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豬鼻蛇 薩摩耶

江彧的脖子上又爬起了鱗片, 從脖頸爬到側臉,半天都下不去。

顧戚看着好玩兒,又加了一句:“好幾天了吧?親完了就跑, 江彧,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有這個本事。”

江彧的側臉都快被黑鱗給全覆蓋了,箍在顧戚身上的尾巴也不搖了,緊緊地繃成一條直線,說不清是尾巴緊張一點, 還是人更緊張一點。

都到這個時候了,江彧的臉上還是一點兒表情都看不出來,顧戚懷疑他那張臉也被楚越P過了, 不會笑也不會哭,連難過都是藏在眼睛裏面的。

“沒有躲你。”江彧那條尾巴在半空中轉了又轉,最後竟然蜷縮成一個卷兒一樣的形狀,像是鑽山甲的尾巴一樣, 它緊緊地縮在了一起,就好像江彧渾身的骨頭也縮在了一起,崩成一根弦, 從頭到腳都全副武裝着, 他才開了口:“是我不敢來。”

顧戚躲他那幾次給他躲怕了, 他怕他來了,顧戚又躲他。

他空有一身本領, 在顧戚面前卻一點使不出,見到這個人,他就一點點的低下去,最後低到最低處,裹着滿身塵埃, 向顧戚開出一朵花兒來。

顧戚看見了,也許會摘下這朵花,也許會踩碎這朵花,江彧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個膽小鬼,甚至沒膽量去湊上前。

好像只要他不湊上去,他就能永遠向着顧戚開着這朵花似的。

顧戚被他說的耳尖兒顫了顫,伸出手一抓,正好抓到他緊繃的尾巴尖兒上,顧戚下意識地伸手捏了捏,那鱗片的溫度一直都是溫涼的,被顧戚一撚,竟然開始發顫。

這尾巴好像是什麽要命的地方,江彧的下巴猛地向上擡了一瞬,喉嚨間似乎吞咽了下,顧戚聽見了喉結滾動的聲音,他側過臉時,見江彧紅着臉偏過頭不看他的樣子頗為有趣,一時沒忍住,伸手撓了撓江彧的尾巴根兒。

尾巴根兒是藏在腰後的,這地方不太好撓,憑顧戚的手長,要整個人都埋在人家的懷裏,才能撸到江彧的尾巴,尾巴根兒很軟,還很粗,顧戚捏的時候也不好好捏,時不時還伸手扯一下,他扯一下,江彧整個人就顫一下。

顧戚就在這種時候裏,慢騰騰的說了一句:“你不跟我說,我也是才知道。”

江彧還木在原地站着,臉上的鱗片明明暗暗,估計心裏都已經放了幾輪鞭炮了,臉上卻一點表情都沒有。

他大概是啞巴了,一個屁都冒不出來,嘴唇抿的緊緊的,比蚌殼都要緊。

顧戚算是明白了,要看江彧,還是得看尾巴,他身上的鱗片都比他本人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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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我就走了。”顧戚就松開他的尾巴。

那尾巴被松開的時候在半空中不甘心的晃了晃,像是被甩開的狗狗,委屈的恨不得在半空中擰成麻花,顧戚當做自己看不見,轉身要走的時候,又被人抓住了袖子。

江彧的指頭捏着他的袖口,指尖微微蹭過顧戚白嫩的皮膚,微硬的觸感讓兩人都頓了一瞬。

然後顧戚才聽見江彧的聲音:“很早就想說給你聽,顧戚。”

顧戚回過頭來時,正看見江彧的臉。

那時已經是夕陽西下了,落到天邊的殘陽将安全區的土牆澆出了一個傾斜的角度,江彧的幾根發絲豎在明亮處,眉眼隐在昏暗處,他的銀色眼眸裏灼灼的閃着火光,看向顧戚的時候,像是閃着一層泠泠的光。

他的喉嚨裏像是壓着千百句誓言,他想要挑出來幾句最好聽的說出來,但是那些話都想表現一下,争先恐後的往外冒,一個字兒勾連着一個字兒,又全都堵在了喉嚨口裏。

江彧被逼的滿身滾燙,他的唇瓣幾次張開,最終,只是輕輕的吐出來一句:“以後,都讓我陪着你好不好。”

說愛你太沉重,說喜歡你又太輕,總之,讓我永遠陪着你好不好?

顧戚被他眼底溫度燙的渾身發麻,那股熱氣兒從腳底心一口氣灼到太陽穴,卻意外的不燒得慌,反而暖洋洋的,顧戚整個人都像是泡在溫泉裏面,從頭到腳都充盈着一股暖意。

他舔了舔唇瓣,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認認真真的望着這個追求者,回了一個“觀望”的信號。

“可以考慮一下。”他是這麽說的。

像是顧戚這樣的人,遇到不喜歡的一定是直接拒絕的哪一個,他沒有拒絕,就相當于把“有戲”兩個字寫到了臉上。

江彧覺得自己開花兒了,深深埋在泥土裏的枝丫欣喜若狂的向着太陽綻放了花朵,滿身的陰郁都跟着散了,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度扭着花枝讓顧戚看到自己的誠意,但喉嚨處的話擁堵的更厲害了,顧戚說完之後足足有半分鐘,他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

能代表他心情的尾巴倒是搖成了狗尾巴,讨好似的在顧戚身前轉來轉去,顧戚随意抓着一截尾巴尖兒,見江彧這傻兮兮的模樣實在是好笑,就笑着饒了他,岔開了話題:“明天我要去別墅區那邊過一個任務,很多人都一起去。”

江彧還在發愣的時候,就聽見顧戚問:“要跟我一起去嗎?”

