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牧南嶼一句髒字堵在了喉嚨口。
眼見着碎瓷片已經近至腳踝,他心知那畜牲就是想趁他躲閃、受傷的空檔借助小巷子錯綜複雜的地形逃跑。
牧南嶼一咬牙,不僅沒有躲閃,反而俯下身朝着畜牲的雙手抓去,企圖将之反擰過來。
然而還不等他有所動作,腰上忽然傳來一股不容反抗的拉力,因為酒精已經有些遲鈍的身體沒來得及反應,後背就撞入了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
“呲啦”一聲,碎瓷片鋒銳的尖端劃過了他的球鞋面,直接割開了一道深口子。
那畜牲一擊不中,手忙腳亂地爬起身就想跑。
“草,你他媽給我站住!”
牧南嶼下意識地低頭掃了一眼緊摟在自己腰上的手,聽到響動又倏地擡眸,沉着臉罵了一句,掙紮着想追過去。
“白景潭你給我放手,這人可是――”
“牧南嶼,你是不是瘋了?!”
熟悉的清冷嗓音罕聞得嘶啞,幾乎是吼出來的。
腰上的禁锢一松,牧南嶼順着慣性往畜牲逃跑的方向跑了兩步,手腕卻又被猛地拽住。
他回過頭,對上了白景潭寒冰湧動的狹長鳳眸。
對方的神色有些不對勁,削薄的唇幾乎抿成了一道直線,眼下至鼻翼落着的陰影深暗地襯着琥珀色的淺淡眼瞳,裏頭的情緒讓牧南嶼一時有些分辨不清。
他疑惑又焦急地一擰眉,聽到白景潭說。
“你留在這裏,我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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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人松開了,對方用力之大,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淺紅色的指印。
牧南嶼的眉眼有一瞬的怔忪。
他望着巷子蜿蜒的方向,小巷沒有路燈的光亮,越往裏越昏暗。
朝着遠處奔跑的男生雪白的襯衣下擺随着晚風揚起一角,有一瞬閃耀得讓他目光只能停留在他的身上。
白景潭的身影沒入了一片黑暗中。
旋即是一聲慘叫和重物砸地的聲響,是那畜牲的聲音。
想不到白景潭這樣的三好學生,揍起人來也挺狠。
牧南嶼緊繃着的脊背松了下來,垂着頭盯了一眼自己破了一個口子的球鞋。
破口已經完全穿透鞋面,能看到自己的襪子了。
如果那一下真的劃到他的腳踝……
“嶼哥,嶼哥!”
牧南嶼挑眉,轉過身,看到關方氣喘籲籲地朝着他跑過來,身後跟了兩個警察。
“嶼哥你沒事吧?我,我把警察帶來了。”
“我沒事。”
牧南嶼活動了一下四肢,覺得除了剛才揍人的時候用力過猛,關節有些酸痛,別的沒什麽問題。
他走過去把受欺負的男生帶到了警察前面。
“那個畜牲……”牧南嶼輕咳一聲,改了說辭,“那個嫌疑犯,我的同學去追了,已經抓到了……喏,在那邊。”
這附近沒有監控,但是有受害人親自指證,加上嫌疑人的心理素質實在不怎麽行,警察稍微詐供兩句,他就倒豆子一樣全說了。
牧南嶼跟着警車去了一趟警察局,領回來一筆賠償金和見義勇為的紅旗子。
賠償金夠他買一雙新球鞋。
紅旗子……
挂在床頭,挺威風的。
他揉了一下餓得胃都在抽搐的肚子,揮着小紅旗沖回了火鍋店。
滿滿一桌子菜,除了他一開始點的,還多加了牛蛙、雞胗……
火鍋開着,白景潭和關方卻各自坐着刷手機,看樣子一筷子沒動。
“喲,在等我?”牧南嶼拉開了椅子,瞟了兩眼那盤牛蛙,“算你們還有點良心……你不是不吃牛蛙和動物內髒嗎?”
有點良心的白景潭把牛蛙下到了火鍋裏,眉目仍是清冷一片,只是鬓發還有些汗水的濕潤。
他反問道:“你不是愛吃嗎?”
牧南嶼唇角一彎,意識到自己是在對着白景潭笑,又很快低下頭掩飾了眸裏的笑意。
憋了兩刻,還是沒忍住從牙縫裏擠出了一絲輕笑。
“好吧。”他撈起一塊牛蛙,囫囵塞入嘴裏,嗓音含糊着,“看在你今天表現不錯的份上……軍訓的事情我不跟你計較了。”
白景潭眯着眸子望着他:“你是指我哪方面表現不錯?”
牧南嶼吐出一根骨頭。
當然是給我點了牛蛙和雞胗表現不錯。
“當然是你今天幫我抓壞人表現不錯。”
話音落下,他似乎看到白景潭狹長的眸子閃爍了一下,琥珀色有些黯淡。
他心念一動,剛大發慈悲想要補一句“不過你給我點菜也不錯”,就聽到白景潭低沉的嗓音慢條斯理的。
“是啊,我幫你抓壞人,見義勇為的旗子是不是也該有我一半?”
“你想要這個?”牧南嶼狐疑,“我沒聽說見義勇為能給期末的綜測加分,能拿獎學金啊?”
白景潭緩緩搖了搖頭,輕飄飄地:“我不靠這個加分,也不靠這個拿獎學金。”
“哦――”
也是,他差點忘了白景潭這狗東西是他們市的高考狀元,又是法學專業第一的成績入學的,估摸着單靠考試分就能一騎絕塵。
人見義勇為就是見義勇為,根本不指望靠這個加分。
“那你就是覺得這個旗子好看呗。”牧南嶼大方地許諾,“這樣吧,這旗子在我床頭挂一天,在你床頭挂一天,輪流着來,怎麽樣?”
“嶼哥,你多大的人了,還喜歡這麽――”關方最後兩個字“幼稚”還沒出口,只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抓過了那面旗子。
眉目染霜般寡淡的男生勾了勾唇,嗓音溫和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好,今天先我挂。”
關方:“……?”
原來不是嶼哥幼稚,是他們大佬都喜歡這樣?
他陷入了深深的懷疑。
三個男生都是十八、十九的年紀,餓了大半天胃口好得很,一頓火鍋吃了快兩個小時才停下來,拖沓着步子往校門走。
牧南嶼視力好,隔了老遠就看到了今天他們救下的那個小男生就站在校門口東張西望的,看起來像在等人。
“你找我們?”
那男生聽到聲響,眼睛亮晶晶地擡頭望向牧南嶼,臉頰有些紅。
“對!今天的事情太謝謝你了……我叫林安,在警察局做完筆錄出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我問了警察才知道你也是南陽大學的。”
在昏暗的暮色中,林安一雙眼睛泛着蜜糖般的深棕色,因為臉頰上的兩片紅暈,顯得有些笨拙的可愛。
他激動地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掃了一眼跟在牧南嶼身後的兩人。
“我……我明天請你們吃飯吧?”
“不用了。”牧南嶼沒留心林安的眼神,“你不用特意答謝我們,遇到這樣的事情幫個忙是應該的。”
林安還要堅持:“可是……”
“沒什麽可是,不論是誰遇到這種事,小嶼他都會出手幫忙的。”
牧南嶼愣了一瞬,手腕忽然被白景潭輕扯了一下,後退了一步。
聽到身側的人淡聲續道。
“如果沒什麽其他事情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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