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當天晚上,牧南嶼和白景潭去了自習教室,一個用稿紙寫了一千字的檢讨書,一個忙着聽英語聽力刷題。
牧南嶼聽完一張卷子的聽力,瞟了身側的人一眼。
白景潭面前的稿紙已經寫滿了大半,字跡幹淨漂亮,看樣子是快寫完了。
“哎,你知道檢讨怎麽寫啊?”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白景潭寫完最後一個句號,收了紙,“下周交檢讨,我替你去交。”
“地中海能同意?”
“能。”
牧南嶼美滋滋地笑了一下,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
“什麽叫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高中的時候總被老師罰寫檢讨?!”
白景潭搖了搖頭:“不是。”
他一掀眼皮,慢悠悠地:“你不止高中被罰寫,你初中,小學也被罰寫,寫的時候還總捂着紙不給我看……”
牧南嶼一腳踹在了他的椅子腿上,惡聲惡氣。
“住口!你還敢說?要不是你在老師那告發我逃課,我能被罰?!”
“我不告發你,難道等着你去網吧被抓,然後讓牧叔叔去警察局撈你?”
牧文俊的一套軍體拳給牧南嶼留下的童年陰影實在太深,他一縮脖子,嘴硬道。
“我運氣哪有那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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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牧叔叔揍的時候敲我家的門,一把鼻涕一把淚往我奶奶身後躲的人可不是我。”
“草,你一個學法學的,可別誇大事實啊!誰一把鼻涕一把淚了?我只不過——”
墨發倏地被人揉了一下,力道很溫和。
白景潭的嗓音含着笑意,冷意盡褪。
“你只不過是個小哭包。”
小哭包頓時紅了耳朵,眉眼耷拉下來,一拳打在了白景潭肩上,笑罵道:“滾,你少敗壞我的名聲!”
“嶼哥潭哥,什麽敗壞名聲,曹武又幹什麽屁事了?”
牧南嶼轉過身,看到關方拎着包坐在了他們後排。
“沒,沒有。他現在估計在寝室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忙着寫5000字檢讨書呢,哪有時間出來惡心人。”
“也是,今天你倆帥呆了,那個被曹武踢傷的球員,還在新生群裏@你倆謝謝你們呢。”
“對了,潭哥你下一場比賽是什麽時候,也是抽簽定嗎?”
“要等小組賽結束。”
牧南嶼剛支楞起耳朵,就瞧見白景潭伸手過來,指尖在英語卷子上敲了兩下。
“我不知道下一場比賽是什麽時候,但我知道英語四級考試就在十二月初——你是滿分了?”
我是滿分的二分之一。
牧南嶼忍氣吞聲,戴上耳機埋頭寫卷子去了。
或許是在自習教室和白景潭交流的回憶太多,寝室熄了燈以後,牧南嶼剛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來的就全是高中時期的畫面。
藍白色的教學樓外牆,吵吵嚷嚷的籃球場,桌面上被鉛筆和刻刀弄得斑駁的課桌,鏡片比啤酒瓶還厚的數學老師……
阖着眸子睫毛卷翹的男生忽然輕輕地嗤笑了一聲,翻了個身,沉沉地睡了過去……
“牧南嶼——嶼哥!”
十五歲的牧南嶼應了一聲,看到高中教學樓走廊的拐角處沖着他招手的兩個男生。
那是兩個國際部的學生,家裏很有錢,早就辦好了出國留學的手續,來讀高中只不過是走個過場。
其中一個打了耳釘的男生笑嘻嘻地喊:“嶼哥,隔壁街新開了一家網吧,地方很偏,絕對不會有人來查身份證。下午一起去玩,我請客,怎麽樣?”
“新出的游戲內測名額我都搞到了,剛好夠咱們兄弟三個玩的,去不去啊嶼哥?”
正是中午午休,走廊上沒什麽人,牧南嶼往教室瞟了一眼,白景潭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低頭寫着東西。
“去啊,當然去!”
牧南嶼快步走過去。
“下午我跟班主任請假說游泳訓練,你們就在校門口的保安室那裏等我,咱們一起去。”
“行!那我們先回教室拿假條了,嶼哥你趕緊啊!”
向班主任請假很順利,牧南嶼是游泳特長生,時不時的就有特訓要離開學校,老師不疑有他,痛快地給他批了假條。
他回教室整書包的時候,白景潭依舊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手邊是厚厚一疊卷子,像是不知疲倦似的,迅速地在試卷空白處填上墨跡。
牧南嶼拎着書包往教室後門走。
“小嶼,你去哪兒?”
“游泳訓練。”
“你的訓練時間表我看過,今天沒有訓練。”
牧南嶼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離他和朋友約定好的時間只有不到兩分鐘了。
“訓練改時間了。”他不耐煩地一擰眉,“我先走了,你別跟我舅舅亂說。”
他快步跑出了教室。
“嶼哥,拿着,這是內測卡!我好不容易搞到的。”
“嶼哥,你可以啊,怎麽請出假的?”
牧南嶼擺弄着手裏的卡,懶洋洋地笑道。
“那還不簡單,就跟老師說是游泳訓練——我們游泳隊訓練時間亂七八糟的,誰記得住我到底要不要訓練?”
他們晃悠出了校門口。
“嶼哥,我去買幾瓶飲料,你——卧槽。”
牧南嶼将目光從內測卡上移開,擡起了頭。
前面的十字路口處,一身藍白校服的男生高高瘦瘦的,一手揣着兜,單肩背着書包。
琥珀色的鳳眼冷冽一片,眸光聚焦到他身上時,劃過了一絲暗色。
“草。”牧南嶼罵了一句髒話,停了腳步,“白景潭怎麽出來的?!”
“白景潭?他就是那個年級第一?”
“嗯。”
“那他是來——”
是來抓我的。
牧南嶼勉強壓下火氣,看着白景潭走到了自己跟前。
“小嶼,跟我回學校。”
他沒好氣地頂回去:“憑什麽?”
對方幽邃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游戲內測卡上,面無表情。
“因為你今天沒有游泳訓練,因為未成年人不能去網吧,因為牧叔叔讓你讀高中,不是讓你來玩的。”
“你少拿我舅舅壓我——你是我誰啊?!”
“行,那你去網吧。我現在回去告訴牧叔叔。”
“你敢!”
“我為什麽不敢?”
牧南嶼臉頰脹紅,呼吸聲都有些粗重,幾乎揚起拳頭。
身旁的兩個同學拉他:“嶼哥,我們管我們走,你怕啥啊,他自己不也逃課出來的嗎,憑什麽告你狀?”
他盯着白景潭幽涼的眸子,僵持了半晌,到底還是将內測卡扔還給了國際部的同學。
“嶼哥,你——”
“算我倒黴,我回去上課行了吧?今天的事情,你不許告訴我舅舅!”
“好。”
牧南嶼咬牙切齒地轉過身,找不到地方撒氣,見白景潭跟過來,冷聲道。
“你別跟我一起走,我他媽不想再看到你!”
“……好。”
睡夢中的男生鎖着眉心,忽然低低笑罵了一句髒話,倏然睜開了眸子。
他想起來夢裏這件事情的後續。
那天晚上,他的舅舅從他國際部的同學家長那,得知了他險些逃課去網吧玩游戲被警察抓的事情。
抄起雞毛撣子攆着他就捶。
那時候他年紀還不大,還不怎麽能忍疼,掌心被打得通紅,哭爹喊娘地沖去了白景潭家。
早忘了自己下午剛放過狠話“我他媽不想再看見你”。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拼命敲門。
“白景潭,白……潭,潭哥,哥!”
“開門,開門!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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