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誤會 “我若有事相托,定不會托與定遠……

衛薔早起先去看了一圈書院裏的早讀回來才用早食,飯吃一半,裴道真就來了。

算一算,今日恰是休沐。

“裴大人今日來得巧,大廚娘做的麥粥要不要來一碗?”

托崔氏的福,定遠公府裏吃上了米,大廚娘也不用再省柴,一大罐子稻米與麥粒同熬的麥粥整治得得粒粒翻花。

裴道真在院門口停住了腳步,先行了一禮道:

“崔夫人。”

“見過裴侍郎。”

和衛薔對坐在石桌旁的崔瑤緩緩站起身,對着裴道真回了一禮。

“小女頑劣愚鈍,勞煩崔夫人了。”

“裴侍郎客氣。”

裴道真卻不只是口頭客氣,他還備了用紅繩困在一起的幹肉條,另有幾壇好酒。

崔氏見了,面上露出了淺笑:“當年我大兄借讀于貴府,年年擔酒拎肉,沒想到幾十年過去,倒從我處又賺了回來。”

裴道真亦笑:“昔年夫人一支《浪淘沙》名震長安,我家祖輩亦曾言崔氏一女才壓滿門。”

“罷了,都是從前樂游原上的并駕之交,裴郎才貌我如何不知,怎麽如今變得如此客套?”

長安城外樂游原處有升平閣、青龍寺乃是踏春好去處,如崔瑤、裴道真這般出身,每到春景隆盛,總少不了騎馬而去,盡興而歸。

崔氏與裴道真年紀相仿,崔、裴兩家又交好,說“并駕之交”也非虛言。

Advertisement

裴道真這才直起身,道:“當初小女入宮,是崔夫人寫信給崔兄來點撥在下,如今又不辭辛苦遠來教導小女,如此恩情,在下銘感五內。”

崔瑤回頭,見衛薔正捧着粥碗眼巴巴看着熱鬧,她笑着整了一下披帛,道:“阿盈年紀雖小,卻有定性,讀書習字都極用心,一衆學子都得定遠公親手操持吃住之事,裴侍郎盡管放心。至于恩情,你我不過都是為國公大人效命,我本意非為救人,對裴侍郎亦不敢稱恩情,裴侍郎要謝,還是謝國公大人便是。”

說完,她又對衛薔說:“國公大人與裴大人有事商談,我也該去書院了。”

衛薔放下空了的碗,笑着說:“今日我家女學政第一次見同僚,實在值得一記。”

女學政?

裴道真轉身,崔氏已然離了院子。

“國公大人,崔夫人可是已在北疆授官?”

“先點了一個麟州州學博士,任書已在路上,裴大人下次來就可稱崔博士了。”

“崔博士可是要随阿盈他們同去北疆?”

“那是自然。”

一時間,裴道真只覺陳仲橋實在奸猾。

他有女兒在定遠公府受教,伍顯文有妹妹在定遠公府當夫子,妹妹對女兒,豬頭對酒宴,他都稍差了一點,沒想到他正想着伍顯文的時候,陳仲橋卻橫空出世,直接将妻子都送了過來。

陳老二還真舍得!

想想自家操持家業教養兒子的愛妻,裴道真心裏幾乎要認了輸,他夫人沒有崔家阿瑤之才,平素又膽小,他實在舍不得。

“國公大人,陳仲橋到如今仍未授官,到了北疆您打算如何安置?”

“陳仲橋?”

衛薔将崔氏剩的麥粥倒進自己碗中,剛喝了兩口,聞言擡起了頭。

“崔氏授官關陳二老爺何事?”

裴道真看着衛薔。

衛薔亦看着裴道真。

裴道真心中漸漸浮現陳仲橋那張蓄着美髯的臉,在上面竟有一個大大的“慘”字。

片刻後,裴道真裴大人“哦”了一聲。

他一早來了定遠公府除了是趁着休沐送來束脩,也是有事與衛薔相談。

“國公大人,關于豐州競标一事,您之前與我說拟在六月,如今将入五月,那些世家再問,我該如何回複?”

