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說你選的是什麽人家!我和你嬸娘好聲好氣地上門,商量你和陳家老二的婚事提前辦的事,好家夥,陳家竟然不願意!”姚母沒好氣地數落着。

姚杏站在那,低着頭,任憑她說。

“如果不是我态度強硬,直接告訴他們,若他們家願意提前辦,嫁妝家裏多給兩成。如果不願意,那就退親,但他們陳家下的定禮,我們家只退一半。若不是這通威逼利利誘的手段下來,這事還有得磨呢。”

姚母說完,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便揮揮手打發她離開。

那天之後,姚杏安分了很多,也沉默了。

她從姚母的房間出來,就看到她小姑和堂伯站在檐下說話。她腳步停頓了一下,沒有過去,而是轉身回屋了。

姚春暖和大堂哥姚慶豐也看到她了,兩人卻不是很在意。

夏天的雨總是來得又急又快。大堂哥是過來給她送消息的,正好被這場大雨困住了。

“明天開始提審王韓兩家了,去看看嗎?”

姚春暖伸手接住檐前滴落的雨水,“不去。”

她的心情也随這雨天,悶悶的,不得勁兒。所以聽到他的話,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又不是沉冤昭雪真理得明的案子,去了也只是給自己添堵。她雖然不是什麽徹頭徹尾的好人,但還是希望這個世界好人多一點的。

可惜,這世界就是喜歡将好人變成壞人,這場王朗黑化的重頭戲啊,使一個陽光開朗的帥小夥變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陰謀家。

她嘆息,好人又少一個,這社會又難混了一點。

姚春暖不去看,是因為早已知道結果,但姚家人不知道,自然是關心的。

案情涉及王韓兩家,府伊前後審了一旬。

姚家人的心情先是沉重,後面倒像是接受了最壞的結果,漸漸地都平靜下來了。

大牢裏,随着案子的進展,涉案的兩家成員心情也是起起伏伏的。

即将最終審判,形勢并不樂觀,案情對他們很不利。

男人那邊還好,有相對較高的抗壓能力,只是心情沉重。女眷這邊就不行了,所有人都呆呆地坐在牢裏,絕望的氣氛在彌漫。

魏秋瑜雙手抱膝,将臉埋在期間,啞着聲音說道,“也不知道明天是怎麽一個審判結果。”

沒有人搭理她,沒有人願意開腔,每個人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

“我們會不會被殺頭?!”魏秋瑜遲疑地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她一句話,引得兩個牢裏的女眷騷動起來。

“殺頭?不會吧?”

“娘,我害怕……”

“不,我不想被砍頭!”

兩個牢裏的女眷都騷動起來,有人開始低泣。

王夫人輕喝,“都別哭了,我們罪不至死。她不懂你們還不懂嗎?”說着王夫人還淡淡地掃了一眼引起恐怖的魏秋瑜。

魏秋瑜讪讪的,“不用殺頭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活下去,才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接着她故作輕松地道,“阿暖出去了,挺好的,我們這樣的下場,真沒必要再多一個她。”

王家這邊,一個庶出的媳婦子張氏掀了掀眼眸,冷嘲道,“你倒是好心。”

“阿暖這樣做是有苦衷的,你們不要怪她。”魏秋瑜說完這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張氏瞧見她一副‘我有事,但我不說,你們快來問我呀’的樣子,不屑地撇了撇嘴,魏秋瑜這手段簡單直白得可笑,她十五之後就不玩了的把戲,她倒是玩得起勁。而且她是不是忘了?上次姚春暖來牢裏看她們順便給她們送餅時,姚春暖對她那叫一個不客氣,話都差點怼到她臉上了,她現在怎麽還一副兩人很要好,能代表對方說話的樣子?

不過,她們現在都這樣了,也無所謂被不被利用了,就聽聽她說什麽好了。

于是,她冷冷地接話,“她能有什麽苦衷?”

只見魏秋瑜遲疑了一下,才道,“阿暖她——她懷孕了!我知道她是想保住她肚子裏的孩子,才會狠心和王家脫離關系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魏秋瑜這話讓王家女眷們集體出聲。

“你說什麽?”

“姚春暖懷孕了?”

“你怎麽知道的?”最後一句是王大嫂問的,她管理內院,上個月姚春暖還有換洗的,連她都不知道姚春暖懷孕了,魏秋瑜是怎麽知道的?

魏秋瑜雙手捂住嘴巴,眼裏驚慌失措,像是剛察覺自己失言了一樣。

張氏啧啧有聲,這魏秋瑜可以啊,嘴上笑嘻嘻,底下下手那叫一個狠。姚春暖成親半年,沒有孩子,能脫離王家這泥沼,真多虧了上頭人拿大放小,不欲弄得民怨沸騰的心思。如果她懷了王家的子嗣,那肯定得回來大牢了。

聽到這個消息,王夫人又驚又怒,驚的自然是姚春暖懷孕了,孩子是她家老二的,怒的是魏秋瑜的所作所為,略微一想,便知道她是見不得姚春暖過得好,想借刀殺人,拉她下水。

其餘人也漸漸平靜下來了,魏秋瑜在這個時候捅出姚春暖懷孕一事,指定沒安好心,她是将她們都當成了蠢貨不成?

