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無

黃履莊拿着盧希寧畫給他的簡單光學原理圖,在屋子裏日夜不休,連續研究了兩天。

今日盧希寧要與納蘭容若回京,早上起來聽行墨回話之後,兩人一起來到了他住的客院。

一進門,便看到他蓬頭垢面坐在地上,手上拿着半個饅頭,望着面前擺着一堆工具以及筆墨,還有揉成一堆的紙團發呆。

聽到腳步聲他擡起頭,忙起身要見禮,納蘭容若笑着說道:“不用這些虛禮,不過黃先生還是快些起來吧,地上涼。”

行墨手上托着從裏到外,全新的換洗衣衫,行硯提了熱水進去淨房,黃履莊四下看了看,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道:“對不住,我身上臭烘烘的,先去洗漱一下再陪兩位說話。”

黃履莊進去洗簌,盧希寧蹲在地上翻看他那些工具,片刻後不感興趣站起身走到屋外,對着太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納蘭容若跟了出來,笑着問道:“你怎麽不多看看?”

盧希寧希望大清,也能出現傅裏葉,黎曼這樣的偉大人物,而不是只能跟在後面拾人牙慧。

她也相信,只要掀開一道口子,這片土地上,會湧現無數這樣的人才。

“我感興趣的,是他能總結出原理,而不是他能做出什麽,這才是他的真正進步。當有了理論之後,會有無數人會根據他的理論去琢磨鑽研,這些東西遲早能做出來。”

納蘭容若沉吟片刻,說道:“就好比是先賢總結出了勾股定理,寧寧可是這樣的意思?”

盧希寧讀到過勾股定理,她點點頭,笑道:“差不多是這樣。”

納蘭容若回頭看了一眼,笑着道:“黃先生真是刻苦,一門心思投入了進去。”

盧希寧也跟着他看去,說道:“他這樣不行,我們進去吧,得好好勸勸他。”

進了屋,黃履莊洗漱之後換上新衫,人看上去總算正常了些,上前抱拳道謝:“多謝公子與少夫人,在下實在是汗顏,迄今還沒有任何頭緒。”

納蘭容若招呼他坐下,盧希寧說道:“黃先生遇到想不通的時候,就多出去走走,走動散步會利于大腦思考,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沒有多少好處。不過黃先生,可否問你一個私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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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履莊呆了下,說道:“少夫人不用客氣,有什麽話盡管問就是。”

盧希寧說道:“我聽說黃先生還未成親,以後打算還回揚州嗎?”

黃履莊苦笑一聲,說道:“家母三年前去世,我出孝之後就來了京城,揚州也沒有別的家人,以後留在揚州還是京城都一樣。我迄今一事無成,媒人以前給我說了好幾門親,最後姑娘家裏都沒同意。我也不願意耽誤了姑娘,一人過日子也自在,未曾想過成親的事。”

盧希寧眼含笑意看了納蘭容若一眼,認真地道:“黃先生不用自責,你真的很好,該找個志同道合,能理解支持你的妻子。如你這般沒日沒夜研究學問,家裏的事情照顧不上,也關心不了妻子,久了之後肯定會吵架。我很幸運,找到了完全理解支持我的人,黃先生也一定會找到的。”

黃履莊眨巴着眼睛,下意識看向納蘭容若,他正滿臉寵溺看着盧希寧。

不知為何,黃履莊覺得牙酸得很,悻悻別開了頭。

納蘭容若心裏甜滋滋,聲音也輕快無比:“我已經給黃先生另外準備了間宅子,離丙舍約莫一炷香車程。那裏也清淨,裏面一應俱全,兩個伺候的小厮忠厚可靠,身契也會随後給黃先生送來。黃先生可以潛心讀書研究,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他們。我與內人要回京城去了,就不打擾黃先生。”

黃履莊感激不盡,忙起身道謝,送他們離開。走出幾步,納蘭容若就迫不及待悄然牽住了盧希寧的手,凝視着她道:“寧寧,我真有你說的那麽好?”

