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大神你怎麽了

武七七在《你是誰》這部劇裏出演一個吊兒郎當的女醫生，是男主頹廢期的一段豔遇。男主彼時由于女主意外消失遍尋不見借酒澆愁，把自己澆進了這個看到帥哥就走不動道的女醫生手裏。兩人在激烈的交鋒後有過一段缱倦的好時光。但這段好時光只持續了不到半年，然後，女主就像當初意外消失一樣意外出現。女醫生在确定了男主不屬于自己後，潇灑地把他們趕出了自己所在的城市。

武七七今天拍得是跟女一號朱琳的一段對手戲。女醫生此時其實已經看出男主的去意，她相當惱火，于是一腔怒意全都撒到了女主身上。

武七七慢吞吞翻着病例，偶爾看一眼在朋友的慫恿下色厲內荏的女主，嘴角牽出不善的弧度。牆上的挂鐘滴答滴答走着，武七七緩緩合上病例，終于遛夠了女主。武七七把椅子往桌外滑開了些，面向憤怒不安的女主，翹起二郎腿，抖着細白的腳踝，毫不留情地譏諷道：董小姐，有句話很難聽，但我還是要講，你跟你這個一看就有婦科疾病的朋友這樣理直氣壯地跑來我跟前興師問罪的嘴臉看起來婊裏婊氣的。你當初一聲不吭就走，他給你打了沒有一千得有八百個電話吧，你回過一個沒有？我遇見他時他活得都沒有人樣兒了，結果我把他救回來，你不感謝我，反而怪我趁虛而入？董小姐，你真當地球圍着你轉呢？如今的局面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你指望誰替你的錯誤買單呢？

女主的眼睛紅得像兔子，她奮力斂着油然而起的驚慌，弱弱地争辯道：可我當初離開是有人挑撥離間，是有原因的。

武七七冷冷笑着：世人行事誰沒有個原因呢？你有原因別人就要打亂自己的節奏配合你麽？他願意，是因為他愛過你願意繼續慣着你，但我跟你非親非故的，我為什麽要慣着你？

女主的朋友挺身而出：覃小紅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叔叔跟你們院的張院長是同學，要不是慧慧攔着，我非要......

武七七起身，一米六八的淨身高很有壓迫力地欺向女主的朋友，她輕蔑地問：你非要怎麽樣？來，跟我說說。武七七腦袋轉向女主，壓着聲音道：還有這位小可憐兒董小姐，你朋友剛剛張口閉口我不要臉搶了你的男人，來，你摸着你的平胸告訴我，是不是我搶的？！

仲臨山導演在武七七眼裏輕蔑漸熄狠意正盛的時候意猶未盡地喊了卡。

武七七在導演的聲音落地後火速站直斂了眼裏的戾氣跟女一號朱琳道歉——剛剛她滑開椅子的時候，下面的小輪子撞到了朱琳的腳。朱琳沒有回應武七七的道歉，她眼神複雜地看了武七七一眼，跟着自己的助理走向棚外的保姆車。朱琳演技平平，又受清純的長相所限，自打出道一直接演白蓮花角色。她有點羨慕武七七，雖然武七七的名氣和收入差了她好幾截，但武七七的發展空間卻比她大很多。

“武七七，你過來下。”仲臨山導演揮了揮手裏翻得破破爛爛的劇本。

武七七一抹臉，咧嘴笑着跑出鏡頭。

武七七拍戲拍得很順暢，不考慮背景、燈光、攝像等工作人員偶有的失誤和對手戲演員的拖累，她三條內過的比例在全組排行第二。第一是飾演男主角媽媽的國家一級演員曹李榮。

武七七這天晚上拍完夜戲剛要收工回去，就看到她的片場助理程帆帆舉着她的手機過來了。大約是範湖訓斥過幾句，程帆帆現在漸漸有了助理的樣子，平日裏在劇組裏迎來送往的越來越像回事兒了......只除了跟武七七聊起天還是跟以前一樣直來直去。