王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對韓夫人說道,“好,很好,韓夫人,你們韓家真是娶了一個好媳婦!今日種種,我王家是記住了。”

說實話,她已預感這次他們王家怕是好不了了。如果魏秋瑜沒捅出姚春暖懷孕一事,他們王家有可能還能遺留一點血脈。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無辜被王夫人掂出來的韓夫人,不悅地道,“就你聰明,別人家的事,你摻和什麽?”

在場的女眷哪個不是千年的狐貍,她這點小伎倆,能糊弄得了誰?

王夫人或許不在意和他們王家斷絕了關系的姚春暖,但一定在意她肚子裏的孩子。魏秋瑜這麽一揭露,等于絕了她那孫子的活路,狠狠地得罪了王家。

要擱以前,得罪便得罪了,現在,多條人脈多一縷生機,多得罪一個人,或許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蠢貨!

魏秋瑜嘴巴發苦,她何嘗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痕跡太重呢?可是她也沒辦法,在大牢,無人配合,可供她發揮的餘地不多,而且她再不說就沒時間了,明天就判他們流放了,她總不能在最後關頭高聲喊出這個秘密吧?

最後一天提審,王韓兩家最終被判了流放。王家的流放之地是一千四百裏外的伊春,伊春位于大涼國東北。而韓家就比較不幸了,他們的流放之地是豐慶,那裏比伊春更北,也更苦寒。

不用流放豐慶了,王朗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氣。伊春,這是他暗中斡旋的結果。他回來得太晚了,不然他能盡量想辦法,讓王家避過此次的禍事。

他手上可利用的籌碼和資源不多,每一個對他都很重要,不能浪費。

前世他還不會極致地謀算,幾乎将它們都浪費在這件案子上,浪費在與三皇子的對抗上。殊不知,大皇子昏迷不醒,皇上龍體欠安等等原因存在,他羸不了的。

所以,他回來的那一晚,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将家人全都保全下來再說。

現在這結果,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伊春比豐慶好太多了,氣候也較為溫暖,他相信這一次,他能保住家裏的人。他娘不會在路上摔斷腿,然後在豐慶受罪了苦楚,小侄女也不會因為一場風寒,就丢了性命,還有大哥小弟……

韓晉安聽到他們被流放豐慶時臉色大變,“豐慶?怎麽會是豐慶?”

韓家人也開始騷動。

“豐慶,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啊。”

“為什麽他們王家去的是伊春,我們韓家卻要去豐慶?”

俗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他們兩家人同時流放豐慶,韓家人的怨氣也不會那麽大。偏偏這一好一壞的流放點,将韓家某些人的怨氣和怒氣值刺激到了頂點。

于是,韓晉安的妹妹站出來了,“大人,聽說舉報有功,對嗎?”

“這得看你舉報什麽人什麽事了,你是要舉報嗎?”

“對,我要舉報王朗的妻子姚春暖!”昨晚的話她也聽到了。

此話一出,王家女着臉色一變,王夫人的臉色最難看。

魏秋瑜低垂着眼眸,掩飾眼中的笑意。

韓夫人不語。

韓小妹朗聲道,“姚春暖懷有王家的骨血,隸屬流放罪臣之家眷,她自行與王朗和離,後歸家,并不符合被赦免的行列。”

王朗臉色微變,沒想到他念在她上次來探監時的一餅之恩沒有出手,但她自己做事不秘,被人拿住了把柄。

而王父和王陽王朝等人聽到這話,都吃了一驚。

“此話當真?”

“請大人明查!”

“查!必須查明!來人!”

鄧副統領猶豫了一下,出列,“這事我去吧。”心裏嘆氣,說實話,這事他完全沒想到。一天,只需過了一天,案子了結之後,後續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衙門并不會緊抓着不放。沒想到她這麽倒黴。

此時混在旁聽百姓中的姚大哥和大堂哥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兩人對視一眼,急急往家那頭趕,甚至來不及說更多了。

“大人,如果情況屬實,會有獎勵嗎?”

“你想要什麽獎勵?”

韓小妹很想說赦自己無罪,但她心裏也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再看到家裏人正烔烔有神地看着自己,她舔了一下嘴唇,說道,“能換一個流放之地嗎?大人,您将我們流放到伊春吧。”

剛才府衙大人判處兩家的流放之地時,她能感覺到她大哥對王家流放伊春的驚訝和羨慕。她想換一個好點的流放之地,但又怕上面的人做手腳,那就幹脆指定伊春吧。

韓小妹的話讓王朗眸色一深,拿他的骨血做籌碼讓府衙大人給韓家換了個流放之地,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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