邊過也行。再說了,雲珠那丫頭可不是我趕的,是她大哥要過去的。”
“我沒本事,那你當初怎麽不找個有本事的嫁?”
陶連海敲着桌子,“小二走了那便罷了,他本來也是個負擔,但雲珠還能幫着家裏幹兩年活,再說,哪有父母在的姑娘住到成了親的大哥家裏去的?不怕別人說閑話嗎?”
“那你問你大兒子去,別問我,住她大哥家怎麽了,他那房子不也是你幫忙蓋的嗎?”
“不過這樣也好,騰出了屋子我剛好收拾收拾給成寶,她哪天若想回來了就住偏房,這有什麽好說道的,以後出嫁還從這邊出不就行了。”
陶成寶瞅了瞅倆人,把筷子一摔,“行了,你倆別吵了,整天就知道吵吵吵,煩死了。”
“唉。”陶連海嘆了一口氣,也不再說話,小兒子大了,也确實不能跟父母擠在一間房裏了,如今這個局面也是兩個人當初所期望的,但他卻無論如何高興不起來。
吳秀玲到底沒忍住,她偷偷跑去村裏當初傳信的那戶人家問了,那家有親戚在劉家村。
那戶人家點點頭,“行,等幾天我去走親戚,順便幫你問一嘴,要告訴小二嗎?你這做幾年娘的好歹沒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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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秀玲趕緊搖搖頭,“不不不,別跟他說,過繼出去就是別人的兒子了,咱不眼饞,我就是跟他母子一場,這大半年沒見了,有些不放心,你偷偷的打聽一下就好了。”
見那人點了點頭,吳秀玲心情忐忑地回去了。
她沒看到,在她剛走後,人家便啐了一口,“呸!什麽人吶,一家子豬狗不如的王八蛋,一文錢沒讓帶,兒子女兒都趕了出去,現在想起來打聽,是想看看他們過得有多凄慘吧。”
又嘆了口氣,“哎,早知這一家子這麽不做人,當初我就不應該傳這個信,那陶小二現如今也不知怎樣了。”
但等她走過了親戚得知了現況後,卻簡直不敢置信,特別是偷偷的去劉家村村子東頭看了一眼後,那時房子還正在蓋,但已經能看出是相當氣派了。
這人回了家後,心裏卻有些嘀咕,若是如實回了,依吳秀玲那人品,說不定會過去打秋風,但若是讓她說謊話,編造陶成玉現在過得窮困潦倒,她也說不出口。
所以待吳秀玲又來問了後,她打了個馬虎眼,含糊其辭道:“大概還行吧,我那親戚離他家遠,有一陣子沒見他了,也不甚清楚。”
沒問出個所以然,吳秀玲還沒死心,又去問了村裏一個愛去永平鎮趕集的小販,問他有沒有見過陶成玉。
那小販一聽她問,篤定地說道:“見過啊,陶小二嘛,在菜市門口擺了一夏天的攤子賣桃子,我也不知道多久,反正每次走那兒都能見着,他不太認識我,我也沒去打招呼。”
吳秀玲連忙問道:“那他看起來怎麽樣?胖還是瘦?生意好不好,一天能賣多少錢啊?”
那小販常年擺攤,沒空在家聽人聊八卦,不懂這裏的彎彎繞繞,只想着這後娘還算有些情義,還關心繼子胖還是瘦。
他撓撓頭道:“這我沒注意,他不一直都那樣瘦嘛,但我瞧着臉色還行,放心吧,生意應該還可以,每天都拉着一車桃子,大概能賣幾百文吧。”
他還不知道陶成玉每天拉去鎮上擺攤的,只是走貨剩下的桃子,實際上更多。
吳秀玲聽了後心裏卻一驚,每天幾百文,那一個夏天,一個桃季,豈不是能賺十幾兩銀子。
陶連海家地少孩子多,開銷大,一年到頭根本存不下什麽錢,前幾年幫大兒子陶成金起了房子,更是掏空了家底。
等自己兒子長大,要成親時,陶連海都老了,也不知那時還有沒有能力幫兒子蓋新房子。
現在的媒人,家裏有磚瓦房的才會上門提親,等十年八年後只會更甚,就算到時候扣下雲珠的聘禮,也只怕不太夠用。
若桃園真那麽賺錢,陶三叔又沒有別的家人,那便宜可不能讓小二一個人占了,成寶也是親侄子,也必須分一杯羹才行。
回家後,吳秀玲看着自己的兒子,陶成寶今年八歲,正是貓嫌狗厭的時候,但看在她眼裏卻是活潑可愛的緊。
這不比那病秧子更讨人喜歡?陶三叔定然不會讓自己空手而歸,吳秀玲看得眉開眼笑,招招手道:“成寶,過來娘這邊。”
陶成寶正在用樹枝扒拉着一只青蛙,不耐煩地回她道:“不去,沒看到我正忙着嗎?”
