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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有車有房,仆婦成群的聶家相比,朱家也就是個擺地攤的,有一間小小的鋪面,男人幹活染布,女人還要鋪裏擺攤賣貨,房子是套三層院,車駕只有一頭驢代步,家中兩個丫頭侍侯,一般家事還要女人們自己動手。

對比之下聶家就是要分家了,方七的事再讓聶烴臉上無光,也不可否認聶烴仍然是正經富二代。有錢能使磨推鬼也許誇了些,有錢能使鬼推磨卻是真實的。朱家圖錢嫁女兒,這也是人之常情。不正常的是聶烴為了遮住方七的事娶朱氏,好像他又娶了媳婦,方七送他的綠帽子就不存在了。

今天初二,姑娘回門的日子,馮惠姐回了馮家,朱氏是新媳婦也打包東西回了朱家,本來頭一年回家女婿要跟着,聶烴如何願意出門,就是朱氏進門那天,聶烴都沒出門去迎親。也虧得是朱家這樣的人家,高嫁了女兒不敢抱怨,真是門當戶對人家岳父肯定要抱怨。

丫頭打起簾子,朱氏笑吟吟的進到屋裏,十六歲的朱氏真說不上多漂亮,別說跟方七比,就是權秀蘭也能甩她兩條街,不過青春少女再醜也有限度,聶二太太對她的評語是馬馬虎虎,是聶烴的媳婦,聶烴沒意見就好了。

“給二太太請安。”朱氏上前說着,請安的動作她是進門之後現學的,看着挺像那回事。

聶二太太笑着讓朱氏坐下來,看朱氏還是早上出門時那身衣服,只以為她才回來。笑着道:“怎麽沒回屋歇歇就過來了。”

朱氏進門後就給她早晚請安,雖然時間上沒那麽準,但總是來了,聶二太太還特意說過不需要,連馮惠姐的早晚請安她都免了,更何況侄媳婦。朱氏卻是執意要來,還說自己是初來乍到許多事情不懂,要向聶二太太學習。

朱氏笑着道:“己經回去過了,三爺睡了,我過來跟嬸娘說話。”

“噢。”聶二太太只是應了一聲,也不再說其他,聶家不算講究的人家,但一般來說,一天也要換三套衣服左右,出門的時候丫頭婆子也會帶三套衣服左右,以方便替換,朱家只怕擺不起這樣的排場。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給朱氏派個老管事,提點她衣食住行,以及家裏的規矩。老管事肯定是聶二太太身邊的人,想想聶烴那樣,聶二太太真有點怕了他,不知道要怎麽辦好。

“家裏爹娘讓我代他們向二太太問好。”朱氏笑着說,聶家的富貴果然是想像不能的,丫頭婆子捧着的日子就好像做夢一樣,不用每天早起做飯,也不用去鋪裏幫忙對着客人們陪笑臉,雖然聶烴實在是……但這樣的生活她真的太喜歡了。

“讓親家太太挂念了。”聶二太太笑着說,也随口說了幾句問好的話,最初朱家主動求親時,聶二太太真沒考慮過朱家,希望女兒嫁個大戶是人之常情,只是朱家目的太明确,表現的也太急切了些。偏偏聶烴好像自己再也娶不到媳婦似的,随手抓了一個就抓到朱氏。

坐着閑話了幾句,眼看着到了晚飯時間,聶二太太正想打發她們回去,朱氏突然笑着道:“不知道二嬸打算哪天出門吃年酒,我也好準備。”

“啊……”聶二太太心中有幾分驚訝,不禁看向朱氏,新媳婦跟着長輩出門吃年酒是平常事,只是聶烴那樣……朱氏合适出門嗎?

