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仙草(55) 如若不然,禍及全族……

商戎百天生辰, 司命星君與仙界好幾位同僚一起來送賀禮。

仙界但凡有新生命降生,總是愛找司命星君算上一卦,龍族自然也不例外。

商晉将孩子抱到院中,箐禾正在一邊曬太陽, 将他們的話清楚地聽入耳內。

司命星君還未起卦, 先是看了眼孩子的面相, 便笑着說道,“令公子天庭飽滿,是個有福之人啊。”

哪個做父母的都愛聽好話, 商晉也不例外,他将孩子的生辰八字報給司命, 耐心等待着。

在司命算卦的時候,本來睡着的商戎突然醒來, 也不哭鬧, 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身前的人, 歪歪腦袋,模樣可愛。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身前大人們的影子, 天真懵懂, 不谙世事。

司命以往算卦總費不了多少時間, 這回卻是不同。

他閉着眼,原本雲淡風輕的臉上,逐漸凝重起來, 指尖不斷将法力灌輸到卦盤之中, 然而他沒有立刻得到結論, 反而額上的汗越積越多。

商晉的表情也算不上好看,抱着孩子倒退幾步,靜靜的等待着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卦局推演到最後,司命猛得睜開雙眼,然後哇的一聲嘔出血來。

在場的人都被這一變故驚到,連番上前詢問。

司命擡擡手,示意衆人放心,“我無事,只是小公子這卦象……”

他眼神複雜地瞧着襁褓中的嬰兒,強撐起一個笑容,“司命無能,這卦乃是一空卦。”

周圍有其他仙人的議論之聲響起,司命作為掌管命盤之人,竟然也有算不出的卦象,這實在是奇怪。

既然是空卦,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之後又過了三日,商晉正在逗弄孩子時,下人忽然來報──司命星君到訪。

商晉将人請到書房,司命星君猶豫半晌,方說:“尊上孩兒命格極為複雜,小仙雖不能完全看透,但有些話還是想提點一二。令公子将來恐有大禍纏身,望尊上早做打算。”

換了任何一個人,聽到自己的孩子将來會有大禍,面上總是不好看,商晉同樣如此,“司命有話但說無妨。”

“此子乃天縱奇才,萬萬年難得一遇,但要想避禍,唯有一法。”司命嘆口氣,“他不能學習任何上等法術,平庸地度過這一生才能避禍。”

商晉不有失笑,“既是天縱奇才,又不能學習上等法術,司命你的意思,不就是讓我放棄此兒将他養廢嗎?”

司命點頭:“正是,如若不然,禍及全族。”

若說一開始商晉還能當個笑話聽他說說,可當他提及禍及全族四個字時,商晉怒了,“莫要胡言!我商晉之子,就是為天道所不容,我也有法子護他平安長大!什麽禍及全族,都是狗屁,我兒子要麽不學,要麽便學這世上最好的!”

司命知道他不相信,自己後來回去又三次起卦,得出來的答案全部都是一樣的,他這才會冒着被責罵風險來找商晉。

最後二人的談話自然是不歡而散。

商晉将今晚司命的話吞進肚子裏,誰都沒有告訴,緊接着抛在腦後,這樣的胡言亂語,他才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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箐禾被困在蘭草中,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不過眨眼的功夫,就瞧着商戎從一個小小的嬰兒,慢慢變成挺拔的男人。

他就如傳聞中所說的那樣,是不可多得的曠世天才,便是在龍族這樣人才濟濟的大家族中,也未有一人能超過他。

甚至在不久前的一次切磋中,打敗了比他大了将近五百歲的同族。

商戎雖有自己的院落,但還是會經常到覓遙這裏來,與商晉三人一道話話家常。

這麽些年過去,覓遙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要比剛成婚那會兒端莊穩重不少,商晉亦然。

