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十天之後簫殇回來,帶了兩大箱的直隸特産,送到聶家拜見長輩送上東西,在聶大太太屋裏坐了一會他就走。倒不是覺得不方便,而是他要開始準備提親下聘,總不好在岳母娘家裏準備聘禮。住處己經尋好,在彙豐船行的辦事處落腳,銀子倒是好尋,欠條都不用打,直接從彙豐先借了一萬兩,只是聘禮所需東西瑣碎,要時間裝備。

正巧彙豐船行又有貨船過來,掌櫃早早飛鴿傳書給衛連舟,衛連舟便讓貨船捎了點東西過來,算是祝簫殇訂親之喜。

“還是大爺的眼光好,看看這珠釵的樣式,還有這麽大的珍珠,真是見都沒見過的。”章婆子笑着的合不上嘴,以前簫殇只是答應給聶蓉蓉尋門親事,哪裏想到指的就是他自己,想想簫殇的賺錢本事,以後不可限量的榮華富貴,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聶蓉蓉臉上含笑,心中卻如抹了蜜一般,不管簫殇送她什麽,她都喜歡。禮物拿到跟前了,各色釵環,樣樣精致用心,是簫殇細挑的東西,如何不讓她更高興。

聶二太太旁邊看着也十分高興,她就這麽一個女兒,能尋到一個好夫婿,如何不開心。讓章婆子把禮物收好先拿回屋裏,又揮手讓丫頭們退下。

母女倆也沒在廳裏坐,聶二太太攜手到聶蓉蓉到裏間榻上坐下,神色鄭重的道:“看到你了一個好歸宿,娘也開心,雖然離出嫁還有一兩年,但有話娘也要提前叮囑你。”

聶蓉蓉也把笑容收了,道:“聽憑母親教誨。”

“不管為的什麽,大爺向聶家提親,要娶你,你就要賢良淑德,夫妻和睦,不管何時都不要忘了妻子的本份。”聶二太太說着,簫殇提親的時候她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這些日子過去了,細細想來這門親事真是應了一個詞,恰到好處。

其實這也是婚姻的真谛,無數夫妻都是掀開蓋頭見的頭一面,過的美滿幸福的多了。人存在與社會,立足與社會,除了自己之外還有無數人與自己生活扯上千絲萬縷的關系,門當戶對四個字是真谛。放在聶蓉蓉身上也是一樣,簫殇想娶她,先是合适再是其他。

“我曉得,請母親放心。”聶蓉蓉說着,許多事情非得尋根問由沒意思,簫殇娶她就足夠了。試想一下簫殇若是一直姓聶,她以後也肯定要另嫁他人,成親之後難道還要守着一段訴不出口的感情過一輩子嗎?答案很明顯,不會。

女兒總是要出嫁,不管嫁給誰,日子都是要繼續往下過,她自覺得自己沒有逆天改命的本事,那就認命的活下去。沒有人能夠萬事遂心如願,與其去各種怨對,不如去思慮一下接下來的路。

聶二太太聽得笑了,她倒不是對聶蓉蓉不放心,例行叮囑也是必須的。女子就是這樣,認命能不活,認性不能活,不是每個女子都有方四的本事,能夠劍走偏鋒那樣殺出一條血路來,平常女子能依靠仍然是丈夫,兒子,娘家。

“大爺人好,你與她又當了這些年兄妹,他素來疼你,成親以後也肯定不會虧待你。這幾年你跟着我,不管是管家還是做人,也看了不少,懂了不少,我沒什麽不放心的。”聶二太太微笑着說着,心中卻隐隐有幾分心酸,這個世道女子別說想得到幸福,就是想過幾天遂心的日子都太難了。

“嗯。”聶蓉蓉點頭應着,眼中多少有些淚光,就因為她一直跟在聶二太太身邊,她才曉得女人到底有多苦。這些年來,管家理事,對上對下,辛苦操勞都是理所當然的。

“大爺有本事有能耐,你嫁過去肯定不會吃苦。不過大爺再能掙錢,那都是他的錢,你大娘對他有撫養之恩,他視之為母,傾力供養都是理所當然。二房對大爺沒有那麽大的恩典,就是聶家與大爺有恩,大爺也報完了。”聶二太太說着。

