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守備為本

“守備為本？”

柳子謙與韓銘同時出聲，然後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艾，艾，殿下可否詳細……”

“殿下可否詳細解說一下！”柳子謙實是為韓師仁那口吃的毛病而着急，但凡兩人同在，他就少不了替韓師仁說後半句話。

韓銘也是知道柳子謙那快人快語的性子，習慣了他的這種行為，所以并不為意，反而覺得有這樣一個默契的朋友很是欣慰。

他雖是嘴上不靈便，但有雙會說話的眼睛，黑而亮，目中波光閃爍，極為傳神，與那儒雅的相貌結合得恰到好處。

“帝王創業之際，用武以安天下；守成之時，講武以威天下；禦邊之道，因當示以威武，尤必守以持重！”

平王重複這句話時神情肅然，眼神幽幽，眼前浮現昨日殿上的情景。

沈雲之在說出這兩句話後，所有的人都為之一驚，想不到一個剛年滿二十的一介白衣少年，竟然有這番見識和獨道眼光。

短短幾句話前半句總結了前人治國守邊之精要，後半句提出了新的觀點，後與前相輔相成，相互依拖，組成了一個實用簡務的禦邊方針。

當時齊帝就為之一動，按捺不住讓她詳細說來，于是沈雲之将自己這一觀點做了全面解說闡述。

所有人都是越聽越有精神，而獨獨晉國公臉色越來越難看，老辣如他，自然聽出了她觀點的弦外之音，什麽守備為本，示以威武，說來說去就一句話：興武！

昭王再怎麽反應遲鈍，這時候也會意出來了，心裏多少有些不快，但礙于父兄之情，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

而這些人中，最為意外，最為震驚的，就是平王，因為他才是沈雲之言論的最大受益之人。

果不期然，之後齊帝讓平王與昭王分別談了談自己的看法，昭王因立場的原由，當然還是堅持自己之前的說法，以文治之，但他也多少看出了父親的意思，明白他已被沈雲之說動，又看到了晉國公遞來的眼色，于是免為其難的在結尾加了句：文治興國之前提需以武鎮之。

此刻平王将這些大略與他二人講了，柳子謙便問：“那殿下你是如何回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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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眉目一閃，道：“安人靜俗，文教為先；禁暴懲兇，武略斯重！”

“妙！”柳子謙拍手叫道，“殿下你這回答比四殿下的可不知高明了多少！”

韓師仁也點頭道：“艾，艾……既肯定了陛下以文治國之方略，又提醒了武略之重！一語雙關，想來殿下這句話應該會在陛下心中加分不少。”說來也奇怪，但凡是一提到國政時論，這韓師仁的話就順溜多了。

平王朗朗一笑，“那倒未知，只是父親他，突然提起了射禮。”

“射禮？”柳子謙皺眉，“是九月初九的重陽射禮？”

平王點點頭，“且囑咐今年要辦得比往年的更為隆重些。”

韓師仁若有所思，“艾，看來，陛下是有興，興武之心了……”

“對，咱們這次一定要趁這次射禮大展身手，贏過昭王，痛痛快快地扳回一局！”

“艾，艾……那還用說嘛，論文咱們殿下要略，略遜于昭王，可論武，整個朝堂之上殿下要稱第二，可沒人敢稱，稱第一！”

平王聽了忍不住笑了，眉目之中是難得的朗然闊達，之後對門外喊了聲：“來啊！”

他語落沒幾個彈指的功夫，門口魚貫而入幾個端拖盤的婢女，她們低頭依次進來，靜靜走到三人面前，将拖盤中的糕點果脯擺在他們身前的案幾上，然後欠身退了出去，之後又有幾個婢女端着鎏銀銅盥進來跪在他們面前，舉盥過頭，請他們淨手。

平王淨手後，将帕子扔回墨漆雲紋拖盤中，對柳、韓二人道：“來，你們償償……”

“桂花糕！”看到吃的，柳子謙總是兩眼放光，反應比誰都快。平王的話還沒落盡，他便已經将一塊糕點給塞到了嘴裏。

平王笑頭搖了搖頭，轉爾對韓銘道：“韓主薄，你也償償，咱們邊品邊談。”

“艾，艾艾……”相對于柳子謙的麻利勁兒，韓銘真是慢多了，先對主座平王施一客卿謝禮，再慢慢洗了手，仔細用帕子擦幹，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桂花糕，再對平王施一謝禮。

而等他把那一套禮數做完，将第一塊桂花糕放入口中之時，柳子謙已解決完了三塊。

“我說韓主薄，這平王又不是那麽嚴苛之人，你何必拘泥于這些禮數呢，吃個糕點還要搞為麽麻煩。”柳子謙向來看不貫韓銘這種不管在何處都死守禮數的樣子，不禁要譏諷他兩句。

“禮乃立身之、之本……”

一聽韓銘又準備對他施以敦敦教誨，柳子謙忙截住他的話，“好好，吃你的，當我沒說過！”

每當二人這番鬥嘴之時，平王總會一笑置之，雖說齊帝總斥責他對下屬太過寬仁散漫，教導他皇子要要嚴明治下，方可立威馭人。但他還是我行我素，對屬官像是朋友，不像昭王那般懂得聽從父親教戒，更能讨父親歡心。

平王揮手讓婢女退下，道：“這是新采的桂花做的，味道如何？”

“不錯，是出是常樂坊楊月柳之手吧！”

平王笑笑：“看來這長安城，沒有你沒吃過的東西，沒有你沒吃過的地方！”

柳子謙聳聳肩，“就只差吃到鄭婉兒的‘一葉清了’”

提到鄭婉兒，平王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将手中吃了一半的桂花糕擱下，命人将王府國令劉保傳了過來。

“公子有何吩咐？”別看這劉保已一把年紀，可動作着實不慢，不一會兒就出現在平王面前。

“阿翁，你去安排一下，我與子謙要去一趟秦楚樓！”

“是去吃酒還是.……”如果是吃酒，那去安排一個前廳就好，如果是去會客，那就得進後院了，要問清楚了，秦楚樓那邊才好做準備。

“會客！”平王答了一聲。

劉保會意，道了句“老奴這就去。”便向外退去。

“殿下，可是去婉兒那兒？”柳子謙一臉激動，兩眼放光。

看着平王微一颔首，他立馬站了起來，“那還等什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