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
那天的陽光很好。
伊采捂了一整個冬天之後,忽然在某次清晨出門時面對着野草的嫩苗,嗅到了春天的氣息。
今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她這樣想着,并潛意識期待能有好事發生。
可誰知,上班才不到兩個小時,中途她看了一眼手機,網上立馬被蘭亭工作室的動态刷屏了。
他們的日落之後開始限量發放激活碼了。
而鐘以青他們始終八風不動,仿佛對手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小插曲,不能撼動他們分毫。
伊采懂他們的傲氣。
但這玩意兒就像蒼蠅,雖然無傷大雅,但令人無比惡心。
他們的游戲上線之初,宣傳做得很低調,但是在第一次內測後,也許是不錯的數據給了他們底氣,線上的營銷宣傳鋪天蓋地。
許沫沫搞到了一個內測的資格,混進去轉了一圈。
伊采:“有什麽感覺?”
許沫沫氣憤道:“完全是照抄咱們的,咱們爆一點他們抄一點。”
短時間內東拼西湊的拼接怪,怎麽玩都覺得有點怪怪的,可能內測的玩家範圍覆蓋沒那麽大,雖有不少罵聲,但始終難以激起更大的水花。
衆人的神色難掩擔憂。
就連一向碎嘴子叭叭個不停的許沫沫,坐在電腦前也安靜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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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采靠在桌沿上,沉思良久,做下決定:“我們的進程必須趕一趕了。”
從理智的角度,伊采身為一名出色的游戲制作人,她心裏明白,一個游戲類型的新鮮感對打開市場有多麽重要。
她回到辦公室,郵箱裏提示有新消息。
一個意想不到的發件人,一封意想不到的郵件。
是朱岷發來的,試圖撬牆角的信。
他居然還有臉?
伊采面無表情,一目十行浏覽了他的廢話連篇,然後把郵件拖到垃圾箱裏,準備找點什麽洗洗眼睛。
那家夥可能是發現潑髒水的路子行不通,于是改換了策略,他承諾如果伊采肯回心轉意,蘭亭工作室還會給她高薪和權利,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怎麽可能一樣呢?
伊采瞎過一次的眼,絕不會再瞎第二次了。
不可否認,她心裏憋着一口氣。
她無法忍受自己耗盡心血捧出來的項目,卻讓某投機取巧的糊弄學家後來居上。
世上應該有公平的存在,畢竟有那麽多人都在為着這兩個字拼命。
中午到了該吃飯的時候,伊采沒有露面。
下午茶時間,外面的女孩子們有說有笑的聲音傳進來,伊采在望着窗外逐漸西行的日光發呆。
唐蕤敲門 ,送進來了蛋糕。
伊采餘光瞥見,無動于衷,只示意她放下,其實沒什麽胃口。
唐蕤看了她一眼,給她的杯子裏續上熱水,然後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可她沒有帶上辦公室的門。
唐蕤的身影剛離開,立刻有一個人出現在視線中。
這下,伊采無法裝作無動于衷了。
鐘以青左手兩個漂亮精致的玻璃杯子,右手提一瓶酒。
借酒澆愁麽?
鐘以青進門之後,反手鎖上門。
酒倒進杯子裏,平齊,鐘以青說:“你不要給自己太重的壓力。”
伊采今天來者不拒,紅酒味道甘厚,後勁還大,她也許知道會醉,她說:“你怎麽那麽能想得開?”
鐘以青拿自己的酒杯和她碰了一下,發出清脆悅耳的一聲響。
他緩緩開口:“你精心飼養一盆花,難道希望它常開不敗嗎?”
伊采不回答。
鐘以青:“它們的花期很短,這是事實,不能強求的。”
他們無數人忙忙碌碌臺前幕後,付出的所有,都只是為了那花期內短暫的繁榮。
一個新游戲,可以預見的巅峰只有幾年的光景。
他們都在為了這短短幾年付出精力和時間。
鐘以青不愧是人間清醒,他特別能擺正自己的位置。
消遣的游戲,初衷是給大家帶去放松和愉快。
一個游戲大家玩膩了,沒關系,他要提供更多的、不同類型的選擇。
精力本來就是用來消耗的。
生命本來就是用來燃燒的。
伊采究竟還是想不開。
像她這樣執拗的個性,一時半會是無法勉強的。
她沉默着悶酒,很快有了醉意。
鐘以青近在眼前,半靠着桌子,目光很複雜地看着她。
伊采不想動腦子去琢磨那目光裏到底是什麽情緒。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哀傷地笑了笑,說:“我不想再一個人了。”
一個人做游戲。
一個人鑽牛角尖。
一個人徘徊猶疑不定。
能給我幾句話的認同和陪伴呢,哪怕是敷衍也好。
鐘以青不清楚她曾經具體經歷過什麽,只知道,蘭亭在很久之前,朱岷剛離開的時候,差點解散。
是伊采好不容易把它盤活了。
鐘以青:“好,不讓你一個人,我陪你一起做。”
人應該承認自己的軟弱,不丢人。
醉酒後的伊采根本記不清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
她恍然間似乎做了一場大夢。
雙腳踩在雲上飄飄然,低下頭,揪下一塊雲彩細看,卻是一塊又軟又甜的棉花糖。
伊采抱着棉花糖,睡了飽飽的一覺,恢複清醒時,第一眼看到的是,窗外天空上晴朗無比的星空。
準确的說,她可能還算不上完全清醒。
因為她靜靜盯着那些星星,忽然産生了一種眩暈感,有種身處其中,周圍皆是真空的窒息感。
在她轉了轉眼珠,望着熟悉的陳設,甚至一時想不明白這是哪裏。
足足等了有半分鐘。
她腦子裏斷掉的線路才重新接上。
——哦,這是鐘以青的家。
是他們的家。
她是怎麽回來的呢?
