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非常手段

他的話他們想想便明白了，齊帝雖然偏愛昭王，有心廢長立幼，但因非名正言順，怕引起朝野震動，掀起什麽波浪弄得社稷不穩，所以昭王起勢這麽多年依舊遲遲未立為太子，其中也有這個原因。

柳子謙若有所思：“賀蘭你的意思是，陛下并不會重責韓尚書？”

賀蘭齊正想開口，韓銘頹喪地聲音傳來：“話雖如此，可聖心難測，特別又是我們這個陛下！”

“韓主薄！”柳子謙飛速地瞥了眼平王，然後又向他遞了個眼神，示意他說話要注意點。

平王知道韓銘也是心切才出言有失穩妥，并不介意，反倒自嘲一笑，道：“韓主薄說得沒錯，我這個父親的心思更是難測！”說完搖了搖頭，神色有瞬間的恍惚。

“依我看，與其咱們在這裏暗自揣度浪費時間，不如做些實質性的事情。”他将将視線投向李煜，“殿下，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柳子謙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賀蘭，你有計劃了？”

平王與韓銘也都同時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

賀蘭齊擡手拂了下面具邊緣，道：“我能想到的，只是我賀蘭齊的法子！”

“什麽法子？”韓銘急切問道。

“不講道理，不講規則！”柳子謙替賀蘭齊回答了。

他對賀蘭齊太過了解，當然知道他的行事法則。他天天打交道那些人，非狠即辣，宵小奸惡，仁義道德在他們眼中就是狗屁，與他們根本講不通。通常賀蘭齊對付這種人的辦法就是：不講道理！沒有規則！以惡制惡！

平王也是知道些的，聽了他的話眉毛慢慢簇起：“你打算怎麽做？”

“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下手！”

“張翁？”平王問道。

柳子謙眼中升起疑慮：“明日就是禦史臺推鞠之日，你是打算在這之前讓他改變說辭？”

賀蘭齊目光越來越深，臉上泛起淩厲神情：“只要還沒拿到供詞，一切皆無定數。”

“可是讓他做僞證，等同于用不當手段，這樣……合适嗎？”

賀蘭齊盯着平王，神情變得冷酷嚴肅：“非常時期，當需非常手段。”

“賀蘭說得有理。殿下，你直正仁義，可晉國公他們跟你講這些嗎？咱們跟他鬥了那麽多年，他啥手段沒使過？就說這次之事，本就是無傷大雅的事情，可他們費盡心思借此大做文章，難道不夠卑劣陰險嗎？對付這樣的人，不能顧忌太多。”

平王還是有些猶豫，“可是，這樣等同于欺瞞父親，若是讓他知道了，怕會大怒。”

“殿下你放心，賀蘭可以保證此事會做得幹淨利落，就算事發，那也由賀蘭擔着。”

他想要的就是這後半句話，李煜這才算放下心來，點頭道：“好，你去做吧！但切記要隐秘。”

賀蘭齊微颔首應了，又道：“還有一點，賀蘭保證可以讓他什麽都不說，但是，禦史臺那邊恐怕不會那麽輕易就會相信，所以，殿下還是要盯着那邊。”

平王聽後略一思索，轉首對柳子謙道：“子謙，你這兩日多費心些。”

柳子謙明白李煜的意思是讓他從父親大理寺卿那兒探探禦史臺的風吹草動。

大理寺、禦史臺、刑部雖然為三個獨立的監察刑獄機構，各有權職，但也不能完全分割開來，常有三司會審等聯合辦案的時候，所以三者間聯系較為緊密，有什麽疑難案件通常會互相幫忙商榷，三司首長關系熟悉融洽，哪個部門有個風吹草動，也是不難知道。

柳子謙笑道：“好，這幾日我多去給父親捶捶腿，捏捏肩。”

“韓主薄，”平王接着對韓銘說道，“韓尚書那裏你還需多加勸導，好生照顧着些，他年紀大了，怕有什麽想不開，生些狹氣，身體吃不消。”

韓銘對平王的相助早已非常感動，再聽他這真誠的關切之語，更是暖到了心窩子，說話有些哽咽，“艾，艾艾……”雖然他什麽都沒說完整。

賀蘭齊離開平王府，夜已很深了，但他的事情耽擱不得于是快馬加鞭去了永寧坊。

做了長安七年巡城官，他對長安熟悉到閉着眼睛在錯綜複雜坊間裏巷轉悠也絕對不會走錯路的程度，哪個裏坊幾戶人家，哪個曲兒有幾個菜窪他都一清二楚，所以找起張翁家裏并不費力。

沒多久他停在一排低矮的木制棚戶區前，敲了敲其中門口擺着着大磨石的一家，過了一會兒，裏頭傳來了詢問之聲，賀蘭齊低聲答了一聲，很快，窗戶裏頭亮了起來。

張老頭打開門，一臉和氣地将賀蘭齊給請進了屋。他拿袖子擦了擦一個小馬紮，“中郎将深夜到訪，可是有什麽事兒？”

張老頭對這個大名鼎鼎的黑眼羅剎也是有幾分忌憚，知道他平日都是幹些什麽事，這大半夜的來找他，恐怕不是來玩的。

賀蘭齊推開他遞過來的馬紮，“不用了，我問幾件事情，問完就走。”

雖然心裏有些發杵，但臉上還是笑了笑，褶子擠到了一塊，“不知中郎将要問什麽？”

賀蘭齊不與他廢話，開門見山：“禮部尚書上朝之前常在這裏買胡餅吃，可是事實？”

張老漢心中一驚，這種隐秘之事他怎麽知道了，難道是什麽時候說漏嘴了？

他正想着，突然耳邊一聲喝厲：“說！”

一個哆嗦，他忙慌張地點頭道：“是是！”面對這個讓人望而生寒的黑眼羅剎，他可不敢說謊。韓尚書，老頭我對不起你了。

“你是怎麽說出去的？”

這個，他還真要好好想想，年齡大了，腦子總是記不住事兒。

賀半齊也沒指望他一時片刻就能答上來，便在屋裏轉悠着四處打量，看似随意的姿态，但那刻意扶在刀柄上的手總是讓張老頭沒來由地緊張急迫。

“想起來了嗎？”連聲音，都讓他覺得頭皮發麻。

“想，想起來了，”張老頭眼睛一亮，趕緊答道，“是讓一個漂亮的公子給激了幾句，一時疏忽說漏嘴了。”接下來沒等賀蘭齊再問他便一五一十将那日沈雲之與段玉容買餅之事給詳細說了一遍。

賀蘭齊聽完，眉毛慢慢皺了起來，“沈雲之？”

“怎麽，中郎将也認識他？”

賀蘭齊冷冷瞥了一眼他，張老頭趕忙把嘴閉上。

“還有誰聽到了？”

張老頭想了想道：“沒！沒有了！我話一出口立馬就反應過來，趕緊收了話，還好當時他們身後排隊的人離得遠。”

“果真沒有別人？”

張老頭使勁點點頭：“絕對沒有！”

賀蘭齊面具下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好，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