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蘭容在那頭急的不行,“你電話怎麽打不通,你趕緊回去,家裏出事了。”

這是向思最怕聽到的消息,她捏緊手中電話,“誰出事了,”

“太陽聯系不到你,電話打到了我這裏,向念發病了,讓你趕緊回去。”

向思來不及多問,挂斷後直接撥打家裏的電話,可已沒有人接聽,她的手心慢慢冒出汗來,大腦有短暫的空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蘇千裏見她這幅模樣,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事?”

向思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只答道:“向念生病了。”

蘇千裏見她目光空洞,額頭上竟然有微微薄汗生出,他不再多問,只手腳迅速的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她手邊:“先喝點水,不要急。”向思愣愣接過,機械的送到嘴邊大口大口的咽下。

蘇千裏趁機拿下她掌中的手機,走到一旁給蘭容打過去,蘭容聽到他的聲音倒稍微放松了些,将大致情況告訴了他,最後囑咐道:“這世上對向思最重要的人就是太陽與向念,遇到他們的事,她免不得會有些慌亂,我不管你對她到底是否真心,這個時候,請盡可能的陪着她。”

蘇千裏嗯一聲,并無多話,挂掉這邊的電話後又極快的撥通了琳達的電話:“訂兩張到B城的機票,要最早的,另外,買一支手機送到這邊來。"

向思聽到他講話,将手中杯子放下,慢慢回過神來,他的話她聽的很清楚,只覺心中茫然少了幾分,她定定神,對他說道:“謝謝,我有些……急糊塗了。”

蘇千裏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他手心溫暖,肌膚幹燥舒适,如同此時他的話語,有安穩人心的作用:“有我在,放心。”他并未多握,很快放開她的手:“你把回去的行李裝好,我将這裏簡單收拾一下,琳達定好票,我們就直接出發。”

向思點點頭,臉上茫然已消失怡盡,只是心裏一直嘣嘣跳個不停,她努力平穩心跳做現在應該做的事情,她找出一個大包,胡亂的塞了幾件衣物進去,包裏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空餘,她也不知道還要裝些什麽,站着想了一會,覺得實在沒有什麽要裝的了,就将裏面的衣服拿出來,預備找個小點的包包。

蘇千裏正在收拾之前提來的大包小包,将食材等東西一一分揀好,有條不紊的放入冰箱中,餘光看見她的舉動,他放下手中東西,将她手中的衣服接過,大致折疊好放入大包中:“這些放下我來整理,你去沙發上坐着,今晚如果有票的話,我們就要連夜出發,現在抓緊時間多休息一下。”

她坐到沙發上,千巋一直靜靜的跟着她,這時候也爬上沙發緊緊挨着她坐下,他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可她臉上的神色讓他明白大概是不好的事情,他一言不發的一直看着她,過了一會伸出小手捉住她的一根手指頭,輕輕說道:“有我哥哥在,你別怕,沒事哦。”

向思握住他的手,只覺心中酸酸澀澀,軟軟的小手溫暖柔和,有那麽一瞬間她恍惚覺得自己握住的是向念的手,小時候的向念手也是這樣軟這樣暖,她牽過無數次,現在卻記不清上一次緊緊握住向念的手是什麽時間的事了,她疲于奔命的忙碌着,卻已記不得上次一起吃飯牽手聊天是什麽時間了,如果這次向念有什麽……

她大力搖搖頭,不去想這種不吉祥的事情,既然要回去,總得要給徐導請個假比較好,拍戲的地方離酒店并不遠,她不想這樣閑坐着胡思亂想,決定自己過去當面給徐導說一聲反而比較好,蘇千裏也沒阻攔,只叮囑她早些回來。

她去的時候,現場已拍到尾聲,她站在旁邊等了一會,直到徐導對這條滿意後才走過去,今天拍了很長時間,大家臉上都有些疲累,工作人員都懶得說話,沉默着整理道具。徐導對今天的進度還算滿意,見她過來,想緩和下現場的氣氛,于是故意提高了音量:“哎喲,我們的編劇這麽快就約完會了?”

孟新雪還未離開片場,聞言擡頭朝這邊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

向思勉強笑了笑,将家裏的事大致說了一下,徐導爽快同意了她的告假要求,讓她什麽時候忙完什麽時候再回來就行。孟新雪将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她準備回酒店,慢悠悠的往這邊走,走到向思跟前停住:“向思,你們家事可真多,不是這個病就是那個病的,上次是你爺爺,這次是你妹妹,舊賬未完又添新債,年紀輕輕的有這麽多拖油瓶,啧啧,我都覺得你好可憐。”

片場較安靜,她的音量又是不加掩飾的高昂,聽在耳裏,只覺得萬分刺耳鑽心。徐導皺了皺眉,卻不好說什麽,只咳嗽了一聲,将手中涼透的茶杯放到一旁椅子上。

向思看着面前這個年輕的女子,突然微微一笑,她偏頭問道:“徐導,這茶您不喝了吧?不喝了就借我用用。”徐導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将茶杯遞給她。

向思接過茶杯,下一秒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潑向了孟新雪的面頰上,孟新雪尖叫一聲,慌忙伸手去擋,可向思速度太快,她哪裏擋得住,等手放下來,只見原本姣好的面容上滿是茶漬及一片片早泡開的茶葉,狼狽之極。

