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無
産房與産婆早已經準備好,盧希寧被攙扶進去躺着,很快覺羅氏也接到消息趕到了。
她見納蘭容若衣衫淩亂,六神無主站在産房外,眼巴巴望着裏面,狐疑地打量着他,嫌棄地道:“老大你去做什麽了,怎麽衣衫不整?算了,我也沒功夫同你廢話,你閃開些,別在這擋着道,我得進去陪寧寧。”
納蘭容若回過神,忙抱拳作揖,說道:“有勞額涅了,寧寧就交給你。若是有事的話,趕緊遞個消息出來。”
覺羅氏沒好氣地道:“呸呸呸,肯定不會有事的,你可別瞎說。”
納蘭容若沉默一瞬,喊道:“額涅。”
覺羅氏回過頭,見他白着臉,眼神飽含着祈求,低聲說道:“若是大人與嬰兒......,額涅,我只要寧寧,求你了額涅。”
覺羅氏從未曾見他這般低聲下氣過,一時又生氣又心酸,瞪着他說道:“盡成日胡思亂想!”說完沒再看他,轉頭進了屋。
盧希寧倚靠在床頭,見到覺羅氏進了屋,笑着說道:“額涅怎麽來了,先前産婆已經幫我看過了,說離生還早着呢。”
覺羅氏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見她神色還好,也放了心,笑着說道:“我知道,羊水破了之後,就是再快也要等上一兩個時辰,沒那麽快。不過等到生的時候痛得很,總得有人陪着,我在外面也等不住,再說不來老大也放不下心。先前我進來時,他正在門外晃悠,我瞧他那臉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生孩子呢。”
盧希寧陣痛過去,現在精神尚好,跟着覺羅氏笑起來,說道:“我哥也這樣,嫂子生阿寶的時候,他幾乎覺得天都快塌了。”
覺羅氏笑個不停,說道:“那得等到你生下兒子才去報喜,不然你哥肯定要趕來,院子裏已經有一個魂不守舍的了,再加一個可遭不住。我瞧着老大的衣衫都被撕破了,也不知道他如何弄成了那樣,以前瞧着他還算穩重,一遇到你的事情啊,他就完全昏了頭。”
盧希寧尴尬不已,不好意思垂下了眼簾,幹笑着轉開了話題:“額涅,你多久才生下了夫君?”
覺羅氏回想起生納蘭容若時的情形,笑着說道:“老大生得還算快,自發作時起,不過兩個多時辰就生下來了。生下來也不重,帶着厚衣衫稱還差一點才到六斤,我也沒吃多少苦。我瞧着你的肚子,比我生的時候還要小一些,孩子生下來肯定不到六斤,小些也好,你也能少吃些苦頭。”
盧希寧知道生孩子能不能順産,除了嬰兒的大小之外,還與胎位有關系。
如果遇到肩朝下還好,腳朝下的話就需要調整胎位,要不就得剖腹産。除了這兩點之外,若是産婦的骨盆太小,胎兒過大,也無法順産。
現在也沒有産檢,是胎位不正呢,或者胎兒生出來有缺陷呢?盧希寧腦子裏亂七八遭想了一通,肚子又開始牽扯着痛,她等痛意過去,苦着臉道:“沒完沒了痛下去真是折磨,還不如幹脆一次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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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羅氏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沒辦法,寧寧你要忍着些,得留着些力氣等生的時候再用。”
沒過一會,陣痛又來臨,産婆查看過後說道:“少夫人,已經開了兩指,等到開了十指之後就能生了。”
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盧希寧愁眉苦臉地說道:“這麽小,只怕只能生出只老鼠。”
覺羅氏斜着她,嗔怪地道:“哪有當人額涅的,說自己的孩子是老鼠。”
盧希寧從太陽升到頭頂時忍起,直忍到漸漸西斜。落日的餘輝灑在青瓦粉牆上,又一點點暗下去,燈籠次第亮起,照得南院明亮如白晝。
開始時,盧希寧還有閑心與覺羅氏有一句沒一句說着話,到産婆說到到開了五指六指時,她已經痛得麻木之後,靠在床頭臉色慘白如紙,再也說不出話來。
覺羅氏坐在床邊,臉色也比盧西寧好不到哪裏去,不斷幹巴巴安慰着她道:“寧寧,再熬一熬啊,生孩子就這樣,熬過去就好了。”
幸福與美好兩人,在旁邊不斷拿着帕子擦着盧希寧額頭流出來的冷汗,她恍惚中還在想,早知道就把長發剪短了,這麽長的頭發,李氏生孩子的時候不能洗頭,被汗水全部打濕過,估計得比糞坑都臭。
如果羊水栓塞呢?
