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周承骁那一聲‘雙雙’就像是有魔力一樣, 讓瞿雙雙本來慌亂糾結的內心慢慢平靜下來。

她走到周承骁身邊, 低頭注視着他那只暫時被固定起來的傷臂：“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疼？”

周承骁微微笑了那麽一笑：“還好。不疼。”

“你騙人！”瞿雙雙眼眶再次不争氣地紅了。

她就算手指頭被紙割開一條口子都會龇牙咧嘴疼上好一會兒。現在他骨頭都裂了，怎麽可能不疼。

周承骁無奈道：“喂, 你別哭啊。真不疼，醫生給我輸了止疼藥。”

瞿雙雙努力忍耐着，別過臉去抹掉眼角剛掉出來的金豆子：“……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

她不知道怎麽告訴周承骁，她現在的感覺糟透了。她真的希望躺在病床上需要接受手術的是自己。

周承骁打趣她：“我可不希望那鐵架砸在你臉上。本來就不聰明, 砸得更傻了可怎麽辦？”

瞿雙雙癟了癟嘴, 她現在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瞿雙雙默默吞下喉頭的哽咽, 半晌才道：“你的手……醫生怎麽說？”

周承骁：“手術複位傷骨，加以固定，然後慢慢等它自己修複。放心，小手術而已。”

瞿雙雙以明顯不相信地眼神看着他。

周承骁補充道：“而且醫生說我年輕，恢複得會比較快。”

“你的手……能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嗎？”瞿雙雙問這話的時候, 聲音都有點兒抖。

她想起周承骁上次跟她說過的, 他畢生的夢想, 就是成為一名外科醫生。外科醫生的手, 必須很穩，很巧；他們的手，是要用來握手術刀的。

Advertisement

如果因為這個原因，他以後不能拿手術刀了……瞿雙雙不敢再細想下去。

她眨巴了一下眼，一大滴眼淚立刻就不聽話地從眼角落下，‘啪’地砸到地上。

周承骁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沖瞿雙雙招了招手：“過來。”

瞿雙雙朝前挪了一步, 站到離病床半米遠的地方。

周承骁勾了勾嘴角：“再過來點。”

瞿雙雙又挪了半步。

周承骁忽然伸手握住了瞿雙雙的手。

瞿雙雙：！！！

瞿雙雙一驚之下本能地想要縮手，但一想到周承骁還受着傷，就立刻乖乖任他握着了。

周承骁眼中笑意一閃而過，而後認真凝視着瞿雙雙的雙眼：“雙雙，別擔心，我的手一定會康複的。會和以前一樣。我答應你。”

瞿雙雙忍着眼淚，小聲道：“真的？”

周承骁：“真的。我保證。”

明明他不是醫生，但他這樣說，瞿雙雙就覺得是真的。

瞿雙雙總算扯出一個笑容：“那你一定要早點好起來。”

……

身旁的座位空着，瞿雙雙很不适應，非常地不适應。

早上進教室坐下，沒有人再問她昨晚過得怎麽樣，也沒有人會出其不意地在她桌上放一瓶溫熱的奶茶。遇到不會的題，她第一個習慣性地動作就是轉頭去問周承骁。然而今天，當她再次卡死在一道幾何證明題上的時候，轉頭時只看見空蕩蕩的座位。

瞿雙雙這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如此依賴周承骁。

中午也沒什麽胃口，瞿雙雙抱着從小賣部買的面包獨自躲到了學校車庫外的小花園裏。

她呆呆地坐在學校那個巨大的銀杏樹下的花臺上，低頭看着微信聊天界面。

昨晚周承骁告訴她手術排的是今天早上。她剛才給周承骁發了一條信息詢問他的情況，那頭沒有任何回複。

因為這事兒，瞿雙雙整個上午都過的渾渾噩噩的，上課講了些什麽她愣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原來你躲這兒來了。讓我好找。”

一個冷冰冰的女聲從瞿雙雙背後傳來。

瞿雙雙渾身一激靈，回過頭去。

來的人不是蘇蓉又是誰。

只是她不再友好，不再熱情。她站在瞿雙雙面前，氣場冰冷而強勢，跟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瞿雙雙也站起身，低聲道：“蘇蓉……你找我有事嗎？”

蘇蓉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冷嗤一聲：“你覺得，我找你是為了什麽？”

瞿雙雙輕輕皺了一下眉，難得地硬氣了一回：“不知道。”

她脾氣向來溫和，但被蘇蓉向尋仇一樣地質問，還是覺得心裏不舒服。她害周承骁受了傷，心裏也是難過得不行，她覺得有愧于周承骁，有愧于他的家人。但她卻不明白，蘇蓉又是以什麽身份跑來質問她的？

蘇蓉：“喲呵，本事沒什麽，脾氣倒還不小。”

蘇蓉絲毫沒有掩飾臉上厭棄神色的意思。她居高臨下地看着瞿雙雙，就像在看一只蝼蟻。

瞿雙雙心中暗嘆，一個人前後的嘴臉差別竟然能這麽大。這麽有天賦，不去演戲挺可惜的。

“你知道這周六是什麽日子嗎？”蘇蓉的聲音漠然平淡，眼裏的怒火卻壓抑不住。

瞿雙雙：“……不知道。”

