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陽謀

不過幾天,青城山便傳出秦婉兒重病難愈的消息。秦婉兒本就不是正常人,雖然經引魂燈複活,卻脆弱得如同一件瓷器,輕輕一碰就會碎了一地,更何況是在混亂之中驚吓?

畢竟是前任掌門秦誨海唯一的女兒,她一生病,青城山裏老一輩的人都去探了。秦婉兒垂着帷帳,床前又擺了道四五疊的屏風嚴嚴實實地擋着,來探病的衆人也只能聽到她的聲音,而不能看到她的實際情況。

在我看來,秦婉兒其實不必這麽大費周張,她的那一張臉本來動不動就毫無血色的,誰又能分得清她是真病,還是假病呢?這樣一來,反而叫人懷疑。

她那一輩的弟子大都是男性,他們與秦婉兒十餘年沒接觸,現如今看來又不是同一個年齡階段的人,哪裏有話和她說。只不過來了,也不能轉眼就走,便硬着頭皮坐下來與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上幾句。話題不是繞着秦誨海轉,就是繞着謝岚轉,再沒人提陸皚雙。

這期間連替秦婉兒撐傘的女弟子都看出來兩方的尴尬,偷偷兒躲在暗處笑,還以為我沒瞧見。

我倒是不在意這些虛的,本來就和秦婉兒不對頭,何必裝得好像那麽熱情?而且秦婉兒房裏不知道熏了種什麽香,聞起來直教人想打噴嚏,我走出房間狠狠吸了口新鮮空氣,同情地看着裏面的師伯們,真是難為他們了。

緋墨是陪着我來的,見我走出來,也逃也似的飛了出來,叫道:“早就不想待在裏面了!”

我瞥她一眼,問道:“說秦婉兒病情加重的消息可傳出去了?”

“那還不簡單,飛鴿傳書一份到各地,自然有人替我們撒播這個消息。”

我與她一邊說話,一邊走出院子去。現下一堆人都紮在秦婉兒的地盤上,我倆又在商量見不得人的事情,自然不便給他們聽見。

“也不知道陸皓雙與慕容嫣躲到哪裏去了,我安插了這麽多耳目,居然沒有一個打探到他們的消息的。”

大概是那香氣實在太過熏人,我忍不住咳了兩聲,道:“不必擔心,只要陸皓雙沒死,他就是爬也會爬回青城山來。”

現在我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陸皓雙就是那只走兔,只要秦婉兒在一天,他遲早都會奔上青城山來自投羅網。同樣,為了不打草驚蛇,秦婉兒院外的護衛還是用的原來的人。我們在暗處又加了幾重暗哨,保證那陸皓雙一旦來了,就讓他有來無回。

秦婉兒一直深居簡出,平時沒有必要的事情,根本不踏出她的院子一步。青城山上下除了我、緋墨與紀裴三人,沒有知道她根本是在裝病。我猜謝岚也是知道的,卻沒有阻止的意思,看來這次真的是放手讓我們去做了。

我正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着讀一卷書,空中傳來一聲鷹嘯,擡頭一看,就見一只白色的獵鷹在半空之中盤旋。

我站起身來,沖它伸出手,它直沖下來停在我手臂上,帶起的疾風把我額角的碎發都帶着飄揚起來。

“昆梧來消息了?”緋墨聽見聲音竄進門來,看着我手臂上的獵鷹說道。

我點了點頭,來回撫摸它背上光滑的羽毛,覺得手上的份量又重了幾分,再長一些就要撐不住它的重量了。

緋墨解下獵鷹腳上綁的信筒,低頭看了一會兒,對我說:“喬羽來信說,陸皓雙一将假引魂燈帶回昆梧就被淩清察覺了。淩清為此大發雷霆,将陸皓雙打傷。據說是從那放有棋盤的雪峰上摔下來,還染上了寒症。”

“想必陸皓雙還有剩餘價值可以利用,否則定是不會留他的性命。”我吩咐緋墨将信紙燒掉,又令她回了份信,讓喬羽盯緊陸皓雙的動作。

陸皓雙受傷不輕,那便要趁熱打鐵。我當即又令人傳出秦婉兒得知陸皓雙背叛師門,病又加重了幾分,看起來應該時日無多的消息。

陸皓雙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極了秦婉兒麽?那我就要看他到底有多愛秦婉兒。他有多愛秦婉兒,就有多快結束自己的生命。他不是個愚鈍之人,不難看出流言其後的破綻,但情愛這種東西濃到極致了,就成了讓飛蛾也要撲火的毒藥。

對于陸皓雙的事情我并不着急,比起他來說,我有更多的時間來部署這一切。

“大師姐。”我走到秦婉兒的院子前,看守院子的弟子向前一步對我行了個禮。

我點頭,這是緋墨早先安插在秦婉兒這處的一個弟子,這些年來秦婉兒這處的動向全是由他傳出的。

“秦婉兒這邊這幾天可有什麽異樣?”我低聲問他。

“一切如常。秦師伯多數都在房中養病,有時候太陽不大烈的清晨或傍晚,會由她的貼身侍女扶了在院周圍走動。”他說道,“就是前兩日又不慎被太陽灼到一些,這幾日都沒出來。”

我聽完便走進秦婉兒的房間,她在屏風後半倚着,手裏拿着胭脂在臉上抹着。我走近一看,原來是右半邊臉上紅了一些地方,看起來就像是被開水燙到一般。

“你來幹什麽?”秦婉兒一見我來了,連忙把手裏裝着胭脂的盒子塞到被子裏去。

我勾了勾嘴角,微笑着說:“這不是得空來看看秦師伯這邊如何了麽?”

她冷哼了一聲,問:“陸皓雙什麽時候會來?”

“這我如何知道?”我搖了搖頭說道,“這還要看陸師伯他自己的意思,他若不願意來,那我還真不能把他如何了。”

秦婉兒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坐直了身體:“你若抓到了他,要如何處置他?”

我看了眼秦婉兒,見她神色雖還平靜,卻難掩眸子裏深藏的恨意:“秦師伯覺得呢?”

秦婉兒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我的話。

我笑着點了點頭,道:“秦師伯的意思我明白了,只要秦師伯您配合我,到時自然給您一個滿意的結果。”

我正要走出房門,就又見撐傘的那女弟子捧了個香爐走進來。

秦婉兒在屏風後暴躁地吼道:“快給我拿進來!做個事磨磨蹭蹭的,仔細着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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