盧希寧重重點頭嗯了一聲:“你因為我才幫助黃履莊,而且不計代價,不索要回報。容若哥哥,多謝你。”

納蘭容若臉上笑意更甚,說道:“寧寧,看到你這麽高興,我比你還高興十倍百倍。你喜歡做的事,就盡管放手去做,我能理解你的心思,你想要的,不是一個只會做東西的能工巧匠,而是他們的本事能傳開,哪怕是尋常的百姓也能學習,惠及到所有的百姓。”

天氣好,他們也沒有坐車,手牽着手往莊子外走去。

盧希寧看着秋高雲淡的天空,沉思後說道:“其實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好。嫂子說,種莊稼得看天吃飯。天其實不可怕,我聽過一些說法,什麽瑞雪兆豐年,他們根據自己的經驗,能預料到來年的天氣,這也是一種經驗的累積。不過只靠這些還不夠,比如收夜香的人,我聽說糞便還能賣錢,因為種地的人要買去漚肥灌溉莊稼,那肥料是不是可以改進呢?種子可不可以改進呢?人生病了,同樣是着涼,症狀也許相同,可會不會是不同的病症?如果有能看到更細微東西的顯微鏡,是不是能将這些病症分類,再對症治療?天地間有太多的奧妙,我們都還未能去了解,一步步探索,會發現更多更有意思,也更廣闊的天空。”

納蘭容若靠近了她些,幾乎半擁着她往外面走,嘆息道:“寧寧,你腦子裏想的,與世上大多姑娘都不一樣,能跟着你聽到合種奇思妙想,我真的三生有幸。寧寧,額涅讓人來遞消息,說是大師回來了,要你回去與她一起去見大師。不過,若是聽到什麽不好的事,你也不要往心裏去。說實在話,我不太信這些東西。有人生下來去批了八字,說以後會榮華富貴。如果什麽事情都不做,只憑着當時的批字,我也不知這榮華富貴能從何而來。而有的人,生下來不用批命,也注定了以後的命,一輩子能有享不完的福。這也是無稽之談,世事多變,你看京城以前的王公貝勒家,門楣不知改了多少次。”

盧希寧也不相信算命,只是尊重覺羅氏才陪着她去見大師。她因為自己一直沒能懷孕,始終放心不下,去讓大師算算,也能安她的心。

第二天用過早飯後,納蘭容若與盧希寧一起出門。她跟在身後,他也沒等她,笑着手往後伸去,她手搭上去,借力往外一躍,撲在了他背上。

納蘭容若笑了起來,反手攬住她,親昵地道:“想要我背你出去嗎?”

盧希寧蹭着他往外走,甕聲甕氣道:“不要,我最近好像長胖了些,不好意思讓你背。”

納蘭容若咳了咳,說道:“是長了些肉,一手都不能掌握了。”

盧希寧楞了下,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故意靠近了些,還用力壓了壓。

納蘭容若深吸了口氣,反手将她拉到前面去,推着她往前面走:“寧寧,你真是,都好幾天了,天幹物燥的,容易上火。”

盧希寧仰頭看着他得意地笑,納蘭容若似笑非笑,低聲說道:“你該好了吧,晚上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盧希寧眼珠子一轉,笑嘻嘻地道:“鞭打我嗎?”

納蘭容若一窒,聽到濃情時說過的蠢話,臉竟微微泛紅,不敢去看她亮晶晶的雙眸,幹笑道:“寧寧,走快些,可別讓額涅等了。”

到了二門外,覺羅氏已經站在了馬車邊等,見到兩人一起過來,眼神在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上掠過,打趣道:“老大趕緊走,別依依不舍了,晚上就能見到,我又不會把你媳婦兒拿去賣掉。”

納蘭容若聽多了覺羅氏的取笑,神色自若将盧希寧交給覺羅氏,看着她們上了馬車離開,才騎上馬出門。

覺羅氏斜着往後看的盧希寧,嗤笑道:“我知道你們想膩歪在一起,這次都沒有跟去莊子,才分開這麽一陣,你就舍不得了?”

盧希寧也不害羞,坦坦蕩蕩說道:“不是,我想看看夫君騎馬,額涅,你不覺着夫君騎馬很威風嗎?”

