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往後的一段時間裏,牧南嶼白天忙着準備游泳競賽,過了傍晚就和白景潭一起去自習室,自己先做一套練習,再充當白景潭的手,他報答案,他寫。
已是十月,天色暗得越來越早了。
窗外的蟬鳴是一年中最後一段聒噪的時候,牧南嶼有時放下筆望向窗外,身邊是排滿的課桌椅和練習卷,外頭是枝桠搖曳,點點星火。
恍然間,他仿佛回到了高中的教室。
唯一不同的,大約是身邊多了個白景潭。
英語競賽的前夜,自習室同往常一樣充斥着”沙沙”的寫字聲。
身側的男生脊梁微微弓起,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身形既單薄又寬闊,清冷的眉宇沾染上一絲情緒的時候,就顯得鮮活而盎然。
像一棵挺拔的青松正在瘋長。
“小嶼,怎麽了?”
牧南嶼倏然回過神,撞見白景潭鳳眼的弧度,下意識地答:“沒什麽……就是覺得外邊的蟬鳴聲有點吵,英語聽力聽不大清楚。”
他扯了謊。
但白景潭顯然是信了,對方手上的繃帶還沒有拆,但是淤青已經消退了大半,傷口也結痂了,可以做些簡單的活動。等今晚最後上一次藥,就可以拆繃帶了。
“可能是耳機用久了,音質有點差,調整一下試試。”
白景潭的指尖拈着耳機,仔細地幫他調整着位置,指腹不經意地一下下蹭過耳廓,癢地發麻。
“這樣呢,耳機裏播的聲音聽清楚一點沒有?”
耳機裏的播音腔清晰地播放着英語四級聽力,牧南嶼卻一個詞也沒有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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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裏轟響着,好像狂風驟雨扇過密密匝匝的樹枝,擾得他頭皮發麻。
耳廓紅了一大圈。
“聽……聽清楚了。”
白景潭撤回手,神色未動:“嗯,那你做完聽力,把卷子給我看看。”
毫無疑問,牧南嶼這套聽力做得七零八落的,白景潭給他調整耳機的那段時間,就是錯題集中的區域。
他有些心虛地扯回卷子:“今天我狀态不大好,我再聽一遍——你明天就要參加競賽,先別管我了。”
“我準備得差不多了,回去把要帶的文具整一整就好。”
白景潭盯着他看了幾眼,忽然輕輕扯下了他的耳機。
“我們今天不學了,去個地方。”
白景潭還有不想學習的時候?
牧南嶼被挑起了一些興致,心口堵着的一股燥意頓退:“我們去哪兒?”
“去了就知道了。”
牧南嶼沒想到時隔一個月,自己又會和白景潭一起走到廢棄的校史博物館門口。
而且還是白景潭主動邀他來的。
“你帶我來這兒幹嘛?”牧南嶼哭笑不得,“你忘了上次我們被保安追着攆差點被抓到記處分的事情了?”
好像也是那次,他陰差陽錯親了白景潭一下。
白景潭氣定神閑:“今天保安不會來。”
“你怎麽知道?”
“吃晚飯的時候,我們後桌坐的就是保安,他跟另一個人說,他晚上要在保安室裏看球賽。”
“可是——你這手傷着,也沒法翻過鐵門吧?”
“我單手能過。”
“你也想去拜達爾文雕像?”
白景潭輕笑了一聲。
“是,不是你告訴我的,說達爾文是英國人,既然要參加英語競賽,當然要去看看他。”
牧南嶼以前沒覺得,現在聽到這話從白景潭嘴裏說出來,才發現有多幼稚。
他忍不住哼笑道:“學霸也這麽迷信啊?”
嘴上嫌棄着,眼裏卻熠熠地亮着光,緩步走到了鐵門前。
“你先過去,我在這邊接應,我怕你單手摔了。”
白景潭利索地攀上鐵門,牧南嶼扶了他一把,見他平穩落地,才随之跟上。
廢棄的校史博物館裏散着一股陳年的木香,在清涼的夜風裹挾下沁人心脾。
牧南嶼來過兩次,耐着性子等着白景潭晃悠了一圈,才拽過他左手。
“達爾文雕像在校史博物館那頭,要穿過中間的房子,到對面去。”
兩人一前一後,拽着手腕,在黑暗中走。
房子的地板上鋪滿了木屑和灰塵,黑洞洞的,只有遠處的門縫透出的一點兒光。
随随便便加個恐怖的bgm,就可以變成一個校園靈異片。
但兩個人走的時候,手上有清晰的溫度傳遞過來,還能聽到對方淡淡的呼吸聲,這份恐怖的氛圍就多了幾分探險的刺激。
“哎,白景潭,你聽說過南陽大學的一個校園怪談嗎?”
“什麽?”
牧南嶼成心想吓吓他,現編了一個校園怪談。
“你知道這個博物館為什麽要遷址嗎?據說,這個博物館裏本來放了一個六個月的死嬰的标本,給醫學生們觀摩。”
“可是有一天,一個醫學生來看這個标本的時候忘了時間,一直到博物館關門,他都沒有回去。等他走到博物館門口的時候,門已經被管理員鎖死了。”
一陣陰風刮過,牧南嶼幽幽的嗓音輕緩地響着。
“他想着聯系同學讓他們幫忙去找管理員開門,但打開手機才發現,手機不知道為什麽一直連不上信號。”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他忽然聽見寂靜無聲的博物館裏響起了隐隐約約嬰孩的哭聲。”
夜風把博物館破舊的門吹得“吱呀吱呀”響,牧南嶼咽了口唾沫潤了下嗓子,繼續說。
“他以為是自己幻聽了,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卻發現那陣哭聲越來越響,他小心翼翼地朝着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走到标本存放的地方時,他看見走廊上站着一個小孩子,背對着他,看不清臉。”
“他以為是哪個老師的孩子走丢了跟他一樣被關在裏面,剛想上去詢問,忽然發現身側存放嬰兒标本的櫃臺竟然已經空了……”
牧南嶼講到這兒,自己手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覺得自己編得不錯,睨了白景潭一眼。
想看看對方是不是被吓得臉色發白。
剛一扭頭,忽然聽見耳邊炸開一聲凄厲的嬰孩哭泣聲。
在一片黑暗中一下子把牧南嶼吓得一個激靈,本能地朝着白景潭的方向靠去。
幾乎是一頭紮進了白景潭懷裏,驚魂未定。
“卧槽?什麽東西?白景潭,你聽到有人在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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