一邊聽着衛薔自己收了碗,端起髒了的碗筷一齊放在院門口。

“就說可以準備錢了,七月之前必在豐州競标,世家在北疆皆無基業,我也不喜歡上門讨債,到時只以實錢為準,不欠不等,不能現場拿出錢,得标當即作廢。”

裴道真點頭稱是,又看着“不愛讨債”的定遠公道:“競标能得幾十萬貫錢,朝中甚是眼熱,總說該在東都競标,有禦史上了幾次奏本,想要在朝上衆議此事。”

“在東都競标?我不是傻子,世家也不是傻子,他們知道該把錢給誰。此事真上了朝議,寒門必要再阻撓邊市之事,有人比我們急多了,再有這般說話的你也不必理會,于崇他們自會去對付。”

“下官明白了。”

走進書房,衛薔掏出了一本奏折遞給裴道真。

“這是豐州已經選好了幾處備選都護府址的奏折,若于崇那些人再來問,你只管給他們看。”

裴道真看了一眼折子,上面已有了朱批,卻未說可或不可。

自從聖人病退深宮,奏折都是皇後所批,見此折上的朱砂,裴道真道:“莫說朝議,就連文思殿議事,皇後也絲毫未提豐州督府一事。”

“她自然不想提,她越是不想提,于崇鄭裘等人就越是會提。我們眼下要做的,就是讓有意邊市之利的世家都急起來。”

聽着衛薔的話,裴道真的手抖了一下,又苦笑道:“國公大人,如今于崇等人都說您與陳相公借着崔夫人私下勾結,再提起皇後拖延此事,他們恐怕就是內憂外患了。”

“這樣才好。”衛薔坐在案前,取了茶盞為裴道真倒了一杯熱茶,笑着說道,“他們越心急,越能為我傾囊而出。”

說起錢時,“不愛讨債”定遠公笑了。

如此周折,想要的自然還是世家的錢,更多的錢。

裴道真點點頭,定遠公此時避而不見,由得流言傳遍東都,也讓各個想在北疆分一杯羹的世家惶惶難安,若他亦如于鄭等人一般想要在豐州邊市牟利,此時怕是也要心急如焚。

幸好,他為了自家小女兒被困上陽宮一事顧不得其他,冥冥中竟避過一大劫數。

思及此處,裴道真又說道:“國公大人,端午将至,不知此時蠻族內鬥之事如何,若是有何喜訊能趕在節前奏到禦前,怕會有火上澆油之效。”

衛薔轉頭看一眼窗外,笑着說道:“到時戰事好轉,豐州就緒,再來一隊烏護商人出沒于太原,邊市之事萬事齊備,只是被卡住不能交錢……裴大人,你是不打算讓那些貪利好財之人安然過節了。”

既然投身定遠公,裴道真自然一心為其着想,北疆變數頗多,能早些将錢收到手中自然是好的。

“國公大人,我亦想過找一親近世家,讓他多多帶了銀錢去往北疆,此家必急功好利又行事謹慎……”

衛薔重又看向他,輕聲道:“你看中了陸家?”

裴道颔首道:“下官心思瞞不過國公大人。”

手指在桌上輕敲一下,衛薔搖搖頭,裴道真果然能與她想到一出:“再過幾日,就會有聞邊市之事而越北疆的商隊到太原。”

聞此言,裴道真是大笑一聲:“分明是國公大人也不想讓陸縣公安然過節了!”

說到過節,衛薔突然想起一件私事。

“裴大人,佳節将至,您要不要接阿盈回去過上一日?或者,我設宴請夫人來……”

吃了兩日崔姨的軟飯,衛薔也敢将“設宴”二字脫口而出了。

裴道真一愣,連忙站起來行了一禮,道:

“多謝國公體恤內子,此事不敢勞煩國公。”

他直起身,也知自己剛剛有些唐突,緩了一下才道:“內子乃一多情之人,阿盈又甚是依戀其母,若是阿盈還在東都未走,她見了一次定會再想第二次,也讓阿盈平白多了些牽挂。”

內子思女欲狂,裴道真如何不知?