覺羅氏聽她這麽一說,也跟着撩起車簾回頭看了一眼,“還真是,老大長得好看,斯文中又不缺英氣,我這兒子啊,生得真是好。就是他阿瑪長得難看了些,要是全部長得像我,那還得更好看。”

盧希寧笑個不停,覺羅氏白了她一眼,說道:“你們小夫妻在京城第一恩愛,第二得屬你大哥與大嫂。其他的呀,頂多是夫妻相敬如賓。相敬如賓對于夫妻來說,可不是什麽好聽的話。”

她聲音低下來,湊過去說道:“前些日子在南苑,太皇太後召了遏必隆家的姑娘去說話,好幾次筵席上,我見到姑娘都在,這是在給皇上選新皇後了呢。”

盧希寧想起先前納蘭容若的分析,立了太子之後,皇後必會出自遏必隆家,所以也沒有什麽驚訝之處。

覺羅氏撇撇嘴,不屑地道:“仁孝皇後才去了多久,這帝後情深啊,就是一場笑話,旁人也不是傻子,誰心裏不門清。寧寧,你與老大之間難得,先前你阿瑪又話裏話外提過一次給老大尋個側室,被我罵了回去。呵呵,他納了好幾房小妾,現在肚皮都沒動靜,當阿瑪不成,又惦記着當瑪法了,真是不要臉的老不休!”

盧希寧只能微微嘆息,生孩子的事情始終是橫在她與納蘭容若之間的一個難題,哪怕她有再大的功勞,這一關過不去,估計消停不了。

大師家住在外城正陽門附近的一處胡同裏,算是鬧中取靜。兩人在門前下了馬車,門房迎出來,将兩人帶了進去。

轉過影壁,沿着廊檐來到偏廳,坐下來等了一會,大師的随從上前,客氣地道:“夫人少夫人請随小的前來,大師已經等着。”

覺羅氏招呼着盧希寧起身往外走,剛走到門邊,見一青衫随從匆匆上前,壓低聲音飛快說了幾句。

先前的随從點頭應下,複又對她們說道:“對不住,大師現在還有事,請兩位再等一會。”

覺羅氏客氣了幾句,又與盧希寧回到屋子裏坐着吃茶等。約莫吃過了兩盞茶,随從進屋客氣地道:“大師現在得空,少夫人請随小的前來,夫人請稍等。”

盧希寧眨眨眼,先前兩人都能一起進去,這次只叫了她一人,不由得看向了覺羅氏。

覺羅氏神色尋常,笑着說道:“你快些去吧,大師是世外高人,不用在意這些繁文缛節。”

既然覺羅氏這麽說,盧希寧便放心跟着随從走了出去,穿過夾道來到了一處寬敞的院子。

庭院裏不比別處,沒有種任何花草,青石地面的院子一塵不染。廊柱也不是常見的紅色,粗大的原木上,只刷了層清漆,看上去既簡潔,又帶着說不出的古樸意味。

來到門邊,随從停了下來,恭敬地道:“少夫人裏面請。”

颔首道謝之後,盧希寧進了屋。只有一塌一幾的屋子裏,塌上坐着個微胖,紅光滿面的老翁。

一雙眼睛雖小,卻精光四射,見到她打量了幾眼,笑呵呵地道:“不用行禮不用行禮,快過來坐。”

盧希寧四下看了看,除了塌,只剩下案幾邊的蒲團。她也不拘泥,盤腿坐在了蒲團上。大師坐在榻上高出她一截,她只能微微仰着頭看他。

大師提壺倒了杯茶遞過去,盧希寧颔首道謝,捧着茶吃了一口,又仰着頭看過去。

大師頓住,旋即笑着溫和問道:“你為何這般看着我?”

盧希寧說道:“我以為大師要看我,看清楚之後才能算命,擡頭讓大師能更方便看。”

大師呆呆看着她,半晌後笑了出聲,手撐在膝蓋上,探頭過來滿臉的好奇,問道:“誰告訴你我要這般看你?不過,你要算什麽?”