蘇蓉：“也難怪，你一個吊車尾的能知道什麽。這周六是全國物理競賽冬令營決賽。”

瞿雙雙：！！！

周承骁一直在準備競賽。所有努力，都将因為一個可笑的原因，付之一炬。

蘇蓉冷笑：“錯過冬令營意味着什麽你知道嗎？”

瞿雙雙：“……”

蘇蓉：“全國冬令營，每個省只有最拔尖的競賽種子能夠參加。到時候各大高校的教授會親自過來授課輔導。能進冬令營，對于我們這類人來講，就像半只腳跨入了自己心儀的大學。”

瞿雙雙是聽說過冬令營，但她不知道原來冬令營意義有這麽大。

蘇蓉每說一句，瞿雙雙的臉就白一分。

最令瞿雙雙心痛的是，昨天見周承骁的時候，他對這件事只字不提，還安慰她沒事。如果不是蘇蓉跑來嗆聲，她都不知道，因為自己的愚蠢過錯，讓周承骁錯過了什麽……

蘇蓉盯着她：“知道我為什麽讨厭你嗎？”

瞿雙雙：“……”

原來蘇蓉這麽讨厭她。嗯，不過，連她自己都讨厭自己了。

蘇蓉：“我最讨厭你每天睜着你那雙大眼睛裝無辜的樣子。你以為自己了解周承骁什麽？你知道周家是做什麽的嗎？你們家能在生意上幫到周家嗎？你又能幫上周承骁什麽呢？”

瞿雙雙被蘇蓉接連不斷抛過來的問題給問懵了，因為她一個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正如蘇蓉所說，她對周承骁，一無所知。

蘇蓉一字一頓：“你可知道，我和周承骁早就有了婚約？告訴你，我才是周家欽定的未來的兒媳婦！”

瞿雙雙：！！！

蘇蓉逼近一步，湊到瞿雙雙耳邊：“別以為周承骁對你另眼相看，就真把自己當成個東西了。你，給他提鞋，都不配。你真以為他會看上你”

蘇蓉直起身，對上瞿雙雙的眼睛時，不耐煩地‘啧’了一聲：“你哭什麽？”

瞿雙雙木然地擡手抹了一把臉，她其實都不知道，她竟然哭了。

“周承骁不在這兒，裝無辜給誰看？”蘇蓉皺了皺眉，“最讨厭你們這種白蓮花聖|母|婊。”

蘇蓉忽然揚起手，那架勢，竟是打算直接給瞿雙雙一巴掌……

她落掌的剎那，被人從半空牢牢握住了手腕。

“啪——“

伴随一聲脆響，蘇蓉的臉歪向一邊。

“你——”蘇蓉氣急敗壞，“你竟敢打我！”

林競吊兒郎當地嚼着口香糖，歪頭看着她：“為什麽不敢？你打人的時候，不也絲毫不帶猶豫的？”

瞿雙雙疑惑地看着擋在她身前的大男孩兒：“……林競，你怎麽……”

林競掏了掏耳朵：“本來想在這兒打個盹兒，哪知道有只鴨子在這兒嘎嘎嘎地聒噪，吵得老子睡不着。我道是誰呢，喲呵，這不是咱們蘇大女神麽？什麽時候改行當鴨了？”

蘇蓉氣的渾身發抖，卻奈何力氣比不過林競，手被他牢牢攥在手裏，根本動彈不得。

惱羞成怒的她也只逞逞口舌之快：“你才是鴨！你全家都是鴨！”

林競‘啧啧’搖頭，手上微微用力。

蘇蓉吃痛，臉色微微一白：“你、你放開我！林競，你今日敢這樣對我，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競：“哦，我好怕怕哦。”

蘇蓉感覺手掌都有些麻木了，急道：“你放手！！”

林競收了笑，漠然看着她：“蘇蓉，你給我聽好了。以後你要是再敢找雙雙麻煩，老子我見一次打一次，說到做到。”

蘇蓉咬了咬牙，本想要說什麽，但對上林競充滿殺意的眼神，卻只能将已到嘴邊的話吞回了肚裏。

林競：“聽清楚了嗎？”

蘇蓉僵硬地點了點頭。

林競開松手。

蘇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捂着手腕倉皇離去。

林競轉頭看向瞿雙雙：“沒事吧？”

瞿雙雙情緒低落地緩緩搖了搖頭：“謝謝你替我解圍。”

林競咳嗽一聲：“那什麽……她說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都是些碧池的專用垃圾話，左耳進右耳出就行了。”

瞿雙雙低頭：“嗯……”

林競：“那什麽……周承骁的傷……還好嗎？”

瞿雙雙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應該是今天上午的手術，但是……”

話還沒說完，瞿雙雙掌心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

瞿雙雙的心猛地一跳，忙不疊地拿起來解鎖，屏幕上彈出一條微信：

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