今日,商戎與同宗切磋完,又到覓遙這兒,彼時覓遙正在給蘭草澆水。

這蘭草長在仙界,日日都是用仙泉澆灌,換了旁的,大概早便修成人形了,只是這盆成了個例外。

看個頭似乎是長了不少,之前更為茂密,魂體呢也更加穩固,就是遲遲無法修成人形,似乎還欠了某種契機。

覓遙向來是個有耐心的人,這麽多年都等過來了,不差這一日兩日的。

商戎對這株蘭草也早就熟悉,他熟練地撥弄蘭草的葉片,手上沒輕沒重的,差點将其中一片葉子給揪下來。

箐禾吃痛,顫着身子躲遠了些,往覓遙那邊去,不讓商戎碰她。

覓遙嗔怪地看了一眼商戎,“你小時候便差點兒将它連根拔起,這會兒手底下還不知輕重,小心它将來化形了和你不親近。”

商戎“嗤”了一聲,“誰要它同我親近,将來化形了,指不定是個什麽醜東西呢。”

“怎麽能這麽說。”覓遙在他胳膊上輕輕拍了一下,“我還指着我們阿禾長大了給你做媳婦兒呢。”

商戎嫌棄的看了一眼蘭草,“母親你可別開玩笑了。”

覓遙但笑不語,“天問修煉至幾重了?”

“已經第九重了。”商戎回道。

雖然箐禾被剛才商戎的話氣得不輕,可聽見他說修煉至第九重,心裏也大為訝異。

明明上回他來的時候才剛剛突破第七重,這才多久就快到達頂峰了,速度比火箭都快。

箐禾魂體在蘭草中不斷地向四處碰撞,想要從這個破地方出去,可不論什麽角度,她最終都會被反彈回來,而在外人看來,就是她的葉子不停的在抖啊抖啊。

“咦,阿禾這是怎麽了?”覓遙見她抖得這樣厲害,不由感到奇怪,“是不是你方才吓着她了?”

商戎可不承認,“怕不是想出去曬太陽,她被母親你養得太嬌貴了。”

覓遙想了想,有可能,便說:“你将它搬到你院中去養幾日,我這陣兒要同你父親去天界一趟,不定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不過是一盆蘭草……”後面的話商戎沒說,在覓遙不容拒絕的目光下,他點頭,“知道了。”

箐禾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他被商戎托着帶走的時候,魂體在蘭草內不住地大喊,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她着急呀!

雖然不知道龍族滅族的确切時間,但從以前在昆侖聽到的只言片語當中,她記得,就在商戎武力達到巅峰,與魔族大戰的時候。

這麽想來,不就是他突破天問十重麽!

所以她得想辦法出去,就算出不去,也起碼能把這些信息告訴他們。

但是現在的箐禾,除了能夠讓自己的葉片動一動,其他什麽本事也沒有,連說話都不行。

商戎将她安置在房間內的一個靠窗角落後,便消失不見,估摸着多半又去修煉切磋了。

仙魔大戰一觸即發。

後來商戎不是閉關修煉,就是和商晉一道兒去戰場。

魔族動亂,商戎戰神的名氣也由此打響,箐禾能夠見他的次數就更少了。

不過少歸少,商戎基本都會按時回來給她澆水。

他的話不多,人也好面子,有時受了傷,都不找醫師過來,一個人關上房門,自己給自己上藥療傷。

因戰事緊急,箐禾眼睜睜的見他背上的一個傷口,好了又破,破了又好,最終變成一道疤,刻在他的身上。

在此期間,箐禾從未見他與商晉覓遙有過任何糾紛,但随着時間推移,箐禾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重。

因為眼瞧着商戎不斷突破,并且還在一次極為重要的戰役上立下首功。

那場戰役,昆侖曾當過典範來講,正是在出現商戎殺父弑母前的一戰。

整個龍族都在為着這樣一位少年英雄而驕傲的時候,只有箐禾一個人夜不能寐,口不能言。

在一個極黑的夜晚,外頭忽然就響起悶雷來,空氣也變得粘膩而潮濕,似乎有一場大雨即将落下。

箐禾就在窗邊,聽着外頭呼嘯而過的風,總覺得今晚安靜得有些過了頭。

商戎的院落在龍族地理位置極佳,旁人知道他喜歡安靜,所以甚少過來打擾,可也沒像今天這樣一點聲音聽不見。

箐禾這個時候本該休息的,但她卻睡不着。

一道驚雷落下,将她吓得也激靈。

商戎今天似乎有什麽事,一整日都未見蹤影,也将給她澆水忘到了腦後,她又渴又悶,反而希望這場暴雨快點落下。

外頭的風更加的肆虐,“砰”的,居然把沒關緊的窗戶都給沖撞開來,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音。