腦中又莫名其妙冒出了這個問題,理智告訴盧希寧要冷靜,她閉上眼,努力放空腦子,讓自己什麽都不去想。
張婆子端了爛糊面進來,覺羅氏伸手接過去,舀了一勺子喂到她嘴邊,溫聲說道:“寧寧,你向來嫌棄參湯味道奇怪,稍微吃些易克化的面吧,等下才有力氣。”
盧希寧不想吃什麽面,她想吃奶酪火鍋,霎時間,快将人淹沒的悲涼席卷而來,她卻終是什麽都沒說。吃了小半碗爛糊面,肚子又開始碾壓般的痛,雙手緊緊抓住了身下的褥子,整個人都不斷顫抖,額頭的汗水,混着眼角的淚水,順着臉頰流淌。
産婆趕緊上前,撩起衣袍下擺一看,眼神一喜,說道:“少夫人,已經開了八指,待開到十指就能生了。”
覺羅氏松了一口氣,說道:“寧寧,你再忍一忍啊,很快了,我生老大也是這樣,前面難熬得很,等到開了八指,後面就很快了。張婆子,你快去再提些熱水進來。”
張婆子應下,提着食盒匆匆往外走去,孫太醫忙叫住她,問道:“屋子裏情形如何?”
納蘭容若僵着的眼珠子,也跟着轉動着看了過來,張婆子見到他比盧西寧還要慘幾分的模樣,想笑又感慨不已,趕緊答道:“産婆說已經開了八指,少夫人很快就能生了。”
納蘭容若眼中似乎有光芒閃過,旋即又暗了下來。孫太醫長長舒了口氣,跌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喃喃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快生了就好。”
若是羊水破太久,對産婦與胎兒都不利。他觑着納蘭容若的神色,将餘下的話咽了回去。
孫太醫最開始在前院等着,見時辰一點點過去,聽到産房裏遞出來的消息,他也坐不住了,心神不寧在屋子裏走動。
婦人生産本就兇險,康熙下旨讓他在納蘭府上守着,要是盧氏也出了什麽事,只怕頭頂的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思極此,孫太醫再也顧不得規矩不規矩,親自抱着藥箱來到了後院。行墨與行硯見狀,又去搬了椅子前來,放在案幾旁邊,請他坐着吃茶。
納蘭容若直愣愣站在那裏,孫太醫也不好坐,幹巴巴勸慰道:“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公子坐着歇息一會吧。”
過了許久,孫太醫才聽到一聲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聲音:“嗯,你請坐。”
孫太醫看着臉色如同糊了層白漿的納蘭容若,他身前的衣襟被扯開,搭在胸前,露出白色裏衣,嘴張了張,始終沒再說什麽,在椅子上坐下來。也與他那般,眼神直直望向産房。聽到裏面的情形,不時解釋幾句。
納蘭容若仿佛聽進去了,又仿佛沒有聽進去。
産房裏,盧希寧開始還有聲音,後來就再也聽不到任何的動靜。
她喊痛他跟着痛,她不喊他跟着怕。
門房婆子走過來,偷偷瞄了眼納蘭容若,對行墨低聲道:“老爺差人回了府,前來問少夫人的情形如何了,可生了沒有?”
行墨低聲說了情形,門房婆子朝産房望了一眼,正準備轉身去回話,聽到裏面突然傳來的慘叫,悚然而驚呆立在那裏。
然後,身邊似乎一陣狂風卷過,她怔怔看去,納蘭容若跌跌撞撞往産房撲去,不由得瞪大眼小聲驚呼。
男人可不能進産房,産房污穢可不吉利!門房婆子見到行墨與行硯,還有孫太醫也抱着藥箱跟了上去,産房裏有人端着盆出來,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她不敢再看再想,忙轉身去回消息了。
張婆子端着裝滿了血水的盆正趕着往外走,差點兒與納蘭容若迎面相撞,她忙停住腳,急着道:“爺,你可不能進去!”
納蘭容若盯着盆裏紅彤彤的血水,眼珠幾乎爆裂,嘶啞着嗓子問道:“怎麽樣了,裏面怎麽樣了?”
覺羅氏聽到聲音回過頭,皺眉大聲說道:“寧寧快生了,孩子已經看到了頭,你離遠些,別過來礙事!”
張婆子也跟着勸,納蘭容若呆了片刻,頹然讓開了身,順着牆根坐了下來。張婆子端着盆走出門,見到孫太醫與行墨行硯,都如他那樣在牆角跟蹲着,一時無語。
這一幕似曾熟悉,以前李氏生産時,盧騰隆也這般模樣,只是盧希寧生産時,又多了幾個人蹲牆角跟。
她不禁搖搖頭,這都是什麽事!
