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聚餐

殷寧回到學校以後，宿舍裏又只剩下三個人。王公子因為家裏急招，連行李都沒有收拾就被人揪了回去，同學們只當是富家子弟心血來潮想起一出是一出，也沒想着他能在宿舍裏住下去。

而大家不知道的是，王宏順一回家就挨了狠狠一頓揍，沒頭沒腦跑到顧家的公司去挑釁也就算了，正巧又碰上一個大肚子的女孩子找上門來。他父親的火氣頓時就騰起來，任他怎麽解釋不是他做的都不相信，最後只能等孩子出生再去親子鑒定，而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裏，王宏順是別想出門了。

莫晨曦很快聯想到上次的事情，他怕遭到王家的遷怒，更怕殷寧背後金主的手段，一時間也縮了起來小心做人，把那股深深的嫉恨藏在內心深處。

肖振華找到他大學裏的第一個女朋友，濃眉大眼的，做派也是本地大多數女孩那種爽朗大方的類型。

期末很快過去，即将迎來假期的時候肖振華組織了一次宿舍內部的聚會，王宏順不在他心中其實是慶幸的，可以放心大膽地帶着女朋友跟室友炫耀。

聚會的地點選在一家火鍋店，殷寧是直接從圖書館走的，到的時候其他三個人已經落座了，因為不好意思愣了一下，才上前去打了聲招呼。

“來了就好，小莫還擔心你不來呢。”肖振華大大咧咧地說着。

莫晨曦是本能地就會在別人面前刷低的殷寧好感度，大概這時候想起自己低調做人的決心了，才嘿嘿一笑，掩飾道，“這不是怕你忙麽，說起來前段時間你忙的都不見人影，班長大人給你請的假，也不跟我們說什麽事，我們都擔心死了。”

肖振華的女朋友袁靜蕾也是他們一個班的，顯然跟殷寧也認識，突然想起來什麽，說道，“我聽輔導員說你把下學期勤工儉學的崗位給辭了，沒什麽事吧？如果真的有事一定跟我們說啊，都是一個班的不要客氣。”

殷寧倒是有些詫異王宏順會替他瞞着這件事，他看了看眼前的同學，大概除了目光閃爍的莫晨曦以外，其他人也都是好意關心他。他低聲說，“前些天我參加葬禮去了，我父親去世了，給我留了一些錢，所以大概不需要勤工儉學了。”

“啊，真抱歉我不該提這個話題。”女孩子心思細密，看得出來都有些手足無措了。

殷寧反倒安慰她，“我沒事，你們也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

沒話說的時候，就剩下了喝酒一件事。

肖振華給幾個人都叫了啤酒，自己先端起杯來敬殷寧，“傷心的話多喝點也好，都說一醉解千愁嘛。”

袁靜蕾瞬間拍掉了他的手，轉而看向殷寧柔聲說，“別聽他的，喝多了傷身，來姐姐給你燙塊肉吃。”都說小王子清冷難接近，難得遇到這樣的時候她一定要關心一把。

“哎，媳婦，我吃醋了啊。”肖振華在旁邊叫喚。可是他并不是真的吃醋，這些天跟袁靜蕾混熟了也知道了殷寧在女生宿舍那邊的昵稱，殷寧那張臉長得勾人但是好在年紀小性格也很讓人放心，危險性遠遠不如那個看起來就沒什麽節操的王宏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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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鬧氣氛總算活躍了一點，莫晨曦雖然不滿這些人的差別待遇，但是這種時候也不會讓人看出自己的心裏活動，也跟着舉起杯說，“這學期最後一頓聚餐了，來碰個杯吧，提起祝大家新年快樂，新學期心想事成。”

他自己是有野心的，這點願望也寄托在這杯酒裏。

殷寧跟着他們喝了不少酒，這一次他覺得自己酒量似乎漲了一點，至少不會一杯下去就臉紅了。這種事情果然是需要練習的，跟學業一樣，跟他将來的實習工作應該也是一樣的。

“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回家啊？”肖振華喝完自己杯子裏的酒，順口問道。

莫晨曦笑答，“後天的票，回來給你們帶手信。”

“跟我們還這麽客氣。”肖振華雖然這樣說，面上還是帶着笑的，莫晨曦的為人處世也的确比同年齡的大學生要圓滑老道一點。

“你呢？”他又轉頭問殷寧。

“我不回去了。”殷寧淡淡回答。他如今父母雙亡，親戚淡漠，老宅裏最近更是鬧得雞犬不寧，還真的不如留在學校。但以往十八年的節日他都是在衆人簇擁中度過的，一個人多多少少寂寞了一點。