倒黴的是,箐禾讓被風吹開的窗戶給推到了邊緣,将将要掉下去。

她努力穩住身子,不想自個兒帶待着的瓷盆落個四分五裂的下場。

但沒辦法,風大到詭異的地步,那聲響有如鬼魅在嚎叫,叫人聽來毛骨悚然。

而除了風聲,外頭再沒別的任何一點聲響。

忽然,尖叫聲劃破夜空,凄厲而又悲慘,箐禾身子一震,那一瞬,她再穩不住,被開合不停的窗戶給掀翻在地。

一陣暈頭轉向後,瓷盆掉在地上碎裂開來,箐禾的魂體也受到了沖擊,疼得她大腦一陣空白。

在她勉力讓自己清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尖叫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伴随着尖叫聲一并來的,是聲聲不停的慘叫。

箐禾知道,那個龍族噩夢般的一天──

來了。

蘭草軟塌塌地躺在一堆土中,雨不知什麽時候落了下來,将她與泥土混在一起,看上去亂糟糟的。

箐禾頭暈目眩,但是等她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的手腳似乎能動了!

在這當口,她居然幻化成了人形,能瞧一瞧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箐禾驚詫于此刻自己突然幻化成的人形,她方才像是被一股力量給強制地推離了蘭草的身體,摔在冰冷的地磚上時,還有些恍惚。

她揉了揉酸疼的膝蓋,踉跄爬起。

那扇窗戶還在“噼啪噼啪”地開合着,箐禾看着躺在泥中蔫噠噠的蘭草,心中雖急着想去外頭看看,卻還是在走之前彎腰想将自己的“身體”給妥善安置好。

奇怪的事情卻接連出現,她彎下腰,手指卻從蘭草中穿了過去,明明近在咫尺的東西卻碰也碰不到。

箐禾眉頭隆起得愈發厲害,她又凝神試了幾次,結果還是一樣。

不光是碰不到蘭草,屋內的東西她都拿不起來。

在從屋子中央的紅木圓桌上穿過去後,箐禾低頭看着自己呈現透明狀的身體,意識到她現在的狀态似乎和電視中的游魂差不多。

“啊!!!!”

凄厲的慘叫聲就在耳邊,箐禾再顧不得糾結其他,直接穿過門扉朝外頭跑去。

在龍族住了這麽多年頭,箐禾對商晉他們府邸的大致構造在腦子中有個七七八八的了解,她沿着門口的一條石子路往前,朝着慘叫聲傳來的地方跑去。

夜色如潑墨一般濃黑,高懸于頂的明月不知何時被黑雲隐匿了蹤跡,一向亮如白晝的龍族府宅像是瞬間被掐斷了所有光源,黑得死氣沉沉。

箐禾雖是魂體,卻仿佛能從這濃重的夜色中聞到血腥味。

在這條石子路的盡頭,箐禾看見了那戛然而止的尖叫之人。

也看見了掐着他脖子的那道高大身影。

她唇角抖了抖,一句話也說不出。

即便沒有看到正臉,但她絕對沒有認錯,真的是商戎……

商戎殺死一人,将目光緩緩挪向地上匍匐着的另一個小厮,然後半點猶豫也沒有,直接将手伸進了他的心髒,剜出了那顆尚有餘溫,還在跳動的活生生的心。

小厮臨死之前還在朝他磕頭,“少主饒命,少主莫要殺我,少主……”

箐禾被他殘暴的一面驚到,腳像被釘子訂在原地,一步也動不了。

商戎的殺戮并未停止,他們已經快要到正殿了。

箐禾深吸一口氣,緩步跟上那道身影,她看商戎臉上并沒有瘋狂的神色,也就是說殺人這事他是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完成的。

怎麽會?