熱水不斷送進去,血水不斷端出來,産婆在不斷說道:“少夫人再用些力氣,對,就這樣。”
盧希寧知道拉瑪澤呼吸法,這時候卻感到力不從心。産婆告訴她胎位正,一個勁讓她用力用力,可是她覺得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孩子還是沒有下來。
她知道覺羅氏在說話,産婆也在說話,屋裏的人進進出出忙個不停,耳邊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産婆臉色微變,大聲喊道:“少夫人,少夫人可別睡啊,你快用些力氣!”
覺羅氏也察覺到情形不對,神色大變,也跟着喊道:“寧寧,你快醒醒,這個時候可不能睡着!”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衆人下意識轉頭看去,見納蘭容若慘白着臉沖了進來,他閉了閉眼,轉頭吼道:“孫太醫,你快些進來,其他人都出去!”
覺羅氏手足無措站在一旁,見到盧希寧身下被染紅的被褥,也顧不得什麽規矩不規矩了,擡手招呼着人退出了産房,眼神淩厲朝衆人掃過去,穩住心神吩咐道:“廚房裏要準備好熱水,行墨行硯你們在門口守好,張婆子幸福美好留在這裏伺候。”
衆人領命,退下去各自忙碌。覺羅氏站在廊檐下,看着海棠樹下的落花,踉跄幾步走到廊柱邊,扶着柱子坐了下來,倚靠在上面,盯着産房出神。
那麽多血,若是盧希寧有個三長兩短,納蘭容若......
覺羅氏閉上眼,雙手合十,默默念起了經。
沒過一陣,納蘭明珠身後跟着太醫正,還有梁九功一起,也一并走了過來。他瞧見覺羅氏的模樣,着急問道:“怎麽回事,先前不是還說好好的嗎?”
覺羅氏睜開眼看着眼前的幾人,尤其是梁九功,颔首回禮,說道:“生孩子的事本就九死一生,天才知道怎麽就突然如此了。”
納蘭明珠臉色也不大好,擰眉道:“你怎麽在外面,可是老大進去了?孫太醫也跟着進去了?荒……”
對着覺羅氏冰冷的眼神,納蘭明珠餘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康熙派孫太醫守在納蘭府上,府裏差人前來報信說盧希寧發作,他正在南書房,被康熙知曉後,親自下旨将太醫正與梁九功派了來。
略微思索之後,對太醫正拱了拱手,客氣地道:“孫太醫一人在裏面,只怕人手不足,勞煩你也一并進去搭把手。”
太醫正愣住,忙抱拳還禮:“是,下官得了皇上旨意,前來保證少夫人的安危,下官定會竭盡全力。”
納蘭明珠等太醫正進屋之後,笑着對梁九功說道:“梁谙達,不知裏面還需得等多久,請随我去前院坐着等吧。”
梁九功欠身道謝,說道:“皇上有旨意,少夫人一旦有了結果,奴才得馬上回宮去複命,半點都耽擱不得,奴才還是就在這裏等着。”
納蘭明珠沒再勸,喚人搬來椅子案幾上了茶,梁九功客氣道謝,卻依然躬身站在廊檐下等着。
納蘭明珠不動聲色掃了梁九功一眼,也如他那般,站在一旁等待。
産婆神色慌張,費力咽下了口水。她最怕遇到眼前的情形,産婦若是生産時大出血,幾乎就是九死一生。
孫太醫看到已經被血濡濕的被褥,心下大駭,幾乎沒有哭出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他打開藥箱拿出銀針,大聲吩咐道:“快去熬止血的湯劑。”
說完後又轉頭看着納蘭容若,咬了咬牙,說道:“公子,請恕在下冒犯了。”
納蘭容若看着眼前的一片紅,麻木着臉,說道:“我不在乎這些,什麽都不在乎,你只管放手救她,只要能救活她的命,什麽都沒關系。”
孫太醫聽他這般說,心中稍定,飛快打開藥箱,這時太醫正也進了屋,來不及寒暄,兩人一起掀開褥子仔細查看,商議幾句後,拿出銀針手下不停忙碌起來。
止血的藥湯送進來,納蘭容若親自喂盧希寧吃了一半下去,孫太醫擡手擦去汗水,略微動了口氣。太醫正號了脈,跟着說道:“能吃進去就好。”
納蘭容若趴在床邊,握住盧希寧手貼在臉上,輕聲道:“寧寧,自從你有孕的時候起,我就經常夢到這般場景,沒想到噩夢最後竟然成了真,我真不該要什麽孩子,早就不該要了。”
他放下盧希寧的手,看着孫太醫與太醫正,平靜地道:“不要管孩子,只管着救大人。”
兩人徹底怔住,面面相觑之後,太醫正看到納蘭容若雙目赤紅,好似也要流出血來般,嘴裏直發苦,結結巴巴說道:“公子,少夫人的孩子才些許露出頭,就算.....,總得要讓孩子出來,萬萬不能留在裏面,還是要少夫人自己加把勁才行啊。”
