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肖姐咳嗽一聲,之前或忙碌或溜達的人都目光彙聚到一處,灼灼的盯着她。向思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小手:“這麽好的事情,我豈能不答應。小蘇先生,合作愉快”!

千巋小嘴撅起,輕輕籲出一口氣,這才露出來這裏的第一個笑容:“那我們走吧。王叔在外面等着呢”。

肖姐幫她收拾好包,遞給她:“快走快走,這裏沒你什麽事了。小蘇先生,随時過來玩,我們都歡迎你”。

千巋拉着向思的手,慢慢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阿姨再見”。

向思走出老遠,還聽到肖姐在抱怨:“我跟向思明明年紀差不多,為什麽對她叫姐姐,對我叫阿姨。真是憋屈”。

到了公司門外,一個有些年紀而面容溫和的男人迎上來:“向小姐吧?我是蘇家的管家,他們都叫我王叔,請向小姐這邊上車”。開門關門,力度适中,态度謙恭又恰恰好不會讓人感到尴尬。王叔一直溫和的看着她,碰到她的目光就親切一笑,很短的時間,就消除了向思的不自然。

即使知道他正在打量自己,她也不會覺得突兀或無禮。相較之下,同樣的打量,蘇千裏那時的目光咄咄逼人,而王叔雖然是訓練有素的管家作風,目光裏更多的卻是一個長輩的溫和與善良,毫無惡意。

果然,在車上,王叔說道:“我在蘇家已幾十年,看着千裏長大,倒是第一次見千裏邀異性回家,所以多了些好奇,還望向小姐不要介意”。

向思笑道:“不會。您叫我阿思吧,身邊人都這樣稱呼我”。

她其實一向不太擅長這些客套話,別人丢出來的話,她總是不知道該怎樣接下去,說多了顯得啰嗦,說少了顯得不真心,只能一直笑着,模糊的敷衍着。小時候吃過無數語言上的虧,學會了看臉色,卻依然學不會應對。

所幸王叔并不是多話之人,路程又不遠,聽過電臺裏的幾首歌後,就到了蘇園。

兩人下車來,往前走幾步,就看到蘇千裏的身影。他站在二樓寬敞的露天花臺上看着他們。像是等了很久,眉目間有些淡淡的不耐煩,看到他們過來,也只是懶懶的看着,臉上并無什麽高興之意。

向思心裏就有了些忐忑。前幾次見到的他,不明原因時感覺他很奇怪,知道緣由後覺得他很自信,話裏眼裏都是不加掩飾的張揚,臉上也多半是笑着,笑容裏多多少少都有些她能看清的暧昧在裏面,這種暧昧他解釋為好感。而現在他卻這樣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莫非,一夜之間這些好感就全部煙消雲散了?

向思內心覺得有些想要嘆息,并非她覺得失落,只是她其實是一個十分功利的人,既然下了決心來這裏做千巋的老師,那就要百分之百萬無一失的拿到合同才行,虧本的買賣她不願意做,可若少了蘇千裏的好感護航的話,她拿到合同的幾率是否少了幾分。

她有些心不在焉,上樓梯的時候腳步慢了一拍,想要平衡已經來不及,人就往前撲了去,情急之下雙手撐地,姿勢十分不雅的摔了一跤。只覺雙手火辣辣的,擡起一看,左手破了皮,冒出點點血珠來

她吹一口氣,想要止疼,也想要吹去血珠,卻被蘇千裏一把握住,他皺眉看着她:“在想些什麽?上個樓梯也能摔跤,真是連千巋也不如”。

可不是,千巋穩穩當當的走在前面,見她摔跤,也是目瞪口呆的轉身回望着她。

她迅速抽出手:“能想什麽?看到大蘇先生,緊張的不得了,才出了這樣洋相”。

蘇千裏覺得她的話意外的好聽,眼裏不由自主的又有了明朗笑意:“看到我緊張什麽”?

她打開包,想找出面巾紙來,一邊忙碌一邊回話:“自然是怕大蘇先生再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嘴笨,實在不知該如何應答”。

他聳聳肩膀:“不是很伶牙俐齒嗎,我還沒說什麽呢,就已被你三言兩語的表明了立場,分毫餘地都沒有”。

向思終于找到面巾紙,抽出一張,輕輕擦拭着手上的灰塵:“所以才會今天見到你,更緊張”。

“哦,是嗎?”