女兒高嫁,娘家差,倒貼娘家的事是經常發生的,為此就會産生種種矛盾。尤其是簫殇這樣,突然間從養家的侄子變成女婿,這個身份轉變只怕一時間還轉換不過來。就像朱氏上門來鬧她,就是覺得簫殇以後會繼續供養二房還不供養三房。

從古至今宗族血緣都是以姓氏為大,侄子懂事肯養叔叔雖然不太站的住腳,多少還是合理合法的。但是女婿供養岳父一家那就不行了,女子拿夫家東西與娘家,視為偷。就是簫殇非常通情打理,願意繼續供養,二房也不能答應。恩大成仇,現成例子就是聶烴。

“嗯,母親說的是,我都記下了。”聶蓉蓉應着,這些天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聶二太太如此說了,她心裏也松口氣。婚姻就像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是運氣好,投了個絕世好胎,但接下來的夫妻之路,卻要她自己走。

聶二太太輕輕嘆口氣,有幾分自言自語的道:“本不想這麽早讓你出嫁,女人最好的時光就是當姑娘的時候,出了嫁就沒好時候了。幸好尋得好親事,上頭沒有公婆,伯娘是婆婆,倒也輕松許多。”

“娘,你就放心吧,我會惜福。”聶蓉蓉脫口說着。

聶二太太聽得笑了,道:“知道惜福就好。”

“太太,太太……”

院裏婆子急匆匆的聲音打斷了母女的會話,聶二太太起身從裏間出來。就見朱身邊的婆子跑進門道:“三奶奶要生了。”

聶二太太并不意外,臉上也不着急,算着日子是要生了。只是平淡的問:“去請産婆了嗎?”

婆子被聶二太太的淡然态度弄愣了,女人生産是鬼門關上走一圈,聶二太太怎麽一點都不着急,也不說過去看看,回道:“三爺派人去了。”

“三爺在就好,我就不過去了,記得提醒三爺,派人通知親家母一聲。”聶二太太說着,又道:“生下來之後再報信給我,我去道喜。”

“噢……”婆子這回真怔住了,出門的時候還有點犯傻。

婆子從聶二太太屋裏出去到聶大太太屋裏,聶大太太也是一樣的态度,只問了句請産婆了沒,根本就沒有過去看的意思。婆子一臉不解的回到三房,婆子們己經扶着朱氏進了産房,聶烴手忙腳亂不知道如何辦好,只等兩個伯娘過來料理。沒想到沒有一個過來的,只說生完之後給她們報信。

朱氏才開始疼,還沒到使力生産的時候,比較有精神,聽婆子如此說,便大聲對聶烴道:“早就跟你說指望不上,你還偏偏去叫。總是說你伯娘好,現在知道了吧,你伯娘們好的很,侄媳婦生孩子了都不來看看,這肚子裏的可是聶家的種,聶家頭一個孩子都不過來瞧一眼。”

産婆來的很快,稍停一下朱太太也來了,朱太太拿了聶烴五百銀子之後先把自家房舍換了,帶着對自家姑爺态度也好了許多,說話十分的巴結,聶烴也沒像以前那樣讨厭她了。等産婆扶着朱氏進了房産,朱太太就開始對聶烴說了,不外乎是朱氏那些話,分家不平,二房占了兩份,三份只得一份之類的。

本來聶烴對與分産分配還挺無感的,三房人分為三份也是理所當然,聶大太太還活着,也不可能絕了大房,非得現在把大房的財産平分了,實在很不厚道。但今天朱氏生産,這麽大的事,兩個伯娘都沒露面,他心中不由的有幾分怨念。

朱氏在産房裏喊了半天一夜,天快亮的時候才生下一個兒子,早飯過後聶二太太和聶二老爺帶着兩身衣服過去道喜,朱氏累極己經睡了,朱太太還在,看着小外孫,那口氣就得意多了。朱氏生的是兒子,聶家頭一個孫子,對比絕戶的大房,無子的二房,這絕對是立功了。

