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重陽射禮1

所有人都到射宮之後，秦樂響起，行酒二遍， 之後一位侍中對齊帝奏稱：“有司謹具，請射！”，另有一位侍中走到齊帝跟前，恭敬地聽授他的制令後，大聲宣布：“制可曰！”

百官們聽令分別入座，皇子親王們的位置在齊帝階下左右側，其它大臣則在東西面鋪設賞物與酒器的長案前面的鋪團上跪坐了下來。

所有人入坐畢，一名千牛衛将齊帝專用的射禮弓箭呈遞給他，他接過來，走到了射位，也不知道是給那身肅穆的禮服襯的，還是這莊重的氣氛渲染，齊帝今日看起來精神十足，威嚴凜凜，王者之氣渾然天成。

随着他往射位邁出的第一步，樂聲響起，這是射禮上用的曲子：《驺虞》，當秦到第五節時，只見齊帝開始搭箭拉弓，伴随着樂曲第六節響起，箭脫弦而出，“嗖！”得朝着九十步開外的熊皮箭靶疾飛而去。

第一箭剛入靶，第六節樂停，緊接着“嗖！嗖！嗖！”齊帝依次又射出三箭，恰到好處得壓着第七、八、九節，當最後一箭入靶，奏樂停止。

這時一個千牛衛将軍去查看成績，将那四支箭拔了下來，捧在手裏一路快跑回來，待到禦前，跪地一一奏報：“此箭獲”，“此箭揚”，“此箭獲”，“此箭獲！”

他奏報畢，在場所有人齊聲叫好稱贊，九十步遠的距離，對于精于騎射的武官來說若要箭箭中靶都是有些難度的，可齊帝卻射出三箭中靶心，一箭偏上的好成績。

看來這齊帝雖是中年，身體發福行動不靈便，但早些年領兵打仗練出來的一身武藝沒退步多少，木雖枯，根猶壯，他那曾經在整個大齊都難覓敵手的射藝再度讓讓衆人嘆服，衆人的叫好鼓掌之聲瞬間将射禮氣氛推向高潮。

齊帝對于這個結果也是相當滿意，龍顏大悅，心情很好，忍不住讓昭王現場賦詩一首，就以他“三中一失”的成績為題。

這昭王才思敏捷，略微一想，便成一作，站起身來，略一思忖脫口吟道：“微步凜雲闕，長弓震蒼穹，連箭射東海，一箭仰天山！”

“好！”

“好詩！”

他詩吟完，又是一片鼓掌贊訟之聲，這詩前兩句溜須了齊帝身形霸氣健碩，威力無窮，不減當年之風采，後兩句一個“東海”恰應了這個重陽之日寓意祝福齊帝，最後一句說那微偏上的一箭是沖那“天山”而去，反倒化劣為優，将這有失水準的一箭也說得那麽得高大完美。

整首詩雖有些恭維拍馬的成份，但單從詩意詞韻來說，确實不失為一佳作。

沈雲之再一次為昭王的才華所嘆，若是讓她來作，怕沒有半個時辰也得一刻鐘才能作出與之媲美的上好之作。

這才一開始，陛下就讓他借作詩在衆臣面前出了風頭，如果接下來他發現平王沒來參加射禮，怕是更有話堵某些大臣的悠悠之口了。

果然，在第二輪皇子行射之時，他終于發現少了一個人，皺眉問道：“平王呢？”

大臣們都不知情于是緘默不語，昭王因辰時在門口遇到過平王，想要回奏齊帝，正欲開口目光一掃，突然瞧見西側階下遠處沈雲之遞來的眼神，又收回了話，在沈雲之旁邊的秦有才想來也看到這沈雲之阻止昭王，有些不滿地瞪了她兩眼，沈雲之一笑置之。

柳子謙緊張得手心都浸出了汗，他知道齊帝如果看到他，定然會讓他回答，正絞盡腦汁地想着最合适的借口。

“柳子謙！”

陰沉的聲音傳入他耳中，吓得柳子謙一個戰栗，“臣在！”說話間人已出列，站在了中間空曠之處。他出列之時目光恰看到對面的秦有才，見他正一臉看好戲的奸笑着，他身後不遠處的牆邊，是一長排三層木架，架上各色菊花争奇鬥豔。

“平王呢？”柳子謙沒敢擡頭，但聽這聲音語調就知道齊帝有些不高興了。

“回陛下，”他咽了咽口水，“平王，平王他……”

“他什麽？”齊帝的聲音比剛才又冷了幾分，有明顯的不悅。

柳子謙眼珠轉了轉，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心生一計。他擡起頭來，望着齊帝那已有怒意的臉，道：“平王去南山采菊，還未歸來。”

“采菊？采什麽菊，他府裏、這宮裏的菊花還不不夠他看嗎？”齊帝的聲音更為冷厲，臉上也籠上一層寒霜。

“回陛下，”柳子謙忙道來，“臣也是這麽勸的，可平王道只有南山山頂的菊花釀出來的菊花酒，方是上品，才最對陛下您的口味。”

這話一出，昭王為之一驚，在驚嘆之餘暗叫此答極妙。方才在宣政殿時，沈雲之對他講了張志誠一事，也知平王在遇到柳子謙後突然離去定是為張志誠一事兒。

他不太了解此事內幕，本來只是暗為張志誠和平王那些人遇害而感嘆，又一想，這平王不參加射禮倒也不算壞事兒，至少皇子中是沒人可以與他匹敵了。

又想到他缺席會引得父親責怪，自己可以撿個大便宜倒是也不錯，正饒有興致地等着這柳子謙受池魚之災，不想他卻作此一答，要知道，齊帝最愛菊花酒！此話将平王之孝心展現于衆人面前，甚是精妙。

果然這話一出，齊帝臉色突然好了不少，但怒意還未全消，依舊沉聲道：“采菊什麽時候不能采，偏要挑今日，難道他不知射禮之重要嗎？”雖還是責備的口氣，但明顯比剛才要輕緩許多。

“臣也是這麽跟殿下說的，也極力勸阻他以射禮為重，以國禮為重，臣說對陛下的孝心在日常之點滴，并不在一時之功。臣還說了，那菊花酒，要将黍米和菊花一起封壇投曲，埋于地下整整一年才能取出，你對陛下的赤誠孝心也要一年以後才陛下才看得到，而為此卻耽誤了射禮，惹得龍顏不悅，實是得不償失。”

“陛下，臣知所言有不妥，但為了殿下不丢賢名，不落臣怨，不惹陛下生氣還是說了這些不恭敬之言，請陛下降罪。”說着跪伏下來，做了一個稽首大禮，以表誠心。

明知道陛下定是急于聽他那個兒子該如何回答，無暇顧及他這些“不敬”言論，這柳子謙卻在這個時候請罪，也是極為聰明之舉，沈雲之聽罷這一席話，又對柳子謙有了更新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