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番外

他們乘坐直升機抵達的災區的時候, 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齊玥從之直升機上向下俯瞰, 簡直不敢相信眼中所見景象。

太慘了。

整座城幾乎被夷為平地，所有的建築都變成了殘垣斷壁, 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連鋼筋水泥做的建築物都變成這樣，何況是血肉之驅的人。

大地整個裂成了幾塊兒，很多道路完全被阻斷, 橋梁也塌陷了。齊玥可以看見工兵們正在搶修道路——為了把物資送進去。

好在他們是坐直升機，可以直接進到災區中心區。那裏已經搭建起了臨時的救援指揮部和醫療帳篷。

因為沒有降落的地方, 而且因為周圍地貌閑職, 所以隊裏決定直接進行滑降。

救援隊先進行滑降, 醫療隊緊随其後。

齊玥有些緊張，手心裏有一層細密的汗。之前雖然演練過無數遍，但這次是來真的了。

林競滑降前，忽然走到齊玥這邊，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放心, 就算你滑降姿勢比狗難看, 也沒人會笑你的。”

齊玥瞬間就氣笑了, 不過緊張的情緒瞬間得到了緩解。

他走前, 又低下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有保險繩，別怕。”

他說完便走到了艙門，動作迅速而漂亮地滑了下去……

齊玥嘴角微微勾起，心裏暖洋洋的。林競大概是看出來她緊張，才特意過來安慰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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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玥剛落地, 撲鼻而來的就是濃重的血腥味，這血腥味裏又夾雜着一股……難以形容的刺鼻的令人窒息的屍腐味，有兩個敏|感|些的戰友，當場就吐了。

他們沒想到，情況會這麽糟糕。地震發生才過了兩天，但現在看來，已經有很多遇難者了。

他們誰也沒說話，一路徒步走到了指揮中心。據說這次的作戰總指揮——801團的團長林和祥，也就是林競的父親，已經在那裏等着他們了，他們将即刻宣布營救方案，連夜展開行動……

衆人走進指揮部的時候，林競的視線和林和祥對了個正着。

這樣的場合相見，父子倆誰也不能說什麽。但林和祥的眼神，是帶着憤怒和質問的，而林競的眼神中，則寫着堅持和篤定。

戰士們列隊，林和祥開始說明營救方案……

布置完營救任務後，所有人開始準備器械，補給和醫療物資，很快便要從營地出發。

其他人散去後，林競走到了林和祥面前，對着他進了一個标準的軍禮。

在這樣的近距離下，林競看到了林和祥形容疲憊，眼睛裏充滿的血絲，顯然是一晚、甚至兩晚上沒合眼了。

父子倆互相打量着彼此，最後還是林競先開了口。

“找到媽了嗎？”林和祥搖了搖頭。

林競咬了咬牙：“失蹤地點知道嗎？”

林和祥沉默了很久，才道：“你們進山的時候，看見那過山隧道了嗎？”

林競：“那隧道不是……”

從省會城市通往楊川縣必經之路上有一個過山隧道，但地震發生時，據說整座山都移動了位置，兩匹山合成一匹，所以那隧道在一瞬間就被埋了。

他們直升機從上空經過的時候，還看見幾臺挖掘機和起重機在隧道那邊工作。

林和祥：“據可靠情報稱，地震發生的時候，考古隊的車正在隧道裏……”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平時的威嚴和硬氣在此刻盡數化為疲憊。

林競沉默了。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必須用全身力量克制着，才能支撐着不在此處倒下。

林競：“那……”

他只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出口。他的聲音已經全啞了，一說話就忍不住開始哽咽。

林和祥垂下眼：“現在救援隊試着想要挖通隧道……但你知道……”

挖開隧道的難度，就和第一次要打隧道的難度是一樣大的，甚至是更難。壓在他們頭上的，是整整一座山……

林和祥又道：“現在還沒有結果。”

林競打斷道：“我知道了！”

林和祥看着眼眶通紅卻隐忍着維持堅強模樣的兒子，覺得他一夕之間長大了。

林和祥最後道：“來都來了，就做好自己的事，盡全力救人。”

林競擡手擦了一下眼睛，雖然那裏什麽都沒有。

“我知道。”

……

特種部隊的戰士們按照一開始分配好的五人一組，跟着普通武警搜救隊進入災區的不同地點展開搜救任務，而每一支搜救隊也會派兩名醫療隊員随行。

齊玥主動‘被’分派到了和林競所在的搜救隊一組。

跟着齊玥一起來的還有她的室友趙天昕。

她和齊玥一組，一路走，一路悄悄吐槽齊玥：“喂，你盯林競盯得可真是死啊，真是一秒鐘都不讓他離開你的視線。以後咱林兵王要是成了‘氣管炎’，說出去豈不是要笑死人？”