盧希寧懵了,覺羅氏拿他當神一樣,說是只要看人的面相,就能算出人的運道,原來不用看就能算。

她想了想,說道:“我想算什麽時候能生孩子。”

大師說道:“伸出手來,我替你號號脈。”

盧希寧見他還要檢查身體,覺得還挺科學的,規規矩矩伸出了手。

大師號過左手,又號過右手,笑呵呵道:“你身子很好,該有孩子的時候,自然會有,你完全不用擔心此事。”

這句話實在是太敷衍,跟沒說一樣。而且就算要檢查,也得男女一起檢查。盧希寧開始懷疑這個大師的本事,想了想說道:“大師,我能再請你算點別的東西嗎?”

大師好說話得很,随口應了下來。

盧希寧說道:“大師,請問你能算出,我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是哪只腳先邁出門檻的嗎?”

在她看來,算未來的事情太玄乎,許多客觀原因會影響事情的走向,而且也不能馬上證實。只有發生過的事情,他能算出來,才能顯出他的本事。

一共只有兩只腳,就算瞎蒙,算出來的機率也大得很。

大師:“......”

他眼神朝旁邊屋飄去,然後不經意翻了個白眼,回憶了下她先前進屋的模樣,胡亂說道:“真是,這算什麽事,你左腳先賣出的門檻。”

盧希寧笑眯眯搖頭,說道:“不對。”

“呃?”大師換了個姿勢倚靠在榻上,朝天又翻了個白大眼,說道:“那就是右腳。”

盧希寧又笑眯眯否認了:“還是不對,我早上是雙腳跳出門檻的。”

大師這下不客氣,徑直朝她翻了個更大的白眼,斜睨着她道:“你好歹也算一姑娘,不,你現在不是姑娘了,你是貴家夫人,怎麽能雙腳跳出門?”

盧希寧笑着說道:“又沒規定我不能跳出門檻,對吧。大師,跟你說話很愉快,多謝你,就不打擾你了。”

大師見她起身要離開,忙哎了一聲,說道:“坐一會坐一會,咱們不算命了,人的命哪能算得出來,關鍵是得看自己怎麽活,怎麽去做,來算的,都是看不開之人。我看你看得很開,所以不用算,以後肯定會平安順遂。”

他的話倒與納蘭容若說得差不多,盧希寧又坐了回去,挪了挪坐得舒服了些,說道:“大師說得是,不過大師,你也是對別人這樣說的嗎,這樣說了以後,還有人找你算命嗎?”

大師朝她擠擠眼,說道:“只對你這般說真話,你可不要說出去拆了我的招牌。不過,我聽說你喜歡天文數學,我這裏恰好有道題不會,你能幫着我看看嗎?”

盧希寧還來不及問他從何得知這些,他已經拿出一張紙遞過來,又從案幾下摸出筆墨放在了她面前。

她只得接過一看,驚訝地瞪大了眼,上面雖然是古拉丁語,不過她還是讀懂了,這不是費馬的解析幾何題嗎,竟然這麽早就傳到了大清?

她認真講解了一遍,大師似乎聽得有些費解,眉毛都擰成了一道線,說道:“我這人老了,耳朵也有些背,你可否再大些聲,講慢一點?”

盧希寧吃了口茶,正準備重新講一遍,這時旁邊的門突然被拉開,康熙從裏面走了出來,目光灼灼盯着她,問道:“通過該定理,可以求出可微函數的最大值與最小值,可是這樣?”

實在是沒想到康熙居然也在,盧希寧被吓住,怔怔點了點頭,想起還沒有見禮,翻身爬起來福了福身請安。

康熙見她雙眼圓瞪,手忙腳亂的模樣,忍笑移開了視線。

大師已經悄然起身出去,随從搬了把椅子進來,放在了蒲團邊。

康熙走到塌上坐下,指着椅子說道:“坐吧。”

盧希寧暗自叫苦不疊,謝恩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康熙不自在動了動身,椅子比塌幾高,她坐着高了些,早知道就讓她坐在蒲團上了。雖然仰頭看去有些傻乎乎,總好過他要仰視她。

康熙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讓自己能與她平視,說道:“你還會哪些東西?”

盧希寧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模淩兩可答道:“回皇上,奴才就只會這麽一些。”

康熙眼神微凜,說道:“這些題,剛從法蘭西傳來,全大清看過的沒有幾人,你只看一眼就會,還說不會別的?”

