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白景潭手上拎了一個塑料袋,骨節分明的手一推眼鏡,神色寡淡,薄薄的鏡片底下琥珀色的眼瞳卻掠過一絲淺笑。
他徑直走到牧南嶼身邊,先向教練道了聲謝,才看向牧南嶼,将塑料袋遞過去。
“丢三落四的——我不知道你的儲物櫃是哪個,所以沒給你放在換衣間。”
牧南嶼頭一次歡歡喜喜地聽完了白景潭的數落,漆黑杏眼眯着笑,得意地掃了一眼邊上的陳秋怡。
陳秋怡嬌豔的小臉快擰成了苦瓜,眼神陰沉沉的,剛才放話有多狠,現在打臉就有多疼。
牧南嶼痛打落水狗,故意把手裏的泳鏡在白景潭面前晃了幾圈。
白景潭的目光果然立即投到泳鏡上邊,嗓音沉了幾度。
“怎麽不戴上,這個款式戴得不舒服?”
“沒,剛才戴過,挺舒服的。”
牧南嶼瞟着陳秋怡,看到她一口銀牙幾乎咬碎,還要在白景潭面前保持微笑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
“就是剛剛有人說,這泳鏡不可能是你買給我的,說我撒謊不打草稿,騙人呢。”
以白景潭的雙商,自然早就聽懂了他的話。
配合地幫他出氣:“我為什麽不能送你東西?哥哥寵弟弟,不是應該的嗎?”
陳秋怡的臉被打得更疼了,隐隐紅成了一只蝦。
省隊的人都不是傻子,除了個別幾個想追陳秋怡的男生,和幾個看陳秋怡平時花錢很大方,跟她玩在一起的女生沒有笑,其他人都悄悄笑了起來。
小聲議論。
“笑死了,陳秋怡真是……人家兄弟之間送東西,關她什麽事啊?”
“就是……我聽說陳秋怡好像喜歡白景潭,但是人家男生根本對她沒意思。”
“怪不得啊,聽到牧南嶼說白景潭給他送東西反應那麽大。”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是酸的呗,這下打臉了吧。”
牧南嶼也沒打算把陳秋怡怎麽樣,見好就收,拍了拍白景潭的肩。
“謝了,哥。那你先回去吧,不是還要準備行李去京市嗎?”
“嗯。”白景潭點頭,忽然伸手拿過牧南嶼手裏的泳鏡,調解了一下帶子的長度,“你剛剛甩帶子玩,應該甩松了。”
甩松了你還能正好幫我調好不成?
牧南嶼拿回泳鏡戴了一下。
還真的正好。
微訝地一擡眸,白景潭已經轉身離開了。
一天的訓練結束,牧南嶼向教練請了五天的假,回到寝室打算洗個澡再整行李。
他其實對出遠門不大有概念,因為上大學以前都是舅舅幫他整行李。
所以這回他拉開行李箱,随便往裏面甩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再把游泳的設備帶齊,就覺得差不多了。
直到白景潭把他自己的行李箱擺好,坐到了他邊上,擰着眉問。
“你整完了?”
“昂!快吧?”
“……洗漱的牙膏牙刷呢?酒店一次性的不好。”
牧南嶼乖乖爬起來去拿牙膏牙刷。
“……你的身份證呢?”
牧南嶼“嚯”了一聲,匆忙打開抽屜找身份證。
“……你的,裏面穿的褲子呢?”
牧南嶼輕咳兩聲掩飾住尴尬,打開了衣櫃。
心如死灰:“白景潭,我缺的東西你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白景潭蹲下來檢查他的行李箱:“再帶點現金,萬一到那邊手機丢了或者沒電了,還可以應個急。”
忙活了半個多小時,牧南嶼喘着氣把行李箱拉鏈拉好,覺得自己跟個猴子似的在寝室上竄下跳拿東西,簡直比游泳訓練還要累。
“沒落的東西了吧?”
“沒了。”
“明早幾點的飛機?”
“九點的。我們可能要五點起來,乘地鐵去機場。”
“行。”
淩晨五點,牧南嶼睡得正香,被人搖着肩膀晃起來。
“小嶼,小嶼?五點十分了,該起了。”
牧南嶼揉着酸痛的眼睛,生理性的淚水直往外冒,他拽着白景潭的手腕幫着自己坐起來,嗓音困得啞了。
“……五點十分了?”
他怎麽覺得自己才剛閉上眼睡了一小會兒?
怎麽就第二天了?
“嗯……外面天還黑着,可能是比較困。”
發頂被人輕輕揉了一下,身上的裹着的被子也被人扯了下來。
白景潭的嗓音近在咫尺。
“我幫你把衣服遞過來,你快點穿好,嗯?”
牧南嶼被他輕柔的嗓音哄得沒什麽起床氣,胡亂點了點頭,抱住了白景潭扔過來的衣服。
但是少了兩個小時的睡眠時間,牧南嶼真的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舒服。
連太陽穴都是刺痛的,像是要炸開一樣。
男生垮着臉拉着行李箱走在路上,淩晨五點多,天色還是昏暗的,校園的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濕冷的空氣帶着點寒意,透過T恤的袖子,凍得他一個哆嗦。
“冷嗎,怎麽在發抖?”
“還行……就是太困了。”牧南嶼打了個哈欠。
手腕驀地被人拽住。
“等我一下。”
牧南嶼停住腳步,看着白景潭蹲下身,把自己的行李箱打開,找出一件運動衫外套。
“你先穿着,拉鏈拉上,可能是睡的時間少了,小心感冒。”
牧南嶼依言披上白景潭的衣服。
一股清爽的薄荷洗衣液的味道剎那裹着暖意籠罩了他。
“你呢?”
“我不冷……來,行李箱給我。”
牧南嶼猶豫了一下,又聽見白景潭說。
“就當你昨天叫我‘哥哥’的報酬。”
牧南嶼眼裏有了些笑影,把行李箱遞過去,雙手揣着兜走了兩步,低着頭,把脖子縮在運動衫的領子裏,覺得舒服了不少。
白景潭按着他的步調,很慢地走在他身邊。
行李箱的輪滑滾過地面,“辘辘”的清脆聲響。
還沒滅的路燈把他們淺灰色的影子拉得很長。
牧南嶼忽然哈了一口氣,側過臉看向白景潭,輕聲喚了一句。
“白景潭。”
“嗯?”
牧南嶼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想叫他的名字。
在心底破土發芽,已經長成了參天巨木的大樹忽然搖曳起一片枝桠。
他定定地對上白景潭深邃的眼瞳。
“沒什麽,我就叫叫你。”
白景潭似乎勾了勾唇,沒有答話。
又走了一段路,快到校門口。
“小嶼。”
牧南嶼挑眉:“嗯?”
“沒什麽,我就叫叫你。”
清冷的嗓音尾音含笑,飄散在了冷白的晨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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