聶二太太根本就不接話,神色更是淡然。聶二老爺看情況不對,看了孩子後就借故走開。沒一會馮惠姐也來了,弟媳婦生産,嫂子總要過來道喜。

朱太太看到她過來話就更多了,話裏話外就說馮惠姐是不下蛋的母雞,馮惠姐聽得大怒,嗆了朱太太兩句,放下衣服,孩子都沒看就走了。

“親家太太,你看看二奶奶這脾氣,不是我說……”朱太太沒想到馮惠姐這麽不給面子甩手走了,不能上前去拉馮惠姐,朱太太開始對聶二太太說了。

“我兒媳婦很好,我很滿意。”聶二太太打斷朱太太的話,也起身道:“屋裏事多,我先過去,洗三時再來。”

聶二太太擡腳要走,朱太太又是一怔,卻是上前拉住了聶二太太,一臉指責的道:“這孩兒落地了,卻看不到奶媽,親家太太也沒太成算了。”

聶二太太聽得臉色沉了下來,看向朱太太道:“聶家己經分家,二房就要搬出去住,事情也是千頭萬緒。各家事各家管,小三夫妻才分出來單過,事情忙不過來是有的,小三爹娘去的早,有事麻煩伯娘也是有的,但總要提前說一聲。事前不說,現在又說我沒成算,孩子出生要奶娘這種事,難道還要我說,小三就不知道?”

朱太太臉色也跟着變了,以前只是背地裏說,現在直接說到聶二太太跟前,道:“果然是沒娘的孩子是根草,這伯娘再怎麽樣也不是親娘,說什麽自家忙,根本就是甩手不想管了。”

“伯娘本來就不是親娘,三老爺和三太太是去世早,大房和二房把小三撫養大,娶上媳婦,另外分了家産,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到了地下也對的起早亡的三老爺。”聶二太太說着。

她從來就沒要求過聶烴拿她當親娘孝順,同樣的聶烴也不能要求她這個伯娘拿他當親生兒子一樣。就是親兒子,二十幾歲了也要當家立計,不能總讓她這個親娘裏裏外外張羅。

朱太太被嗆的無言以對,正醞釀着情緒打算大鬧一場,聶二太太卻是懶得理會她,轉身就往外走。

朱太太看攔她不住,只得到裏間喊着聶烴道:“女婿,你自己過來看,看看你的好伯娘是如何待你的。”

聶烴因為守着朱氏一晚上沒睡,本來正在裏間歇着,朱太太這樣高聲一喊,不但聶烴被吵醒了,連旁邊放的孩子也被吵醒了,頓時哇哇哭了起來。

聶二太太本來都要出院門了,卻是停住腳步看向朱太太道:“朱太太就是十分想鬧氣,也得看看眼前,你的女兒才生産完正坐着月子,月子裏鬧氣坐下病根是她自己受,誰都替不了她。”姑娘生完頭一天,岳母娘就鬧氣,那就鬧吧,看看最後誰吃虧。

朱太太卻是叫嚷着道:“二房搶占三房的錢,以為有個好女婿就得了勢,欺負女婿沒親爹娘,這事說到那裏都是女婿占理。”

“那就随你到哪裏去說。”聶二太太冷聲說着。

聶烴迷迷糊糊從床上起來,還有點搞不清狀況,不過想到昨天聶二太太面都沒露,心中也有幾分氣,此時便一言不發,看看朱太太又看看聶二太太。

聶二太太扭頭看看聶烴,忍不住道:“你也二十幾歲的了,怎麽也得學會當家立計,打發人尋牙婆找個奶媽不是什麽難事。”這種事情吩咐婆子一聲就好,不到半天牙婆就把奶媽送來了。

聶烴聽得十分不順耳,道:“伯娘自己都說分家了,三房的事就不勞伯娘操心了。”

“好,不用操心最好。”聶二太太說着,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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