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江渡出國沒多久就在一次留學生聚會中認識了方菁,她是大他三級的學姐,在江渡的印象中,兩人交流不多,不過算是面熟的點頭之交,不知道她怎麽就對他上了心。
雖然交往不多,但方菁交友廣泛,總有辦法知道他的一切。
包括他的家庭、他的成長史、以及他心心念念一直喜歡的女孩子。
将他不聲不響了解了個透徹,但方菁真正來他面前轉悠的時候,又非常克制,大概是以前欲擒故縱的手段用多了,就以為所有人都會上這個鈎。他不想同她多糾纏,只能冷處理。
兩人關系的轉折點發生在大三那年。
那一年,江渡忽然中了邪般,不管不顧地在紀央生日前夕請假回國。本以為是一趟圓夢之旅,沒想到他到南錫的第二天,不知道見到了什麽,馬上訂機票又飛了回來,一回來就将自己關在房間裏,整整三天都沒出過門。
江渡的中國室友那時正在其他地方旅行,方菁聽說了這個消息,千辛萬苦拿到房子鑰匙開門去看他。就見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像是沒有了知覺一樣,只剩一具空殼。
她還帶了一箱啤酒過去,拉開窗簾,嘭地一聲将啤酒扔在他床邊,碾在一地的煙頭上。
他忽然就坐起來,一言不發地開了啤酒就喝。她知道他有很嚴重的胃病,啤酒喝掉一半的時候,她勸過一回,後來就不管了,陪着他喝,絮絮叨叨說自己的故事,借此拉近感情。
不是有人說過,安慰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說自己比他過得還慘嗎?
啤酒最後大半都被他喝了,扔了一地的空酒瓶。她見他這麽高一個人,喝醉了,硬是将自己蜷縮成一團,頭埋進膝蓋裏,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
可最後,他還是說了。
因為過度酗酒而引發的胃病折磨得他臉色青白,冷汗涔涔往外冒。方菁見勢不對,急匆匆跑出去打了電話,回來看他時,是從未見過的脆弱模樣,下意識問道:“很疼嗎?你忍一忍,救護車馬上就到了。”
他咬咬牙,推開了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低垂的眼睑斂住眸底的情緒,忽然壓抑的沙啞的聲音從喉間溢出,喉嚨像被刀劃破,“疼。”
他皺眉,“疼得快死了。”
後來他意志消沉了許久,在醫院住了段時間,連重要的考試都險些挂掉,才是九死一生地熬了過來。
方菁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執着于馴服他,盡管她因為從小的家庭環境,并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婚姻。
她知道他消沉的原因,是與留在國內的那個女孩子有關。她以為,熬過這次,脫胎換骨,他就會放棄,然後重生。卻不想,不知道什麽原因,又令他堅持了下來,并将那個女孩作為走進婚姻的唯一可能。
……
方菁抿抿唇,忽然覺得索然無味,拿起手拿包站起身來,先向江渡做了道別。
江渡回了律所,剛進門,孟梓琪就支支吾吾叫住他,小聲道:“江哥……剛剛打人的那個男人又來了,我看見他在門口轉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你,沒找到,還用手機拍了你門口的照片……”
孟梓琪沒辦法控制自己可怕的想象,非常焦慮,“你插手了這件事,我看他古裏古怪的,長得又吓人,如果真要離婚,他會不會找你麻煩啊……”
江渡神色如常,淡淡說了句:“知道了。”就回了座位。
于柯也聽說了早上在律所門口發生的事,對他的所作所為佩服得不行,啧啧道:“江渡,別說你師父會怎麽教育你吧,這下你開了這個先例,以後可就麻煩事多了。總不能人家上門來一哭一鬧,你就心軟幫忙吧?你這可不是慈善機構啊……”
江渡點點頭,不與他多做争辯,“下次不會了。”
于柯見他不願多說,也回去了。
*
除了稍微要克服一下周末綜合症,周一一整天都很風平浪靜。下班時分,紀央收拾完桌面,剛要離開,忽然接到劉麗的語音,說最近很久沒見面,讓紀央自拍一張給她發過去。
雖然有些奇怪,但還好不是什麽難以做到的要求,紀央避開下班人群,躲進廁所,舉起手機飛快拍了一張沒修的自拍照發過去。
劉麗:都下班了,你怎麽還在蹲廁所?肚子不舒服?