袁靜蕾馬上捕捉到他有些低落的情緒，笑道，“那我們假期裏要是出去玩可以找你吧？”

殷寧擡頭看了看肖振華，見他也是一臉期待的樣子，便點了點頭，“謝了。”

莫晨曦本來還想說些什麽，這時候卻一句話都不想說了。在他的眼裏殷寧根本一點都不會做人，只憑借那張臉，憑什麽比他還要受歡迎？

這時候殷寧的手機忽然又在兜裏震起來，震的大家都聽到了。他一邊歉意地看了看旁邊的人，一邊起身邊拿電話邊走出去。

外面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飄起了雪花，殷寧站在街邊，見來電顯示是顧遠亭，便有些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事實上跟他有電話聯系的除了顧遠亭也沒有其他人了。

“你在哪裏呢？我回學校來找你，現在走到大門口了。”電話那邊的音節帶着點跳躍，像是邊走路邊說話的樣子。

殷寧頓了頓，說，“那你不要往裏面走了，我跟同學在學校附近的火鍋店吃飯。”

“是街角的那家嗎？”

“就是那家。”

“我過去方便嗎？”

顧遠亭的聲音裏帶着點笑意，殷寧想起那天在他辦公室裏那個強勢的吻，忽而就有點臉頰發燒的感覺。“你過來吧。”他想了想，說道。如果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一個宿舍的室友是無論如何都瞞不住的，何況他并不想刻意地隐瞞什麽。

顧遠亭很快走到那條街的拐角處，看到殷寧站在路邊等，頭發上都落了薄薄一層雪，便伸手輕輕替他拂開，一邊說着，“你在裏面等就行了，出來不冷麽？”

殷寧搖頭，“今天又喝酒了，喝得有點熱，出來吹吹風。”

顧遠亭低頭看他，見他臉上的确帶着紅暈，氣息間也有着些微的酒氣，莫名便有些嫉妒起來，“你都沒跟我一起喝過酒。”

殷寧一愣，完全沒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乍一想有些對不住他，但要是邀請他一起喝酒，會被誤會別有意圖的吧？

像是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顧遠亭啞然笑了起來，自己怎麽說也是過了而立之年的人了，怎麽突然跟一幫小孩子計較起來了。他轉而說道，“你跟你同學打過招呼了麽？”

殷寧總算舒了一口氣，說，“發短信說了，說我在外面接你一起過去。”

顧遠亭跟在他的後面，隔着半個肩膀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

臨近年關整個城市空了許多，往常座無虛席的大廳裏竟然只有寥寥幾桌，殷寧帶着顧遠亭走到他們那桌前面，自己往裏面挪了一點給顧遠亭空出個位置，同時介紹道，“這是顧遠亭，這是我們班同學，肖振華袁靜蕾和莫晨曦。”

兩邊的人都互相問了好，只有莫晨曦難掩驚訝。他認得顧遠亭的樣子，是因為顧遠亭只看背影氣場就很強大，這次露出正臉給他的印象便更深了。莫晨曦似乎終于懂了為什麽殷寧會對王公子不屑一顧，顧遠亭看起來并不像年輕人那樣神采飛揚，但是不可否認他也是年輕英俊的，卻帶着一種成功人士身上才能見到的深沉穩重，從挑選金主的角度來看，見過他根本不會再多看王宏順一眼了。

“小王子，你朋友是……”袁靜蕾晃神的時候竟然叫了這個稱號，随即她便紅了臉，勘堪收回将要脫口而出的話。

肖振華如臨大敵。

顧遠亭似乎很久沒有跟這些年輕人在一起玩過了，他笑了笑，說道，“我跟你們也是一個學校的啊，只不過很快就要畢業了。”

“原來是學長。”莫晨曦插話道。

“學長沒回家？”肖振華眨了眨眼睛，開口問道。他們是因為基礎課一大堆門門都需要考試，課程輕松的高年級學生差不多都走光了。

顧遠亭和氣地回答，“我家是十幾年前搬來這個城市的，住的地方離學校倒是不遠，今天過來特地是找殷寧。”

殷寧險些吓了一跳，轉過頭默默地看向顧遠亭。他找自己多半只是為了見一面，而這種理由聽起來竟像是約會了，能随随便便給外人講麽？他們還是兩個男人。

顧遠亭回望着他，垂下眼簾擋住眼底的溫柔，輕笑起來。“聽說他今年不回家了，我爸媽叫我邀請他到我家玩兩天。”

這麽聽起來倒像是親戚了，也說不定是世家好友，但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包養關系。莫晨曦大失所望，有些無聊地戳着面前的肉片，把它們插在筷子上弄到火鍋裏。

殷寧終于忍不住瞪大眼睛，“去你家玩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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