客廳裏的光很暗,只有一盞小夜燈。
伊采躺在鋪得又厚又軟的飄窗上,半點都不覺得冷。
她起來在屋裏轉了一圈,發現書房半掩着門。
鐘以青也正靠在書房的窗邊,腿上擱着筆記本電腦,神色算不上輕松。
伊采用一根手指頭,将門縫推得更大了些。
鐘以青敏感地望過來,看到站在門外的伊采。
伊采問:“你在忙什麽?”
鐘以青:“玩游戲。”
——《熔金時刻》的試玩版本。
電腦黑屏之後正在讀劇情。
新手村,也就是那顆如同世外桃源般美好的星球,慘遭毀滅。
伊采對于災難場景的細節描寫精細到令人發指。
對于哪裏需要留白,哪裏需要渲染,她張弛有度。
再加上頂級的動畫效果……
玩家有眼睛會看,有心會去感受。
伊采何嘗不知道游戲的壽命有限,無論如何都難以阻擋時代的更新。
但她始終做不到敷衍了事。
有些事情,只要做了,必要留下痕跡。
鐘以青:“有人說,我們是被游戲耽誤的動漫制作公司。”
伊采:“這是肯定。”
鐘以青:“是的。”
伊采在他身邊坐下,歪頭看着他的電腦屏幕:“有什麽問題?”
鐘以青沒有把話說得太滿,他冷靜道:“暫時沒有,以後即使有,上線之後也來得及慢慢調整。”
伊采躺了有整整半天,後腦勺的頭發蹭得亂糟糟,偏偏她的發質天生蓬松,從後面看去,像一只炸毛的小動物。
鐘以青伸手,用五指撫進她的頭發裏,輕輕梳理。
柔軟又涼滑的感覺劃過掌心。
那枚素圈戒指箍在鐘以青骨節修長又分明的手指上,顯得更為好看了。
伊采一把抓下他的手,脫口而出:“你說你還欠着我的。”
鐘以青:“我記着呢。”
伊采:“什麽時候還?”
鐘以青:“很快,随時都可以,等你準備好。”
伊采:“我準備好了,我一直都準備着呢。”
鐘以青聽了這話,面色略沉了一點,他湊近,兩個人的鼻尖都快要湊到一起了。
他問:“準備好了?你确定麽?”
伊采心開始劇烈的跳動。
酒的後勁又上來了。
她和鐘以青近距離對視,感覺眼睛澀澀的,她主動退後了幾步,捂着腦殼說頭暈。
鐘以青直起身體,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他好像嘆了口氣。
伊采不知道他在愁什麽呢。
今晚稀裏糊塗地又睡着了。
酒勁确實還沒過,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躺下把自己裹緊被子裏,伊采聽到從書房傳來舒緩的小提琴音樂,她便在這樂聲中沉沉地又睡死過去。
鐘以青接着又在官博的賬號上爆了點料。
次日,蘭亭新游戲的周常維護日,果然又根據他們的爆料,添加了差不多的新玩法。
鐘以青在海外游戲市場競争那麽激烈的環境下,早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不是什麽大場面。
也不是什麽高明的手段。
他盤算了一下公司的財務情況,在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做出新的決策。
——開始宣傳營銷。
請明星,上節目,砸錢冠名。
大到熱門網劇中的插播廣告,小到各大日常超市裏的屏幕廣告。
鐘以青切切實實刷足了存在感,讓人們不得不注意到它的存在,潛移默化的侵入他們的意識,恨不得把“熔金時刻”四個大字打在每個人的腦門上,招搖過市。
財庫要空了。
兼職財務的許沫沫要哭了。
再家大業大也經不住這種造法。
他已經連續三天蹲在鐘以青門口哭了,具體包括辦公室門口,鐘以青私人公寓門口,甚至解決私人問題時的衛生間門口。
許沫沫頂着發綠的腦門:“到底什麽時候打住?”
鐘以青:“沒錢了?”
許沫沫:“沒了。”
鐘以青嚴肅的回到辦公室拍上們,下午給他們開了個會,決定給手游更新禮包。
許沫沫:“……”
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他這個邏輯沒有絲毫問題。
他們公司成立之初,做的第一個手游,就是個毫無感情的工具人,源源不斷地為母公司和弟妹輸出資本和資源。
許沫沫心疼得不行。
烏鴉還知道反哺呢,鐘以青這家夥的心比烏鴉都黑,就知道壓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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