現在青蛙都冬眠了,這只還是好不容易在洞裏挖出來的,可它卻不愛動,跟死了一樣,真沒趣,他娘還在一邊吵吵吵的。
吳秀玲又說道:“你等兩天跟娘去一個地方,有點遠,回來後娘給你做糖餅吃。”
陶成寶眼珠子轉了轉,想了一下,“我不要糖餅,若想要我去,先給我買五串糖葫蘆。”
這小子,就知道花錢,吳秀玲無奈道:“行行行,給你買,但不能一天吃,肚子要吃壞了,先買三串,回來再買兩串。”
講好了條件,吳秀玲做了準備,她瞞着陶連海,就說帶成寶去趕集,蹭上了那小販的驢車,來到了永平鎮。
人家小販也不知道這邊的路,她們娘兒倆下車後,又問了幾次路,這才摸到了劉家村。
陶成寶早已不耐煩,又渴又累,最後的兩裏路甚至要讓他娘背着。
等問到了桃園的位置,她到了跟前一看,卻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這,這是那陶老三家?
她印象裏守山的應該就只有兩間小茅屋,一條老狗,可這是什麽?說是高宅大院也不為過。
五間大瓦房剛起好不久,四周都打掃幹淨了,大門也已裝好,看起來無比氣派,就連小陶莊村長家的房子也比不上這院子。
她定了定心神,連忙叫住了前面路過的一個姑娘,指了指房子,問她道:“請,請問,這是那陶老三家嗎?”
如霜被叫住,有些迷惑,這是陶三叔的親戚嗎?沒見過,她點點頭,“你說陶三叔嗎?以前是的。”
以前是是什麽意思?她又連忙問道:“那現在呢?”
“現在?”劉如霜頓了頓,陶三叔早就過世了,雖然梁大哥也一塊兒住這裏,但她畢竟不清楚他們倆之間的道道。
雖說她經常開他倆的玩笑,但這些事也不能跟陌生人和盤托出,她想了想道,“現在是成玉的啊,陶成玉。”
這二小子,貪心的很吶,才來大半年就占了這麽大的宅子。
吳秀玲走過去一看,大門鎖着,她憋着氣,又問了這姑娘知不知陶成玉在何處。
于是劉如霜回家前幫着她喊了兩嗓子。
陶成玉出來一看,愣在了原地,他萬萬沒想到繼母會過來找他,家裏剩下的那三個人,哪個都跟他有點關系,就是這倆人,跟他幾乎算是毫無幹系了。
他們兩個過來幹什麽?
他面無表情地問道:“雲珠呢?”
吳秀玲本來氣勢架得很足,但看到陶成玉神态自若又有些冷淡的面孔,手裏還攥着一把大剪刀,突然間就退縮了,那股勇氣瞬間消失個幹淨。
他沒有了從前那病态的樣子,臉頰也微微有了些肉,看樣子夥食不錯。
這畢竟是別人的地盤,水深水淺她還沒有摸清呢,不能貿然撕破臉。
吳秀玲短促地一笑,“雲珠被你大哥叫去他家了,我也有一陣子沒見了,我今天帶着成寶來看看他三叔,畢竟是親侄子,他還沒見過呢。”
“你三叔呢,不在家嗎?”吳秀玲左右張望着。
“哦,原來是這樣。”陶成玉譏諷一笑,“我今天實在是忙,哪天不忙的話再帶你去看他。”
怎麽能等別的日子呢,她今天好不容易才到的這裏。
“那你三叔在哪裏?”吳秀玲急忙問道,不會這小子占了這麽大的宅子,把那老頭子趕走了吧。
“我三叔啊,他也沒見着我呢,但是我見着他了。”陶成玉慢悠悠說道,“他就在劉家村南邊的墳地裏,你要去看看也行,不過沒有人帶着,我怕你認不清是哪座墳。”
宛如一個晴天霹靂,吳秀玲愣在原地,打聽了幾次,竟沒有人跟他說陶三叔已經過世了。
他說的那句什麽意思,他沒見着他?
吳秀玲哆哆嗦嗦地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就我來的那天早上,可惜啊。”陶成玉嘆了口氣,那天也是原主的殒命之日,就這樣這人還好意思再來,怕是聽說他賺了錢蓋了新房吧,唯利是圖的一家人。
他問道,“那你還去嗎?”
“不,不必了。”吳秀玲咬着牙,這陶小二真是好命,一天也沒伺候,就戴個孝,白撈了這麽多的家産,她渾然不覺,這些錢大多數是人家辛苦一年掙的。
難道要白來一趟嗎?她快速盤算着,陶成玉以前膽小懦弱,唯命是從,讓他過繼他也乖乖來了,只要拿出當家主母的身份來壓他,說不定這些家産他也會拱手讓出來。
吳秀玲臉上堆起笑,膩聲道:“成玉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是成親的時候,卻孤身一人在這外鄉守山,不如,我把家裏給你收拾幹淨,再找個媒人給你說親,親朋好友都在那邊,遇事也有個幫襯。”
陶成玉以為自己聽錯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是要自己回去,那這剛蓋好的大宅子呢?果真是司馬昭之心。
他冷冷一笑,“可惜,我早已成過親了呢。”
又是一記驚雷,吳秀玲怒道,“你成親了?這麽大的事居然沒通知父母!誰?究竟是誰家的姑娘?怎麽沒來給我這個婆母上杯茶!”
“父母?三叔現在是我的父親吧。”陶成玉又是一笑,“至于姑娘——”
他轉過頭朝林子裏喊了一聲:“雲山!出來,有個自稱你婆母的讓你給她上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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