“七七，你的......你脖子上這是什麽？草莓！我男神周律親自種的？！”程帆帆瞪着頂着兩顆春意盎然的“草莓”卻困得睜不開眼的武七七，面目在飄渺的關心和鮮明的猙獰間刷刷刷無縫對切。

“嗯，你男神親自種的。”武七七打着哈欠抻了抻腰，“走吧，再不走我懶腰收不回來就睡着了。”

程帆帆翻了個白眼不高興地把武七七正在通話中的手機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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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七七看到屏幕上的“大神”時，膝蓋驀地一軟。她轉身避開程帆帆探究的眼神，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喂？徐回先生？”

武七七上回跟徐回在老圖書館見面是八月底，此時已經是十月底，在這将近兩個月的時間裏，武七七特別慫包地只短信聯過徐回兩回，一回是趁着中秋節發了個中秋節祝福，一回是趁着國慶節發了個國慶節祝福——葛郁郁表示，武七七作為一個大齡迷妹，極其幸運地有了偶像的電話號碼，能忍耐到平均一個月騷擾偶像一回，如果是個男人，葛郁郁一定懷疑他不.舉。

程帆帆不過是探頭作癡呆狀看了棚內的男神兩眼，一回神，就見武七七瞠着熬出來的熊貓眼目光灼灼地表示要回晉市。

程帆帆滿目不可思議：“你淩晨三點起床做妝發，眼下收工又是淩晨三點，整整二十四個小時，你不趕緊回賓館休息，要回晉市，你是不是神經病啊？！”

武七七大步往外走，道：“我沒休息夠，但是你應該是夠了，來，你開車。”

程帆帆蹙眉思索了下，武七七明天一整天都沒有排戲，後天倒是有一場跟男主角攤牌的重頭戲，但也是夜戲。好吧，程帆帆想，反正我是休息夠了，一會兒上了車誰難受誰知道。

淩晨三四點的高速路暢通無阻，往常在不堵車的情況下要兩個小時跑的路程眼下一個半小時就到了出口，程帆帆在出口繳費的時候往回看了看武七七，武七七依舊戴着耳機在聽歌兒，只是眼睛裏早沒了上車前的灼熱，大約是困極了，分外呆滞。

“武七七你就說你是不是神經病？你就睡自己的，一會兒到你家小區了我叫你就是了。”

“......你叫不醒我。”

武七七困極睡着的情況下基本上打雷都叫不醒。在武七七認識的人裏，只有李太太家的李準能跟她抗衡。晉市兩年前有個地震，震級不高，但有比較明顯的震感，受驚的人們拖家帶口地在樓道裏跑來跑去，整個樓道充斥着高分貝的尖叫聲，因為不知道還有沒有餘震，大冬天的，冷風嗖嗖的，所有人都在外面露宿.....只有獨自在家的李準和剛拍完夜戲的武七七在家睡了個人事不知的安穩覺。

車子到達武七七家的小區時，東邊天際已經微末有了天光，武七七揉着眼睛下車，把車借給程帆帆開走。

這幢樓的電梯已經壞了四個月了，武七七爬上四樓的時候兩條腿都是抖的，她轉出樓梯間按着膝蓋喘了會兒，然後慢慢走向自家大門。武七七沒有立刻開門，她踮起腳尖在門楣和牆壁的夾縫裏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備用鑰匙，愣了愣，面上的疲憊慢慢隐去，取代而之的是迷妹特有的傻笑。

兩個小時前，徐回在電話裏跟她說，他睡到半夜看到李太太的未接來電就來了李太太家，但是李太太家還是沒人。他在樓梯間裏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就想回個電話給李太太，結果就翻不到那個未接來電了。他自己平靜下來想了想，他并沒有李太太的電話號碼。武七七聽出徐回正在清醒與迷糊的臨界邊緣，趕緊安撫徐回，表示她家的便利貼上有李太太的電話號碼，但她這會兒想不起來便利貼被随手放在哪裏，她家的備用鑰匙在門楣和牆壁的夾縫裏，徐回可以開門進去休息，順便等她回去兩人一起找找。徐回一開始不願意，但後來不知道想到什麽，頓了頓，轉而說外面正在下雨，那就睡一會兒等等她吧。