可他更知自家女兒前途已定,該将心思放在學業之上,女兒非男兒,卻走了男兒也未必走得下去的路,唯有自強自身方為第一要務。

須知他來往定遠公府如此頻繁,衛薔每每讓他見見女兒,他也不過只見了兩三次罷了。

雖然心中還舍不得幼女,裴道真也已将之看作兒子一般,更願其羽翼強健不懼風沙。

見裴道真實在不肯,衛薔只能不再提起此事。

“對了,裴大人,我還有一私事,那大理寺少卿杜明辛,其人如何?”

裴道真忽而一笑,從袖中抽出一信箋。

“國公大人,此事我早就有所準備,杜少卿為人稍有放誕,卻不失祖上風骨,這信上所寫皆是我使家人問來他在東都城中種種傳言。”

衛薔将信展開,只見第一行就寫着:

“斷袖。”

……

休沐日,伍顯文難得去了恩師府上。

如往常一樣,竹林處一衆寒門出身的大臣正在痛罵世家。

他恩師也如往常一樣坐在亭中下棋,契塵和尚與恩師相對而坐,竹葉聲掩住了近在咫尺的世事紛雜。

一人攔住他,道:“伍侍郎,久未在恩師府上見你,前些日子我一堂兄正在說續弦一事……”

伍侍郎眨了眨小眼睛。

若是從前,他必要掏一筆酒錢出來,細細聽這人如何誇誇他那堂兄,如今卻不必了。

見他徑直往姜清玄處走去,那人一疊聲喊他。

姜清玄放下棋子,見伍顯文站在一旁,笑着說道:“你又不肯學棋,怎麽有閑情來看我對弈了?”

伍顯文又眨了眨眼,他倒也不是對下棋有了興致,而是突然覺得那些從前他相談乃至附和之人言談乏味,說是壓制世家,可所說之策無一可行,說世家巧取豪奪,可說話那人亦在家鄉大肆買田置地,還稱佃戶為刁民,也有清廉寒酸與他仿佛的,開口子曰,閉口聖人言,卻指望一篇文章就能罵的世家跪地拜服。

他在自己來慣之地繞林而走,竟不知自己可在何處安置此身。

定遠公府中幾乎少有人說無用之言,自定遠公府以下,連那抱劍的小丫頭都是每有言,必有行,他只找個角落靜坐着,竟也比此時安然百倍。

“恩師,弟子心中有一難題,想求恩師解惑。”

姜清玄看着自家這極聰明也極耿介的弟子,道:“若是算題便罷了,我年事已高,頭眼昏花……”

他對面坐的契塵和尚擡起頭看這自稱年事已高頭眼昏花之人,剛剛,他可是一目一目算的旁人中盤認負。

“恩師,此題并非算題。”

姜清玄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道:“那你說吧。”

“請教恩師,您以為定遠公與世間男子比,如何?”

姜清玄緩緩放下茶盞。

契塵和尚本執一子将落,手也在半空一滞。

“世間男子?世間男子何其多也,你将定遠公與何人比?”

伍顯文小心看了眼自己的恩師,低聲道:“恩師在弟子心中……”

“罷了,你此時誇我,就是要我以自身比定遠公。”

聽姜清玄如此說,伍顯文竟點頭道:“如此說也算分明。”

垂眸看着面前黑白子交錯,姜清玄徐徐嘆了一口氣:“人心難算,你終究還是問了我一道高深算題。”

竹林對面有人在吵嚷着什麽,卻越發顯得此處靜谧。

一陣風起,驚得竹林震動。

風歇後,姜清玄擡起頭,看向自己的弟子,一字一句道:

“我若有事相托,定不會托與定遠公。”

随手拿起一子,他又轉回到棋盤之上。

伍顯文瞪大了眼睛,又聽自己恩師徐徐說道:

“若有人因我所托便可舍了身家性命,我必寝食難安,所以,我素來不喜如定遠公那般之人。”

“啪。”

黑子落在棋盤一處,姜清玄搖搖頭道:“此局我輸了,再起一局。”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