今年聶家沒請年酒,原由都沒找,只是跟相熟的幾家說一聲,今年不請年酒,理由大家都懂。年酒貼子還是收到了好些張,特意請她過去打聽八卦的肯定不去了。另外梁大太太跟聶二太太是多年交情,梁家可以去,還有沈家,與沈太太交情不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現在誰敢不給沈家面子。

按聶二太太想的,她自己去就好了,連聶蓉蓉都不帶,就是主人家和善,如何能保證參加的賓客都和善,聶家本來就沒什麽名聲,宴席上刺起來,她能受的了,小輩們未必能,真起了沖突首先是主人家難看。

“我知道家裏這樣出門是尴尬了些,不過事情發生了,總是在家裏也不是辦法。”朱氏低頭說着,她會主動提出跟聶二太太出門,有一大部分原因在聶烴身上。以前聶烴怎麽樣她不曉得,現在的聶烴真像死狗一樣,對什麽事都提不開興趣,既不出門,也很少說話。

做為剛做被了綠帽的男人,朱氏可以理解聶烴的心情,也曉得她能嫁到聶家來确實是情況特殊。但聶烴這樣對待總不是辦法,她是沒什麽辦法勸聶烴,但她本人不想這樣,她是為了更好的物質生活嫁給聶烴的,但她也想正常的生活。

聶二太太不禁看看朱氏,朱氏性格倒是很開朗,以前常年跟着在店鋪裏打下手,迎來送往招呼客人。朱氏如此說也不能說錯,事情發生了總要面對,只是面對也要看看時間,年前的事情,正在風頭上,讓聶二太太說還是避一避的好。

聶烴娶朱氏就是有想拿她避風頭的意思,只是朱氏的家世……要是聶烴憑自己本事娶一個比當年方家家世更好,比方七更加有才名美名的世家女子,帶出門去多少能尋回些面子。方七是賤婦,聶家也不稀罕,馬上另娶賢妻。只是朱氏不管是家世還是美貌都差很多,她知道朱家是圖錢,旁人自然也曉得。

朱氏一臉期待的看向聶二太太,她自小跟着母親店鋪裏幫忙賣貨,并不是嬌弱小姐,她能吃苦也能幹活。聶家快分家了,她想在分家讓人知道聶烴娶了她,不然分家之後更沒人認識她了。

“你還年輕,有的是時候串門子,今年事多,我也就走兩家,連你們小妹妹都不帶,今年你也在先家裏歇歇,年前年後最忙了。”聶二太太猶豫一下笑着說。

朱氏說話做事倒是不錯,但是進門時間太短,她連何時更衣的時間還搞不清楚,去的又是梁家和沈家,尤其是沈家,那是不容人出錯的地方。保險期間還是讓朱氏留守家裏,在家裏錯就錯了,到外頭要是錯了,那就很要命了。

朱氏笑着的臉多少僵了一下,常年在店裏當服務生,應對能力倒是很快,馬上笑着道:“嗯,我聽嬸娘的。”

果然就像自己親娘朱老娘說的,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尤其是聶烴這種父母雙亡的。伯娘再關照也有限,到底不是親生的,給吃給穿養大就算不錯了,哪裏還會認真看管。

不說其他,就看聶炀和聶烴幾乎是同時娶媳婦,聶炀的媳婦好好的,方七就出事了。像方七那樣的主,只要聶家長輩們稍微打聽一下,聶烴也不會吃這麽大的虧。給聶烴娶方七,只怕就是随手抓的一個,花了那麽多錢也就是盡心了。

正說着閑話,聶蓉蓉來了,快到晚飯時間了,她過來吃飯兼請安。馮惠姐看時間差不多也起身告辭,她走了,朱氏也跟着起身走,妯娌倆一前一後出門,因并不同路,馮惠姐跟朱氏道了別也起身走了。朱氏笑笑也轉身回房,馮惠姐進門這些年了也沒生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不能生,自己則要争氣些,早些生下兒子才好。

聶家是富貴,但這日子也不好過,聶烴一蹶不振,當家理事的又是伯娘,就是不苛扣她的用度,有親兒媳婦對比着,她這個侄媳婦也要靠後。

轉眼至于三月,朱氏查出有孕,全家歡喜。聶殇仍然沒有歸來,只有一封收信回家裏,上頭簡單幾筆報了平安,并且信上說的明白,他馬上又要往別處去,不用回信給他。信差把信送到家裏,聶二太太先看到的,晚上聶二老爺回家後才看到書信。

“唉,老大到底外頭忙什麽,這都出門大半年了,仍然不見他人。”聶二老爺有幾分嘆氣說着,他倒不是抱怨聶殇,聶殇處理私事是他的自由,只是店鋪生意越發不好,看着讓人焦心。

聶二太太聽聶二老爺說過幾回店裏的事,多少知道些,不由的道:“店裏生意又下滑了嗎?”