武七七握着調成靜音的手機輕手輕腳地穿過客廳推開卧室的門。徐回果真正睡在她的床上。徐回像個蟬繭裹在棉被裏，只露出睡得淩亂的黑發和青白色的下巴。他眼睫下有濃重的青影，似乎是累極了，但睡得卻不安穩，呼吸一時沉一時緩，且好幾次皺眉翻動身體，像是就要醒過來了。武七七在床邊蹲下，她想替他捏開掉在眼皮上的碎發，但怕驚擾了他。

“大神你怎麽了？”武七七按着膝蓋輕聲嘆息。

徐回睡得不好，即便累極了，也是睡不足四個小時就醒了。他睜開眼睛看到床頭櫃上正在打呼的武七七時有點迷惑，但只十幾秒就大概想清楚了因果。他看了看自己手機的最近通話欄，最上面那條通話記錄時間是淩晨三點十分，通話時長四分五十秒。徐回模糊地記得自己跟武七七大概說了什麽，但寥寥幾句話怎麽就用了四分五十秒。徐回轉頭再去看武七七，武七七把臉擱在床頭櫃上，面向他的方向，睡得雖別扭卻死沉。徐回記得施源說過武七七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大都拍戲......她是接到電話立刻趕回來了？

徐回正望着武七七出神就聞到了粥香。很香，不單是小磨香油或是蝦蟹類的香，也有米粒熬得久了熬出來的香。徐回掀被起身，有點猶豫地越過武七七，順着香味走向廚房。果然，廚房的火上煨着一鍋廣式砂鍋粥。徐回稍微研究了下小煤氣罩的開關，關了火，擰緊了閥門。徐回慢吞吞走回卧室，正在猶豫要不要叫醒武七七，就見後者的腦袋重重往前一磕，他以為她要醒過來了，結果她只是順勢換了個睡姿，不到十五秒，睡沉了後有點偏重的呼吸聲再次響起。

“喂。”徐回叫道。

“喂。”徐回走近了些。

“武小姐。”徐回輕輕扯了扯武七七的發梢。

武七七将近二十八個小時沒有睡覺了。她來卧室原本是要看着徐回的睡顏養眼順便等粥熬好的——有幸跟徐回出席過同一個場合的葛郁郁曾表示，徐回的高冷我不敢恭維，但徐回的顏我是服氣的，不是我吹，徐回要是玩兒直播，我光看他睡覺能看一個月——結果看着看着，腦袋就重了，眼前的星星也多了。.武七七用腦門兒輕輕磕着桌子，使勁兒眨眼，結果眨着眨着眼睛就跟被膠水糊住了似的徹底睜不開了......武七七後來感覺自己其實并不是睡過去的，她是生生昏過去的。

徐回實在叫不醒武七七，自己去廚房盛了粥，粥很好吃，只可惜他沒有找到她上次撒進紫菜蛋花湯裏的碎鹹菜。

徐回要走的時候終于意識到武七七這樣的睡姿睡得時間長了有點不妥，他在門口猶豫了片刻，回去抱起武七七擱到了床上。武七七睡得就跟死了似的，徐回把她擱成個什麽樣子，她就睡成個什麽樣子，徐回看到武七七被枕頭擠歪了的嘴，眼睛帶着懶意和暖意微微眯了下。有風不知道從哪條縫隙裏吹進來，在剛剛散盡暑氣的十月底的清晨，冷得有點不可思議。徐回往霧茫茫的窗外看了看，俯身去幫武七七蓋被。結果掀起棉被就看到了大大咧咧陳在床上的淺色內衣。他幾個小時前睡下去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被窩裏有件這麽私密的東西。徐回頓了頓，移開目光把棉被蓋在武七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