納蘭容若眼裏的光暗了下去,親了下盧希寧的手,眼神堅定看着她,臉上不知何時布滿了淚,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寧寧,你平時堅強得很,如果不是痛得受不住,你不會這般模樣。什麽孩子不孩子,沒有你的話,我獨自留下還有什麽意思。寧寧,你睜開眼睛,再看我一眼好不好?我怕你忘了我。”
盧希寧好似做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夢,夢境裏都是些模糊的場景,她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仔細些。
阿爾卑斯雪山一閃而過,接着是緩緩流淌的利馬特河,熟悉的蘇黎世街道,讀書的學校,呆過的實驗室。
許久不曾見過的父母,他們站在客廳裏,眼神哀傷望着櫃子上她的照片。
盧希寧許久未見到他們,眼淚不知不覺流了出來,想要喊一聲,他們卻很快消失了,眼前是車水馬龍的街道。
她好似坐在車裏,好奇望着車窗外掠過紫禁城的紅牆,她呆了一瞬,不由得回頭看去。
那時候紫禁城附近,不像現在都是高樓大廈,旁邊是六部衙門,宮門口還守着侍衛,納蘭容若就是三等侍衛。
想到納蘭容若,盧希寧好似聽到有人在耳畔哭,在呢喃溫柔細語,說着什麽孩子,喊着她寧寧。
對,孩子!盧希寧一激靈,腦子裏總算恢複了些意識,她還在生孩子!
本能地,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嘶吼一聲,巨大的痛楚之後,她感到身下好似什麽東西滑了出去。
她耳朵裏嗡嗡響,眼前也陣陣眩暈,直到嬰兒的啼哭聲哇哇傳來,她渾身一震,徹底清醒了過來。
産婆手腳麻利包裹好嬰兒,臉上堆滿了笑:“生了生了!哎喲,恭喜恭喜,少夫人生了個兒子。”
盧希寧累得渾身沒有力氣,蠕動着嘴唇剛要說話,感覺到手被壓住,她順眼看去,見納蘭容若趴在那裏,她手上一片溫熱,眼神軟下來,看着他沒有作聲。
孫太醫與太醫正兩人,看着盧希寧與納蘭容若兩人的情形,對視一眼,誰也沒打擾他們,悄然收拾好藥箱往外走去報信了。
産婆見狀,收拾好胎盤,見一切無恙,趕緊抱着襁褓往外走,盧希寧叫住她,說道:“把他留在這裏吧。”
一般等産婦生了孩子之後,産婆會将孩子抱出去向主家道喜,等着主家打賞收喜錢。
不過今天她也算開了眼界,男主子進了産房不說,連着兩個太醫也一并進來了。雖說是人命關天,可權貴之家的貴婦人,身子哪能随意讓外男看去。
産婆此時見盧希寧要留下孩子,已經見怪不怪,将襁褓放在了她身邊,恭敬福了福身後走了出去,留下一家三口在産房。
盧希寧盯着襁褓裏紅彤彤的嬰兒,他正呼呼大睡,眼睛細得像是一條線,皮膚皺巴巴的好似小老頭。
她心裏湧起從未有過的陌生情緒,暖暖的,脹脹的,手指頭動了動,笑着說道:“你快看看他,真是好醜啊!”
片刻之後,納蘭容若終于擡起了頭,沒有去看嬰兒,眼睛通紅定定看着她,還沒開口,眼淚先流出來,哀哀泣不成聲。
“寧寧,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回去了你的地方。你的地方,定比這裏好一千倍一萬倍。我想放你走,随後就來找你。可是我又害怕,你那時不認識了我怎麽辦?”
盧希寧怔住,納蘭容若慘然一笑,低聲說道:“我見識到過你的學問見識,絕不是這個世間所有。我時常怕自己不夠好,配不上你,會失去你。寧寧,你總算回來了,我真的很高興,你還願意與我在一起。”
盧希寧心中酸楚不已,說道:“對不住,我吓到你了。現在我又髒又臭又累,等到我休息好之後,我再好好跟你說。”
納蘭容若抓着她的手貼在臉上,嘶啞着聲音道:“是我不好,是我讓你受苦了。”
盧希寧笑了聲,說道:“我們別在這裏互相自責了,我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小東西。你看他也不算大,可是我卻九死一生才把他生下來。我能肯定是我骨盆小了點,他是硬生生被擠出來的。這算不算生下來腦袋就被門夾了啊?以後要是他笨的話,我們可得原諒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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