向思直視他:“是。我很緊張,尤其擔心你突然改變主意,讓我今天空手而歸”。

蘇千裏笑一聲:“你倒誠實”。

他伸手替她拉上包,對外說道:“王叔,拿醫藥箱到天臺上來”。

醫藥箱很快送來,向思要自己處理,卻被王叔攔住:“一只手怎麽好弄,你等一下,我叫芳嫂過來”。

芳嫂年紀跟王叔差不多,慈眉善目,過來的時候順便帶來兩杯茶,一杯玫瑰花茶放向思面前,一杯清澈綠茶放蘇千裏手邊。芳嫂也不多話,簡單打過招呼後,就開始清理傷口。大人摔跤永遠比小孩痛,芳嫂的動作很輕,但傷到了真皮,藥物擦上去的時候,傷口處裏面突突的跳,頗有些疼。

向思向來對這些疼痛感覺比較遲鈍,也沒覺得怎樣,倒是千巋在一旁一眨不眨的看的非常認真和嚴肅,時不時看她一眼,像是要确定她疼不疼一樣。

蘇千裏靠在椅子上也不說話,氣氛靜默的有些過分,向思就逗千巋:“千巋,要是留疤了怎麽辦?你還敢牽我的手嗎”?

千巋看着她,認真想了想,又看了眼蘇千裏,才說道:“哥哥敢牽我就敢牽”。向思适時閉嘴,和千巋這樣的小孩說話,實在防不勝防。

芳嫂細心貼上紗布,安慰道:“向小姐放心,這種傷是不會留下疤痕的”。

向思道謝。芳嫂轉向蘇千裏問道:“千裏,現在準備晚飯嗎”?

蘇千裏擡腕看看表,點頭道:“我今晚在家吃,”他詢問向思的意見:“你喜歡吃什麽菜”?

這個時間點,正要到吃晚飯的時候,向思也不好推辭,只說道:“家常菜就好”。

芳嫂領命而去。

向思原本以為至少要一段時間,誰知不到一個小時,芳嫂就過來請他們到飯廳。一張桌子上居然滿滿布了十多道菜,将她吓了一跳。想來是她來之前,芳嫂就已開始準備了,而她原本以為蘇家只有王叔和芳嫂兩個人伺候,卻不想又陸續走出幾個人來,想是用慣的人,都一樣的脾性,不多言語面帶微笑,準備好所有碗筷後,就悄悄退下了。

向思看一眼蘇千裏,他面如平常,見她望他,大抵知道她在想什麽,于是随口說道:“都是一直跟着我的人。因我很小時母親就不在了,所以家裏多安排了幾個服侍的人”。

向思忍不住道:“真是幸福”。說完才覺得此話不妥。

蘇千裏挑眉:“別人聽到類似這樣的話,多半都會說句抱歉或者同情兩句,你居然說我好幸福”。他雖不至于怨天尤人多愁善感,可聽到這樣的話,未免還是有點詫異。可轉念突然想到之前看過的那點資料,上面清楚的寫道她兒時父母離去,與弟妹相依為命。有過怎樣的經歷,才會聽到這樣事情時也會由衷羨慕。

他看向她:“你小時候過的很苦嗎”?

偌大的飯廳就他們三個人,向思坐好,将筷子遞到千巋手裏後才說道:“那時候哪裏知道苦不苦,只雙手握緊拼命活下去。還好現在都平安長大,以前的事好像也不算的什麽。只是今天聽你說,才覺得人比人,果然會氣死人。你沒有母親,可身邊還有人照顧你,衣食無憂萬事不愁。我們那時可什麽依靠都沒有”。

只除了一個牧安,風雨飄搖中,他是唯一送來溫暖的人,說到過去,她就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他。

她察覺到自己又想起了他,于是忙笑道:“吃飯的時候講些開心的事,才會消化的好”。

她坐在千巋旁邊,幫他夾着菜。她做的很自然,好像很習慣照顧小孩一樣。會很快注意到千巋喜歡什麽樣的菜,下一筷那個菜就會多夾一點,會盯着千巋讓他細嚼慢咽。自己卻吃的很馬虎,只愛素不怎麽沾葷,一碗飯吃完,也沒見怎麽給自己夾菜。

蘇千裏看在眼裏,皺了皺眉,但終究沒說什麽。

晚飯過後,蘇千裏接到電話要外出一趟,向思求之不得。

臨走時他說道:“明天合同會有人送過去。到正式開機前,我希望你每天都準時過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多半時候都不在家,你不必拘謹和防着我,我說過,對于你只有好感而已,暫時不會動什麽心思,你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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