向思冷冷盯着她:“下次嘴巴不放幹淨點,潑到你臉上的就不是一杯涼茶了。”

孟新雪手忙腳亂擦着臉上的髒污,見她要走,她怒氣沖沖的就要撲上來,徐導低喝了一聲:“鬧什麽?那邊有記者,不怕你這個樣子明天上報的話,就盡管鬧。”

孟新雪停下來,咬牙切齒的看着向思離去。

向思快步往酒店走去,只覺心中似乎有一團火,燒的她有些神志不清,如果孟新雪再說出什麽話來,她想她甚至會上去掐住她的脖子,讓她那張嘴巴再也講不出這樣惡毒的話,她的向念她的太陽,是她萬分艱難也要小心翼翼呵護的人,是風裏雨裏也要相依為命的人,怎麽可以用拖油瓶那樣侮辱的詞語來代替。

拖油瓶三個字曾讓她差點失去他們,拖油瓶三個字讓她已經失去爺爺,這三個字是她永遠不想他們聽到的詞語,即使遠遠的說,也絕對不可以。

她回到酒店的時候,蘇千裏已将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原本空空落落的大包裏塞滿了東西,她的衣服和他的衣服放在一起,占去半邊空間,另外的一部分裝滿了他之前采購的一些吃食及日常用品,他本意是這幾天在酒店用的,想不到此時正好派上了用場。

見她回來,蘇千裏說道:“票訂到了,琳達馬上送過來,你準備一下,一會直接出發。”

說準備也沒有什麽好準備的,她坐在沙發上,聽他在陽臺上不斷打電話,聲音壓的很低聽不清楚在講些什麽,她有些怔忡,想要開口讓他去忙自己的事,不需要管她,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什麽來。

約一個小時後,琳達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将票和一只嶄新手機交到蘇千裏手中:“卡已辦好裝在了手機裏,直接開機就能用了。”她跟在蘇千裏身邊已近兩年,聰明機靈又極有分寸,知道眼前這位就是蘇千裏心儀之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在心中記住樣貌,卻并未多做打量,接着問道:“小蘇先生怎麽辦?是打電話讓王叔芳嫂回來還是直接給送到老爺子那邊去?”

蘇千裏想了想:“還不知要去幾天,你先将他送到段從偉家裏,到時再說。”他拍拍千巋的小腦袋:“好好聽話,按時吃飯,我們很快回來。”

千巋并不答話,只偏着頭看向思,向思蹲下來,有些內疚的看着他:“千巋,對不起,放你一個人在這裏。”

千巋搖搖頭,黑亮的眼睛看着她:“不要緊,姐姐要堅強,早點與我哥哥一起回來。”

時間緊迫,她抱抱千巋後就與蘇千裏出了門,兩人一路上也無多話,堪堪卡着點趕上了時間,上機後,向思略微松了一口氣,人覺得無比疲乏,卻無半分睡意,雙眼盯着窗口,外面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只能看見燈光照耀下自己憔悴的面容。

她與向念長的有五六分像,她看着自己的臉就會想到向念,向念的面部線條要比她柔和許多,又因為常年生病,身體孱弱,這讓她無論何時看起來都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姑娘。可這個小姑娘太懂事太早慧,很小的時候就會用軟軟的胳膊緊緊摟着她說姐姐我們永遠不分離我永遠不給你惹麻煩,再長大一點,會安靜的看着她笑說姐姐如果沒有我這個拖油瓶其實你會好過很多吧,當時她狠狠的訓斥了她,可這句話一直留在了她心中,尤其後來向念越來越懂事,她将一切都看在眼裏也埋在心裏,不再輕易的将心裏話講出來,向思有時候就會覺得害怕,害怕她獨自一人蓄意着自己的生死,她即使站在旁邊,陪在她身邊,可又能做些什麽呢?

蘇千裏往窗口看了一眼,在玻璃上看到她眼中難以抑制的難過,他将她的頭扳過來:“如果實在想哭,可以哭出來,我又不是第一次見你哭。”

向思眨眨眼,只覺得眼中酸澀脹痛,卻并沒有眼淚掉下來,她苦澀的搖搖頭:“哭有什麽用?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我只想早點趕到向念身邊陪着她,她最怕疼。”

蘇千裏伸出一只胳膊攬住她,讓她的頭靠在肩膀上:“現在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睡一會,到了我叫你,養好精神才能照顧向念。”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微微使勁摁住了她的掙紮,他皺着眉頭加重了語氣:“睡不着就閉上眼睛休息,兩眼熬的紅通通的,倒吓到向念了。”

向思放棄了掙紮,靠在他肩頭,她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他的襯衫上有好聞的香味,這味道鑽入她鼻端,只覺心裏清明了許多,耳邊聽到他低低的聲音繼續說道:“思思,不會有事,你擔心的狀況我不會讓它發生,以前總是你一個人承擔,現在有我在,你盡管放心,一切交給我。”

向思聽在耳裏,幹涸的喉嚨裏忍不住嗚咽一聲。

為什麽這個時候陪在我身邊的,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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