“唉,洪家店鋪新開張,我們這邊生意豈能好了。”聶二老爺嘆氣說着,高雲瑞當街捅人和自捅之後就辭職了,理由都不用說,大家都明白。聶二太太就是再舍不得高雲瑞這個才,也只能讓他走。娶了方七之後,高雲瑞立即投奔洪家,确切一點說是投奔洪大奶奶方四。

方四更是個能幹的,大年初一生了孩子,坐滿月子之後就開店,直接提拔高雲瑞為掌櫃,洪家雖然沒有找彙豐船行拿貨。但跑外海的海商也不是衛連舟一個,另尋門路聯絡貨源,生意那叫紅火,同行的聶家就慘了,生意立時蕭條。

“我們家不是也有貨源嗎?”聶二太太不禁說着,貨源是聶殇找回的,只要拿貨結帳,然後再賣掉,中間牟利。洪家還要忙碌找貨源,聶家沒這個壓力,按理說應該更好做。

聶二老爺又是一嘆,道:“有貨源又有什麽用,我們賣的是大船拉回來的西洋貨,這種東西訂價多少全沒有定數,怎麽賣,如何能賣上高價,這都是憑本事的。”

這跟做日常雜貨生意不同,那些東西價格都是定死的,大家都在賣,本錢在那裏擺着,便宜不到哪裏去,貴也不貴了。現在這種從來沒見過的西洋貨,賣的就是個新鮮,客戶也都是能花起銀子的大老板,把一兩銀子東西炒到一千兩,只要能賣出去,客戶肯給錢那就是本事。

以前是高雲瑞給商品定價,不管中間和利潤多高,高雲瑞最後總是能把東西賣出去,然後賺取中間差價。現在高雲瑞走了,不管是他還是聶炀都沒有這個眼光,一大堆東西,挑不出哪個是能賣大錢,哪個賣不上價錢,分門別類賣出去。要是洪家不開店那好些,獨一份的生意,自然會有客戶來,現在洪家開店了,客人願意往洪家跑,難道能去硬強客戶。

聶二太太聽得默然,她不太懂生意上的事也聽懂了,簡單來說洪家和聶家擁有的一樣的起點,結果聶家人幹不過洪家,聶家想把生意争回來,需要經營者比洪家人手段更高超。

“老大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我想着去問問大嫂……”聶二老爺有幾分自言自語的說着,他從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是個庸才,一直很老實的拔算盤看帳本。店裏現在的局面不是他能擺平的,聶殇找不着,現在能指望的也就是聶大太太。

“大嫂?大嫂眼看着都五十歲的人了,還讓她辛苦操勞……”聶二太太忍不住說着。

“唉……”聶二老爺忍不住嘆氣,想想聶大太太辛苦了半輩子,再讓她辛苦實在太不應該,便道:“也是,反正店鋪生意也沒虧本,只是賺的少了,老大總是要回來,等他回來之後再料理吧。”

“嗯。”聶二太太也覺得這樣更好,讓五十歲的聶大太太去操心生意,不管怎麽說都過意不去。

聶二老爺想了想又道:“還有家裏的用度,多少也儉省些,這大半年來只有貨運一樣的進項,我這個二叔無能,連店鋪都看不好,那家裏就省一點。”

貨運是聶家最穩定的産業,就是幫忙商戶運貨,賺取運費。雖然中間利潤說不上高,都是老客戶了,海面上聶殇早就打過招呼,只要不是倒黴的運上大海暴,那就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再有一個重要進項就是聶殇出門置辦的各種貨物,聶殇只要出門從來沒有空手回來,只有這一回,聶殇明說了是辦私事,不是做生意。

“我曉得。”聶二太太說着,賺不了錢,那就少花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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