江彧漲紅着臉,緩緩地點了點頭。

——

當天晚上,江彧回別墅的時候腳底下都是打飄的,羅枭喊住他,跟他說:“顧戚讓我告訴你,他明天要出去出任務,問你去不去?”

江彧當時正走到門邊上,人似乎還有些恍惚,被羅枭一喊,突然笑了一下。

他本來生了一副陰郁冷鸷的模樣,垂着眼眸看人的時候像是條挂在山岩上、随時能撲下來的毒蛇,但他現在這樣一笑,身上的冷氣就都散了,昂着頭看過來的時候居然有點像是——豬鼻蛇?

羅枭在腦子裏勾勒了一下豬鼻蛇的模樣,不由得暗暗挑眉。

“我知道。”江彧說:“明天我去。”

羅枭點頭,剛想轉身離開,就聽江彧又說:“他今天親自跟我說的。”

羅枭腳步一頓,點了點頭,當自己給了回應,他剛拉開自己卧室的門,又聽江彧說:“他還說——”

最後那幾個字江彧并沒有說出來,而是靠在門邊癡癡地笑了笑,羅枭震驚的回過頭,覺得這豬鼻蛇腦子好像有點毛病。

殺感染者殺的太多,智商都殺退化了嗎?

——

第二天一大早,顧戚小隊所有人收拾整齊,在安全區門口集合。

楚越陳妄湊在一起啃油條,陳妄那倆大翅膀似乎比之前更耀眼了些,清晨的光線一晃都刺眼睛,羅枭嚼着一根棒棒糖,一邊嚼一邊躲避那些糾纏過來要糖吃的孩子,江彧正拿着用舊報紙裹好的吃食等着,見顧戚來了,遠遠就沖他奔過來,身後塞在衣服裏的尾巴都跟着一陣亂腰,把衣服都拱的向上頂起來。

羅枭遠遠瞅了一眼,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笑。

豬鼻蛇又在發癫。

因為這次的任務是安全區集結的,所以他們出行坐的還是安全區的軍車,軍車開過來的時候,胖老板還愁眉苦臉的跟在後面,一箱一箱的往車上搬汽油,一邊搬一邊說:“軍老爺們,記得替我跟趙區長問好啊,我這些汽油都是算積分的吧?我這小老百姓可不能被白嫖啊。”

說話間,胖老板見了顧戚,趕忙變了一張臉,屁颠屁颠過來,湊到顧戚旁邊,喜滋滋的喊:“顧城主,小的這邊給您道喜了。”

活像是個前來讨賞的大太監。

顧戚把手裏的吃食遞給他一些,和他寒暄:“老板這活兒越做越大了,都跟趙區長做到一起去了。”

胖老板的臉色頓時又苦下去,跟變臉似的,嘆着氣說:“哪有這麽容易的事兒啊,現在外面的車越來越少,我這收到的車也越來越少,有些人租一輛車出去,直接就給幹報廢了,我收兩顆晶核有什麽屁用,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還有這回,趙區長要的汽油多,他那個種類最難變出來,給的積分又少,哎,我賣給別人起碼是這個價的二十倍,但沒辦法呀,官家現在也窮啊。”

頓了頓,胖老板又說:“聽說顧老板最近混得好喲,城北那邊天天加工加點幹到半夜呢,以後可要幫襯着哥哥點兒啊。”

顧戚熟練的跟他打了幾句官腔,然後才将人送走,胖老板走的時候,人群也聚集的差不多了。

南城那邊趕來的異能者四個不認識,一個是陳戒,陳戒這段時間被陳老板關在家裏特訓,據說是專門請了東區的一個特種兵來給陳戒訓練,才短短幾天功夫,陳戒整個人就好像凝實了一圈,比原先看着更沉穩。

陳老板在磨練孩子這方面還真下得去狠心,敢把孩子放出來參加危險的任務,也會在任務之前給陳戒特訓,陳戒這段時間挨得揍比他過去十八年加起來的都多。

一見了顧戚,陳戒就像是條甩着舌頭的薩摩耶一樣,蹬蹬蹬的沖顧戚跑過來,他是西城的太子爺,他這樣一跑,其餘人也都跟着跑起來,于是西城的人就跟北城的人都湊到了一起,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說話。

陳戒湊過來的時候,豬鼻蛇護食的繞到了陳戒和顧戚之間,但是根本沒有用,陳戒蹦跶着,換了一邊兒湊到顧戚前面去。

江彧一個人綴在顧戚的左手邊,身後的尾巴都煩躁的啪啪響。

白鶴歸帶着顧七從遠處過來時,遠遠地就看見了這麽一幕,白鶴歸莫名的覺得陳戒跟江彧都太刺眼了,他的腳步緩了緩,身後突然被撞了一下。

白鶴歸蹙眉回頭,就看見顧七傻愣愣的望着一個方向,白鶴歸一眼掃過去,正對上顧宴含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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