箐禾不信,總覺得這樣狂性大發的商戎來得相當蹊跷,她被困在蘭草中。

即便是昏睡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更多,但也算是看着商戎長大的。

一個殘暴的人從小時候便會顯露端倪,可箐禾并未看到他的半分不對。

如果說他從小會僞裝,那也太誇張了……

帶着疑慮,箐禾跟在商戎身後,她不敢離得太近,只能遠遠地跟着。

龍族的主殿巍峨氣派,此時箐禾已無暇欣賞贊嘆,她順着白玉石階悄然走近。

還沒跨進門檻,一道帶血的手便伸了出來,箐禾被吓了一跳,捂着嘴巴躲到一邊。

仔細一瞧,是個男子,他捂着心口,雙目突出,一雙手上血跡斑斑,還有堅硬的鱗片浮現,“救我……”

他啞着嗓子吐出這兩個字,然後一下沒了聲息。

箐禾驚恐地看見,他的脊柱之上插了根黑色的劍,是,是定坤!

定坤神劍!

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神劍!

當初定坤認主的時候幾乎驚動了三界,後來商戎在幾場戰役中打響名聲,定坤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可以說看見定坤,便有如看見商戎。

箐禾雙腳發軟,扶着門口的朱紅石柱在勉強沒癱坐下去。

剛才她還能欺騙自己,認為商戎可能是人假扮的,現在定坤一出,裏頭的那人連猜都不用猜,身份已經可以确定。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箐禾本是不信的,她心髒撲通撲通亂跳,緩了緩後,悄然邁步走進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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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主殿,用屍橫遍野來形容并不為過。

三步一具屍體,死狀凄慘,皆是剜心而死,有的已經直接被打回了原形,因靈力被抽幹,偌大的龍神幹癟得如同一條小蛇,死在地上一動不動。

箐禾一路走過去,只覺得眼前鼻尖全是血腥,光潔的地磚上流滿了血液,滲透到磚縫裏,來不及吸收又溢出來。

悲而又慘,恐怖至極!

她尋了處不易被發現的地方落腳,終究是沒能阻止這場浩劫的發生。

主位上,商晉身受重傷,奄奄一息,他手中的劍被劈落到角落當中,族人的慘死叫他幾近崩潰,“戎兒!戎兒!”

他不住地喚着商戎的小名,卻在最後換來他冰冷的一笑。

這個笑容讓商晉如夢初醒,他捂着心口強撐着身子站起來,“你不是戎兒!你不是!”

箐禾聽着這話,也跟着細細觀察眼前持劍之人,并未發現任何破綻。

商戎似乎也來了興致,他此刻不急着殺人了,這一路上殺了太多人,最後的幾個,自然有的是時間。

商晉一下子找回了理智,眼神愈發堅定,他咬着牙念訣,掉落的劍重新回到了手中,“為何要假扮我戎兒!”

他一邊質問着一邊出劍,“商戎”本能地格擋,他以為到了窮途末路的男人,此時居然還能一戰,喝了制元散還有這樣的戰鬥力,不愧是龍族上一輩的佼佼者。

但商晉受傷太重了,幾招之後身上多了傷口,又嘔出一口血來,他以劍撐着身子,一雙同商戎極為相似的眼盯着對方,一字一句道:“吾兒定會為我報仇。”

“商戎”将手指慢慢靠近他的胸膛,聽見此言,笑笑道:“好啊,那我就留着他的命,看他是不是能為你報仇。”

他的這話是在商晉耳邊說的,低語呢喃,只有商晉一人能聽到。

說完後,他的五指突然用力,然後輕而易舉地将商晉的心髒給剜了出來。

箐禾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她看見商晉臉色飛快地灰敗下去,像是能看見他的生命在不斷流失一般,淚像斷了弦的珠子般不斷滾落。

