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陳年舊事
又過了幾日,聽見馮愈已經死了。嚴君平将他的屍首化了灰,從思過崖上撒下去,一邊撒一邊念叨,說讓他從此以後再崖上反省自己的罪孽。
那一日我也上了思過崖,混在人群裏看着馮愈的骨灰從罐子裏倒出來,被猛烈的崖風一掃就不知飛到哪去了。
當天的天氣極好,難得的天朗氣清。還未到盛夏時節,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又不曬人。我看了一會兒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半山道上遇到謝岚,他說早知道我在思過崖上,便拉了我的手往崖下走。
我們走了一會兒,又在路上遇見一個意想不到人的。秦婉兒由那個替她撐傘的女弟子扶着,一步步艱難地爬上山來,臉色蒼白卻沒出一點汗,看見我與謝岚牽着的手,眼中浮現一抹恨意。
“師弟,這山中是發生了什麽事了?”秦婉兒提着裙子邁上前幾步,走到謝岚面前擡起頭楚楚地看着他,“大師兄許久不來看我了,我平日裏又足不出戶的。我能感覺得到山中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可是沒有人願意告訴我。”
謝岚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緩緩道:“師姐不必擔心自己的身體,只要仔細按照大夫的方法調養,相信師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說罷,一個錯身就要走下去。
秦婉兒一把扯住謝岚的袖子,悲聲道:“師弟連你都不願和我說麽?”
“秦師伯想要知道什麽,由師侄來告訴您便是。”我站到謝岚面前,将謝岚往後推了推,秦婉兒的手抓不住他的袖子,一下垂了下來。
“陸師伯背叛師門,現下已經逃出青城山,不見其蹤。”我一字一句地将話吐出來,笑道,“秦師伯,聽到這件事,你可滿意了?”
秦婉兒的反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先是睜大了眼睛,顫聲問謝岚:“師弟,這是真的麽?”
我原以為她接下來又要擠出幾滴眼淚來,可回過神來卻察覺她話尾裏居然帶着幾分興奮。果然,她下一刻就微笑起來,眼上眉梢都充滿着喜悅,厲聲道:“陸皓雙他真的叛門了?”
謝岚遲疑地點了點頭,她笑得更歡:“他真的叛門了!”
随即她歡快的語氣也消散不見了,狠狠地咬牙說道:“他死了才好!”
我與謝岚,包括替她撐傘的女弟子都被吓了一跳,那撐傘的女弟子更是驚怕地掃了我們一眼。
陸皓雙平日裏對秦婉兒如何,明眼人都看在眼裏。可秦婉兒卻為什麽一副恨之入骨的樣子?我可不相信她是被刺激到了,發的瘋言瘋語,她雖然面似癫狂,可眸子裏卻清楚得很。想必她這麽恨陸皓雙,一定有另外的緣由。
我同樣在謝岚眼裏看到了疑惑。他皺着眉頭向秦婉兒道:“師姐你大概是累了,先回住處休息吧。”
說罷,他又對撐傘的女弟子說道:“扶你秦師伯回院子裏去。”
我們目送着秦婉兒離開,比起剛才費盡了力氣才爬上來,她下山的步子可要輕盈多了。吓得那撐傘的女弟子一邊要扶她,一邊又要注意不能讓陽光照到她,不知道有多辛苦。
兩個人的身影終于消息在山道上,被她們這一鬧,我的心情也不如原先的好了,謝岚臉上同樣也蒙上了一層陰雲,卻不知他想到了什麽。
我決心要把這件事情弄清楚,當夜便偷便潛進秦婉兒的院子。自從陸皓雙失勢,那些被派來照顧秦婉兒的人都不那麽用心了,只看在謝岚的面子上偶爾還注意一下,都是懷着不讓她死了就成的心思。
秦婉兒房裏的燈還亮着,白日裏幫她撐傘的女弟子就自個兒回去睡覺了。所以我進她的院子也是暢通無阻的,秦婉兒複活之後同樣沒了武功,直到我推開房門她才發現我的存在。
“是你。”她原本一直坐在床沿上發呆,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看我,臉上一派平靜,與平日與見到謝岚時根本是兩個樣。
“你來這裏幹什麽?”她又露出警惕的神情。
我笑了笑,找了把椅子坐下來,背靠着椅背:“我來這裏,當然是來聽秦師伯說故事的。”
秦婉兒輕嗤了一聲,臉上浮現一抹笑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麽?”
“秦師伯自然知道我要做什麽。”我撫平袍子上的一道褶皺,“我也知道秦師伯不願意向我偷露什麽,只是最近我手下的人翻到一些陳年舊事,是有關于秦師伯的。”
秦婉兒臉上閃過異樣:“那又如何?”
我把手放在桌上,手指敲着紅木桌面:“也無非是一些門派啊,絕情崖啊,什麽的無關緊要的事情……”
秦婉兒平靜的表情似乎有些一絲崩裂。
我笑了笑,又道:“不過,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當年的事情,與陸師伯和秦師伯描述的似乎有些不一樣呢。”
“你都知道了什麽?”秦婉兒沉聲問,我知道她這是在故意掩示自己的慌張,可她沒發現她的聲音裏還是摻了一絲無法控制的顫抖。
我眯了眯眼睛,打算趁勝追擊:“秦師伯,你還記得當年在絕情崖上發生了什麽事麽?”
秦婉兒的長指甲劃過床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她死死盯着我,又重複了一遍:“你都知道了什麽?”
“當年,其實你不是為了師父而跳崖吧?”我微微一笑,知道她已經落進我的圈套裏,放柔了聲音問。
我注意到秦婉兒的瞳孔一縮,全身發僵似乎在忍受什麽巨大的痛苦。
“那麽……”我頓了頓,又看了眼秦婉兒的表現才繼續說道,“當時被派去絕情崖執行任務的人,只有你,陸師伯,還有我師父三人。如果不是因為師父,就是因為陸師伯了?”
我彎了彎嘴角,又道:“陸師伯到底做了什麽事情,逼得秦師伯從絕情崖上跳了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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