同寝室的就數她和齊玥關系最好。齊玥喜歡林競這件事，也只有她知道。

齊玥正色道：“我答應了大隊長，要看好他。”

趙天昕聳了聳肩：“嗯，繼續演~”

他們負責搜救的區域是這縣裏唯一的一所小學。

等抵達災難現場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不是事先被告知，沒有人能看出這裏曾經是一所學校……除了地上時不時能見到的文具盒，課本，夾在石縫裏的像鮮血一樣的紅領巾，和孤零零地斜|插|在土地裏的依然寫着字的黑板……

所有教學樓都塌了，無一幸免。

據說，地震發生時，這所學校正在上課。裏面一共有五百名小學生。而能夠逃出來的，僅有一百零五名……

他們一邊走，一邊能聽見廢墟之下或虛弱或驚恐的，此起彼伏的呼救聲——全是稚嫩的聲音。

齊玥握緊了拳，心中除了哀痛的情緒，還有一股憤怒——如果當初修建這所學校的承包商稍微有一點良心，也不會讓這麽多的小孩被壓在這廢墟之下。

第一輪搜救，搜救隊大致勘探了一下地形，挖出了一些被埋得淺的孩子，然後确定了能夠救援的對象。

此時已經過了午夜，但沒有人有停下來的打算——他們是在和死神搶時間。

他們決定了大致所需要的工具和物資，就派隊員回去取，順便将第一輪救出來的傷員擡回醫療帳篷。

齊玥在給趙天昕交代了需要準備的醫療物資後，繼續留守原地。

她手裏舉着一個點滴瓶，正在為一個被埋在廢墟裏的男孩兒輸葡萄糖。

林競領着戰士們回到營地，他們剛取來所需器材，腳下的土地便忽然開始晃動。那晃動越來越強烈，甚至連大地也跟着轟鳴，像是在哭泣。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誰也沒想到，餘震來得這麽快。

“請大家注意，餘震期間，營地附近的隊員請留在營地待命。在救災現場的隊員請找好隐蔽場所，注意安全！”于此同時，伴随着警|報聲，廣播也立刻響起。

齊玥還在小學那邊！這是此時此刻，林競腦海中唯一閃過的念頭。

電光火石間，林競轉身就向災區中央跑去。

“林隊，你去哪兒！？”那個戰士根本來不及拉住林競，“餘震還沒過去，那邊危險！”

戰士話沒說完，林競已經跑出很遠了。

林競在這地動山搖中，瘋了一般地朝着那個小學所在地點跑去。他這輩子都沒跑得這麽快過。

“齊玥！！！”

到了小學所在地，林競四處見不着人，只見扔在廢墟上的醫療包，于是便開始瘋狂地用手巴拉那一堆碎石板。

鋒利的石頭割破了他的手指，血珠星星點點地順着他的手流下來，他卻毫無所覺。

“齊玥你在哪兒？？能聽見就應一聲！！！”林競幾乎是聲嘶力竭了，

離林競大約一百米處的一塊斷掉的預制板忽然微微動了一下，林競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這個細微的動靜。

他三步并作兩步，幾乎是撲了過去。

幸運的是，因為這個預制板已經斷了，所以也沒有重到非要起重機來吊的地步。林競找到一個支點，将自己的身體作為杠杆，撐起了那塊預制板。

他撐開預制板的瞬間，一只手露了出來，緊接着，一個滿身布滿塵土的女孩兒爬了出來，不是齊玥又是誰？

齊玥長長呼出一口氣，嘴裏全是灰塵，她嗆了一下：“謝謝啊。”

林競安靜而專注地盯着她，齊玥一時說不出他那眼神是什麽意思。

林競再開口，聲音都是沙啞的：“有沒有受傷。”

齊玥腿軟，就維持這蹲在地上的姿勢，笑了一下：“沒。”

林競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起來，緊緊摟入懷裏。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真實地感受到，她還活着！

他差一點就失去她了。

這場災難，已經讓他失去一個摯愛之人，他決不允許自己再失去一個！

那力道，像是要生生将她嵌入他的生命一般。而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着。

齊玥只微微驚訝了片刻，便立刻伸手回抱住了林競。

兩人就站在這滿目瘡痍之上，緊緊相擁。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番外還有大概兩三章就結束了。該省略的我就省，留到新書裏作回憶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