紀央:……
劉麗:劉海太長了,都遮眼睛了,今晚下班去剪剪,看起來人也精神一點。
紀央:好。
紀央不知道劉麗怎麽突然關心起了自己的劉海長度,不過經她一提,紀央确實感覺到有些遮眼睛,反正下班也沒事,就順便去理發店把半年來蓄的頭發修短了一些。
期間,理發師誇她臉小小的,皮膚又白淨,修了頭發後更像個高中生,一點也看不出是已經上班的人。
紀央被誇得直樂,解釋說:“我高中是留長發,紮一個馬尾,剪的斜劉海,比現在看起來年輕多了。”
想了想,又說:“現在這個發型,倒和我初一那時候比較像。”
剛從理發店出來,劉麗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開口問:“怎麽樣?頭發剪了沒有?”
“剪了,”紀央奇怪,“媽,你打電話來,就為了問這事?”
“哎呀。”劉麗原本神色如常,是敘家常的語氣,忽然噗嗤一聲笑道:“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你。”
“……”
“今天我在街上又遇見你趙阿姨了,她跟我說,回家跟她兒子提了你的事,沒想到他兒子說你們以前還是高中校友呢,同一級的,我居然都不知道。對了,她說她兒子叫林為業,你記得嗎?”
紀央茫然地搖搖頭,“不認識。”
“就在1班,學習成績挺不錯的,我記得以前小江也是讀這個班吧?你不是經常去找他麽?怎麽會不認識?”
“嗯。”紀央聽到劉麗提到江渡,莫名覺得心虛,重複了一遍,“真的不認識。”
“好吧,不過也沒關系,說起來你們也是有緣,校友,畢業後都在南錫工作,還通過你媽我這根線搭上了,我今天還在你趙阿姨的手機裏看到了他的照片,人長得挺周正,精精神神的,我看了還挺喜歡的。”
聽紀央不接話,劉麗笑容消失,正色道:“紀央,你也二十四了,和他見了面,喜歡的話,一定要把握住機會,不一定非要矜持等男方表白,要懂得主動追求自己的幸福。”
紀央覺得劉麗想得實在太遠,連連求饒,“媽……人家都還沒有聯系過我呢……”
“什麽?”劉麗拿下電話看了眼時間,小聲嘀咕道:“不是說好八點打的嗎?怎麽晚了這麽久。”
紀央在這邊聽得清清楚楚,哭笑不得,又聽劉麗手機拿至耳邊,假裝正經道:“後天我沒什麽事,你記得和我保持聯系就行。”
紀央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什麽,問:“難道他後天要約我?”
劉麗被口水嗆住,猛地咳嗽幾聲,試探道:“我又說漏嘴了?”
都這麽明顯了好不好……
劉麗這人從紀央記事起,就是藏不住事的主,完全不如老紀的守口如瓶,保守起秘密來,那就是個鋸了嘴的葫蘆,怎麽問都不會說。
紀央無奈地點頭。
劉麗尴尬又不失爽朗地笑了幾聲,起身避開身旁看電視的老紀,鑽進了房間,神神秘秘道:“既然如此,你媽我也就不瞞你了,想當年,你爸就是被我積極主動拿下的。”
“咳咳……”
劉麗打開了話匣子,“你爸太端着了,明明也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就是扭捏着不說,像個小姑娘似的。我等了好久,有點着急,幹脆一狠心一咬牙,就出手把他拿下了,紀央你說,要沒有你媽我這麽積極主動出擊,那還能有你嗎?”
紀央笑:“不能。”
“所以?”劉麗在那邊誘導。
“……”
“你說我這麽剽悍的人怎麽會生出一個這麽膽小柔弱的女兒?哎……優良傳統後繼無人啊……”
紀央輕輕笑起來,劉麗不和她繼續開玩笑,叮囑了她幾句其他的,就挂了電話和老紀接着看電視去了。
她拿着手機,剛走沒幾步,電話鈴聲又起,是一個陌生號碼。經過劉麗一番鼓搗,她已經知道了是誰打來的,又不好明說,只能裝傻。
果然是林為業,對方在那邊禮貌客氣地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和她溝通了幾句,很快就直奔主題帶出見面吃飯的提議。
紀央有種看電視劇提前被劇透的感覺,卻沒做好面對結局的準備。對方始一說出口,她依然怔了怔,猶豫着說:“最近公司有點忙,周三晚上我不一定有時間。”
這意思就是婉拒了。
誰知對方并不氣餒,不知道是出于完成父母交代任務的心态,還是真的想見見她,意識到自己的着急,嘗試商量着道:“沒關系,周三我再打電話聯系你,如果你沒有時間我們就下次再約。老鄉嘛,又在同一個城市發展,見個面認識一下,以後有事也方便互相照顧。”
相親場合最怕聽到的就是這種話。
聽他提到下次,又提到以後,紀央感覺這頓飯是很難推脫掉了的,加上想到劉麗的态度,她只好點點頭,先答應下來:“那好吧。”
就先見一面吧,反正對方有可能也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她不去,也沒法跟劉麗交代,不如見面把話說清楚了,倒沒有其他後顧之憂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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