盧希寧呆住,從法蘭西傳來,只能是因為笛卡爾了。實際上費馬創立的解析幾何,比笛卡爾還要早,不過發表得晚,後來功勞都歸于了笛卡爾。

她實在是怕康熙,也弄不清楚他心裏的真實想法,幹脆地道:“皇上究竟想問什麽?奴才會這些,請問皇上要殺了奴才嗎?皇上可否想過,為何所有最新的知識都來自西洋,大清天下如此大,為何沒能有自己的理論學說?什麽時候能讓大清的數學幾何天文,也傳入到西洋去,讓他們去學習研究?”

康熙徹底楞在了那裏,良久之後方開口說道:“世人多愚昧,無人願意去學習這些,都視為旁門左道,惟有讀聖賢書才是正理。”

盧希寧說道:“愚昧的人肯定有,不愚昧的人也很多,如果不愚昧的人去研究學習,皇上會支持他們,而不是砍他們的頭嗎?”

康熙黑了臉,沉聲道:“胡說八道,我又不是昏君,怎麽會亂砍人頭!”

盧希寧垂下眼簾沒有答話,康熙盯着她明顯不服氣的神情,腦子靈光一現,冷哼一聲說道:“你可是将你阿瑪的死,怪罪在了我頭上?當年你阿瑪辭官回京,我可沒有要砍他的頭,是他自己畏罪自殺!”

盧希寧打心底不相信康熙的話,盧興祖若是不死,康熙絕對也要刮掉他一層皮,哪能讓盧騰隆與她能安穩活着。

鳌拜失勢之後,楊光先雖然只被罷官,康熙也沒有下令要殺他,不過在回鄉的路上就去世了,與盧興祖一樣,死得也太蹊跷快了些。

康熙見盧希寧轉動着眼珠子,臉頰又鼓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放緩了聲音,說道:“你說得也有些道理,大清天下第一,怎麽能輸給西洋。不能只學他們的知識,大清也要有能讓他們學習的知識。不過,你可有什麽方法,能讓大清有他們可學的地方?”

盧希寧張了張嘴,最後終是硬着頭皮說道:“放開所有的禁锢,讓讀書人不拘學什麽。尤其是西洋傳來的知識,不要只藏在宮裏,要傳到民間去,讓蒙童從小學起。”

康熙沉默下來,随後擺了擺手,說道:“你出去吧,此事得讓我再想想。”

盧希寧松了口氣,忙起身告退,出去之後見到覺羅氏,将大師說的話告訴了她。為了不讓她擔心,并未告訴她見過了康熙。

晚上納蘭容若回來之後,她忐忑不安告訴了他此事,急着道:“你說皇上是什麽意思,他會不會生氣,然後去調查,将黃履莊也揪出來砍頭?”

納蘭容若皺着眉頭沉思,見她急得不行,忙攬着她在塌幾上坐下,安慰着她道:“寧寧你不要急,皇上說過不會亂殺人,天子一言九鼎,頂多打壓黃履莊,不會砍他頭的。”

他見盧希寧神色平靜下來,苦嘆一聲,說道:“皇上的心思也很好猜,他猶豫不決的是,怕放開之後,民智開化,不利于統治。”

盧希寧撇嘴,嘀咕道:“皇上想得還真是多,也不嫌累。”

納蘭容若笑了笑,說道:“江南的梅文鼎先生,著作頗豐,皇上也很賞識他,從沒有幹涉過他的任何著書立說。先帝時期的施潤章大人,也擅長數學天文,出任江西道布政司參議,後來江西道裁掉之後,解甲歸田,前幾年朝廷方讓他補了官,估計遲早會重新入朝為官。皇上不舍得人才,得思前想後之後才會用,所以都說天子自古多疑。施潤章與梅文鼎交好,皇上早就知曉,既然梅文鼎與施潤章皆無事,你提出這些,也不會有什麽事情。”

盧希寧倒在塌上,雙手攤開舒展着身體,總算徹底放下了心。

她看着納蘭容若,撒嬌說道:“容若哥哥,我這心,今天七上八下的,累得很。你快來讓我快活放松一下,我不要動,你的嘴很厲害,不但能說服我,也能找到我快活的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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