她哽咽着出聲,此時再顧不得“商戎”能不能看見,而後跑上前去,想接住商晉摔落的身體。

但她忘了,自己現在是魂體的狀态,商晉的身體從她的手臂穿過,重重摔在地上。

箐禾轉頭,對着那頂着“商戎”臉的兇徒怒目而視,對方半點看不見她,臉上露出一抹從來不會在商戎臉上看見的笑容。

大約是以為在場的人都死絕了,也沒有掩飾的必要,“商戎”此時肆意狂笑,還不忘半蹲下來,慢慢地欣賞商晉死去時的表情。

如此變态。

箐禾此時總算明白,有時候眼見的也不一定為實,就像眼前的“商戎”,從外表來看無可挑剔,就連手中的定坤劍都完美地模仿了,但熟悉的人就是知道,他不是。

這個瘋子根本不可能是商戎。

“你還想說什麽?”正在欣賞商晉死亡的人好心問道。

商晉口不能言,嘴唇張了張,最終什麽話都沒能說得出來,便斷了氣。

“商戎”覺着挺沒趣的,到最後也沒能看見父子反目成仇,真是遺憾吶……

箐禾卻忽然明白過來,轉身朝着後院跑去。

她确信,商晉最後的話是對她說的。

本以為沒人能看見自己,就連修為如此高深的“商戎”都對她熟視無睹,不想在生命的最後,商晉看見了她,并且似乎還知道她的身份。

箐禾腦中無數次回放着商晉死前的那個笑容,像是看見了等待許久歸來的孩兒一樣,和藹、溫柔還有萬般不舍。

他一定知道她是誰。

箐禾抽噎着,用最快的速度向着後院跑去,她得找到覓遙,可能覓遙還沒有死!

本以為主殿中的屍體已經夠多了,不想後院也沒好到哪兒去,這一場大屠殺,誰都沒能逃過。

箐禾對覓遙的院子相當熟悉,等她到達的時候,院中躺着幾具熟悉的屍體,有平時給她澆水、曬太陽的小丫鬟,還有在暗處守護覓遙的侍衛,此時都成了亡魂。

箐禾沒有時間悲傷,她跨進屋內,尋找着覓遙的身影,心中不斷祈求着,祈求覓遙不要死。

在走到室內的大床時,她看見了躺在上頭的一道人影,胸口還在起伏着。

是覓遙,活着的覓遙。

箐禾忙不疊走上前去,眼淚掉個不停,“夫人!我帶你走!”

她全然忘了自己的狀态,一邊哭一邊不停地嘗試握住覓遙的手臂。

然而一次次失敗,她的手一次次從覓遙的手臂中穿了過去。

什麽也碰不到!

箐禾惱恨地在自己身上捶了一下,她抹幹眼淚,凝神、再凝神。

也許是內心的不斷祈求有了效果,她終于碰到了覓遙溫熱的肌膚。

覓遙醒了過來,看見箐禾,什麽也沒問,只是朝她笑了笑,“總算等到你了,阿禾。”

這幾個字叫箐禾泣不成聲,她不知道外頭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也不知道為何那人獨獨只留下覓遙的命,但她想救他們!

“夫人,你能起來嗎?我帶你走。”

覓遙虛弱地搖搖頭,她所有的修為都被廢了,手腳筋被挑斷,走不了的。

“阿禾,告訴我,他怎麽樣了?”

箐禾知道她問的是誰,想起在大殿中看到的景象,她不忍心說。

覓遙何等聰明的人,只一眼就曉得了問題的答案,她眼中最後一絲光亮也沒了,“不用管我了,阿禾你保護好自己,快走吧……此人滅龍族嫁禍吾兒,不安好心,我現在只求你一事。”

“夫人,你說,只要我能做到,刀山火海再所不辭。”箐禾仍然努力着想要将人帶走,可覓遙太脆弱了,稍稍挪動都會讓她的氣息微弱。

覓遙啓唇,說了一句話。

她話音未落,“商戎”的聲音便從外間傳了進來,“我差點忘了,這兒還有一人。”

箐禾臉色一白,坐在覓遙床邊的她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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