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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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成玉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穿着打扮如同乞丐一般的女孩兒，是他闊別了一年，他大哥養在身邊的親妹妹。

“怎麽不進來？”陶成金出來叫他。

看到雲珠站在那裏，皺眉道，“沒看到有外男在嗎？你出來做什麽？”

雲珠瑟縮了一下，就要轉身離開。

陶成玉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隔着衣服，也能覺出那手臂如細柴一般。

他閉了閉眼，轉過身來，咬牙道：“他不是外男，他是我愛的人，也是視我若珍寶的愛人。”

！！

“你在說什麽？”陶成金滿目震驚：“你，你竟找了個男人？！”

梁雲山怕他動手，戒備地站了起來。

“我找什麽人不重要。”陶成玉厲聲道，“重要的是雲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今年都過十八歲了，還長高了一截，女孩子十一二歲正是發育期，竄個子的時候，可雲珠的身高比起去年來基本沒變，反倒更幹瘦了。

可想而知，她這一年來，恐怕連飯都吃不飽。

看着人高馬大的梁雲山，陶成金不敢動手，只顧喋喋不休：“不管怎樣也不能去找男人啊，你活不下去了可以回來找大哥，我也不會不管你……”

“你怎麽管，就管成這樣嗎？啊？”陶成玉攥着雲珠的手往前伸着給他大哥看，“餓得這麽瘦，穿得這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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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哥還沒說話，他先瞪大了雙眼，那雙骨瘦嶙峋的手上居然滿是凍瘡！一塊一塊的紅腫，有的地方甚至都變得紫黑，潰破了。

陶雲珠默默垂下雙眼，往後退縮着，想掙脫出來。

陶成玉看着她的袖口有些濕，再掰開手掌一看，手心裏有些水漬。

想到了什麽，他拉着雲珠去了廚房，沒找到什麽，又往後院走去，梁雲山在他後面跟着。

陶成金眼神躲閃，也不好幹站着，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面。

到了後院一看，地上放着兩大盆衣服，一盆明顯是小孩的尿布什麽的，另一盆卻是大人的衣服。

陶成玉提起一件一看，又大又肥的褲子，明顯是陶成金的，伸手再一試那水，刺骨冰冷。

他簡直出離憤怒了，眉心蹙起，杏目圓睜，不敢置信地質問着大哥：“你居然有臉讓妹妹幫你洗衣服洗褲子？她還是一個小姑娘吶！”

“還有，這大冷的天你讓她用冷水，身體冰壞了怎麽辦！”陶成玉擡高聲音，一字一句控訴道，“你看這手，你看看她這手！”

陶成金振振有詞：“她在我家吃我的住我的，幫忙做點家務怎麽了，再說，有哪個姑娘不幫家裏幹活的？”

“你還有理了你！”

“那你讓我怎麽辦？阿娘不在了，繼母又不可能來幫忙，你大嫂正在坐月子，你說說，家裏這一堆的事情誰來幹？”

都是別人的不對，所有事情都等着女的來做，合着沒有女人你就不用活了呗。

陶成玉冷笑了一聲，問他道：“舉了一堆別人，難不成你自己不是人？自己沒長手啊？”

陶成金看着盆子一臉嫌惡，“那上面都是屎尿，我一個大男人怎麽能沾那些腌臜東西。”

這是人說的話麽？那可是你自己的小孩！

陶成玉怒極：“我看這院子裏唯一的腌臜東西就是你陶成金！”

“哎，你怎麽能這麽跟大哥說話呢？你找個男人這麽丢臉的事情我都沒罵你，你反倒先罵起我來了，你是不是還要打我啊？”

“我，我不打你。”

陶成玉憋着氣，心中的憤怒亟待發洩，但還存着一絲理智，陶成金若傷了，屋子裏的那一對母子就沒人照顧了。

不管他大嫂無不無辜，但畢竟還在月子裏，陶成玉暫時不會拿她撒氣。

他回到屋子前，看着自己用心準備的禮物，想着來這之前的期盼，越想越氣，一腳踢翻了籃子，滿籃的雞蛋摔碎在地，蛋清蛋黃流得到處都是。

又一腳踢翻了背簍，兩只公雞腳上的繩子此時卻松動了，“嘎嘎嘎”地一邊叫着一邊撲騰着飛走了。

他又掏出了口袋裏的兩件銀飾，怔怔看着，小镯子是給素未謀面的小侄子準備的，還有耳墜，本打算留給雲珠好好打扮，卻沒想到她卻連吃飽穿暖都成了奢望，哪來的機會去裝扮。

真是何不食肉糜啊，自己這個傻瓜，這麽一廂情願的想當然。

那雙手，那一雙傷痕累累的手。

“去你媽的！”

陶成玉把銀飾狠狠地擲在地上，恨聲咬牙道，剛打算上去再踩上一腳，梁雲山拉住了他，對他搖了搖頭，低頭把東西撿了起來，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陶成金也怒了，“你個瘋子！跑我家裏發什麽癫？”

“是，是你家，我們不配！”陶成玉過去拉住了妹妹的手，“雲珠，跟我走。”

陶雲珠低着頭也不吭聲，像個木偶一般，聽天由命，任由她二哥拽着。

屋裏的人大概聽到了自家男人的聲音，擡聲斥道：“你在吵什麽吵，兒子都被吵醒了，陶成金！又尿濕了幾塊，馬上不夠用了，過來拿出去讓那丫頭快點洗。”

很好，看來屋裏那個也不無辜。

這破地方一刻也不值得多呆了。

陶成金進去拿了尿布，也沒多解釋，又急急忙忙的出來攔住他們，“你不能帶她走，這麽多活我怎麽辦？這尿布都不夠換了。”

“嗯？”梁雲山往他跟前一站，雙眼居高臨下地盯着他。

陶成金有些打怵，身子往後縮了縮。

“怎麽辦？”陶成玉冷笑一聲，“我來教你怎麽辦。”

說着把尿布從他手裏奪過來，往他臉上狠狠一砸，“舔幹淨啊，你不是沒長手就長了一張嘴嗎？使勁舔！”

尿騷和腥臭味兒撲面而來。

“你，你……”陶成金一手指着他，扭頭到一邊幹嘔着。

梁雲山走過去扶起背簍，背了起來，裏面還有十來斤上好的豬腿肉。

三個人正待走到大門邊，卻見吳秀玲帶着孩子堵在了門口。

她倚着門哼笑一聲，“原來真是你們，我聽鄰居說你們來了還不信，不是欠了一屁股債嗎？怎麽還有錢買東西來。”

沒人理會她。

她伸頭往院子裏一看，啧啧道，“喲！好好的一籃子雞蛋怎麽摔了，還有，牆邊那縮着頭的兩只雞也是你們帶來的吧？腿上還有繩子呢。”

又踮起腳伸頭往梁雲山後面的背簍裏瞅，“我來看看還有什麽好東西？”

陶成玉冷聲呵斥道：“起開！”

“呀！好大的口氣，這是對待長輩的态度嗎？”

在自己的地盤上，吳秀玲沒有了那天的怯懦小心，開始嚣張起來。

“你們今天還真沒那麽容易離開。”

她推了一把兒子，“成寶，快！去把你爹叫來，就說你二哥帶着他的野男人上小陶莊撒野來了。”

陶成寶斜觑了幾人一眼，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快步跑開了。

陶成玉雙眼眯起，梁雲山垂在衣襟下的拳頭暗暗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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