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箭三雕

“他們究竟要把咱們關到什麽時候?”山東書生蹲在地上,拿指頭在地上畫着圈圈。

“看他們問話的頻率,一天五個,咱們一共二十四個人,少說也得五天,問完了再上奏,再等批複,沒個十天半個月,怕是出不去的。”那個牙白衣衫的男子回話。

他們關在一起八個人,昨天被問話的有何孝義、王敬同還有這個牙白衣衫的公子。他們每個人回來之時,都有說自己被問話的內容,無非是那些“誣蔑昭王與晉國公的言論從何處聽來”,“受誰指使”“與平王可有關系”等等。

被送回來時何教義與王敬同身上都有笞痕,可見他們是不改耿直性子,沒有屈于淫威利刑,而這個牙白衣衫之人完好無損,如此,他的言論與立場也就不言而喻了。

“孝義,你的傷如何了?”沈雲之沒有理會那人,只是擔心躺在地上的何孝義。

他在問話之前就已經受了重傷,又被鞭笞,真是雪上加霜,到晚上就開始發燒,這會兒整個人已經快昏迷過去。雖然獄醫來診治過,也給他用了藥,但還是不見好轉。

“水,水!”何孝義動了動幹裂的唇,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沈雲之将身上水囊裏僅剩的小半袋水遞到他唇邊,喂他喝下去,他可能是太過缺水,幾口就将水囊裏的水喝幹了,可還不夠,嘟囔着還要。

于是她便看向其它幾個人,但他們有的沒帶水囊,有的早已喝完,也是愛莫能助。

沈雲之不得不大聲喊獄史送水,喊了半天,來了個獄史,但他沒拿水過來,只是過來把牢門打開,直接将她給帶了出去。

沈雲之心想應該是輪到她被“問話”了,心裏不由得緊張起來,她倒不是怕挨打,以前槍林箭雨之中受的傷,勝過這十倍都不止。

她擔心的是如果他們問起“沈岩”之時,她的解釋是否能能蒙蔽得了他們。

那審訊的主事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跪坐于草蒲團上,身前有個案幾,身後是牆,正中一個方正的木雕虎頭圖,他頭發花白,形容枯瘦,滿臉褶子,看着就像殘年朽木,但那一雙如鷹利目閃着精亮的光芒。

看他的服飾應該是司法佐,是個沒品的小官,在旁邊不遠處有個錄事小史,正攤開案牍準備記錄。

沈雲之被帶刑訊室那個司法佐面前,兩個獄史按着她要讓她跪下,但那個法佐制止了他們,道:“大齊法禮,罪責未明前,士子名跪。”那兩個獄史作罷站到了一邊。

看來這問事之人是換了個明白人,昨天他們幾個可都沒這麽好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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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法佐沒再耽擱,例行問了幾個問題便直切主題:“我看了記錄,你昨日行榜之時可是說到了沈岩?”

沈雲之睫毛閃了閃,“是!”

“是否故意将話題引到他?”

“是!”法佐沒想到她承認的那麽幹脆利落,一直冷硬的表情輕微的動了一下。

“是否另有動機?”

“有。”

“你為他不平還是受人指使?”

這個問事每句話都極為簡單,不饒圈子,直擊重點,看來是個果斷的角色,對于這樣的人,迂回之策是行不通的,最好是簡潔名了地坦白交待。

但作戲要作真,也不能表現的太明顯,需張馳有度。所以沈雲之回答這個問題之時表情顯得異常糾結,憂郁着不願回答。

“說!”法佐一聲厲喝,左邊的那個獄史提了提手中粘着碎肉和血水鞭子向她走近幾步。

沈雲之看到他後俊俏的小臉緊張得發紅,大眼之中波光閃動,無不告訴着大家他心底的懼怕。

法佐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聲音又放緩了些,“你只要實話實說,我不會讓他們太難為你。”

沈雲之再做思杵狀,約摸十幾個彈指過後,她嘆口氣,點點頭道:“我說!”

旁邊的小史急忙蘸蘸墨,準備奮筆疾書,問了兩天,終于有了點有價值的東西,“如實”記錄好了,上面的人一高興,他說不定還能分得幾貫錢的賞銀,可以去平康坊吃頓酒了,想到這兒,他不免有些激動,本是彎着的背脊挺直了幾分。

******

賀蘭齊聽着柳子謙的話,眼中的疑惑越來越深、

那天他讓李大帶話給柳子謙,柳子謙過了兩天如約而至,柳子謙是個标準的愛打聽,所以除了帶了一筐子從平王那順手牽羊的瀚海梨,還帶了一籮筐外界的消息。

因為父親的關系,他出入許多地方都比較方便,打聽消息也很是順利,據他從京兆府探來得消息,那行榜之亂,與那沈雲之脫不了幹系。

“這麽說來,他所為皆是為昭王?”賀蘭齊對這個結果似乎沒有太感意外,唯一一點,他以為是沈雲之與晉國國公關系非淺,不料與昭王也有牽扯。

“應該是這樣的,依她招認,她抛出沈岩話題,是個一箭三雕之策。”柳子謙不出意外地在啃着梨子,“其一,可見舉子之立場;其二,可辯荊山之白玉;其三,可表自身之流從。”

賀蘭齊聽後眉毛挑了一下,道:“見舉子之立場,進了靖廷司可就不一定了。辨荊山之白玉,若是從一個行榜就能看出那何需開科舉士?”

他手中那把兩尺一寸長的玄鐵金柄劍在他手中如游龍穿梭,咝咝破風,時而輕盈時而疾利,劍花所到之處,落葉紛飛,“前兩個理由皆有些牽強,只有表自身之從流倒是說得過去!”

賀蘭府後院設有一處寬敞的習武臺,在夯實的黃土面上鋪了大塊的青石磚,長寬各十步,周圍一圈高大的柿樹,金秋時節,葉已開始飄零,柿已泛紅,再沒幾天就可以摘着吃了。

柳子謙嘴着嘴裏的梨,眼睛時不時的瞟着頭頂上的柿子,“那也不盡然,他自己不也被關進去了嗎?到了那兒,自然會看得真切。再說行榜之時我與平王殿下也去了,确有幾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人,雖說才學還有待考察,但至少德行品性還是可鑒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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