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不許三心二意
難怪他會見趙貴家的,原來他已經知道這事了。
當時王氏不适,她不好意思去打擾,又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心想從前王府出事就是自莊子上鬧起來的,因此不敢怠慢,匆匆帶人趕了過去。
莊稼漢打起仗來不含糊,都是真刀實槍。幸好沈虞幾年前見多了這種事,三言兩語就将幾個帶頭鬧事的給吓住了,因衛王如今是儲君的不二人選,鬧事的人本也是因為喝多了酒才言語争執一時興起,酒醒後見王府的世子妃都過來了,當即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悔過,沈虞罰過示衆後便離開了,并沒有被沖撞。
雖說當初她是主動替嫁,在王府裏看不起她的人不少,可在鄉下的莊子裏大家都看的是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哪裏有心情去管王府裏主子爺們娶了誰?只要當下不變天還能種地便皆大歡喜了。
但李循顯然不會想這麽多。
他自然覺着是那趙貴家的有意給沈虞下絆子,将她好生的責備了一頓,又罰了三個月的月例,吓得趙貴家的剛剛見了沈虞都繞着道走。
沈虞聞言後愣了愣,才後知後覺自己當時似乎有些莽撞了,差點給李循招來麻煩,怪不得他會生氣,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多謝世子提醒,此事是妾身事先思慮不周,往後一定會注意。”她歉疚道。
“嗯。”
李循表情平淡地應了一聲,擡眼間沈虞咬着唇還立在原地,兩只纖細的手胡亂地揉着腰間的系帶,心情忽然就有些愉悅。
“去沏杯茶來。”
“……是。”沈虞怔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去耳房給他沏茶。
茶端過來,李循先揭開蓋子聞了聞味道,才仰頭喝了一口。
“你那日做的那個……什麽粥,味道還不錯,去做一碗端過來。”李循又道。
女孩兒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就忽地一亮,眼波流轉,“世子覺得那粥好喝?”
說話間她往前湊了湊,身上清甜的幽香就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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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循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說:“差強人意,主要是我現在餓了——你趕緊去。”
沈虞就有些失望,悶悶地應了一聲,轉身去了膳房。
膳房中,青竹給了裏頭的媽媽們一把銀子去吃酒,幫沈虞在一邊料理雞肉。
沈虞猜李循說的那碗粥應當是那日她做的雞肉粥。
“世子妃是不是很喜歡做飯呀,奴婢看世子妃還會做一些沒見過的吃食,就比如這雞肉粥,長安可不常見,府裏也大多是和粳米粥和魚片粥。”
沈虞舀了一勺雞湯澆在淘洗好的米中,将砂鍋放在了竈上。
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好似她的肌膚是透明的一般瑩白細膩。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笑着輕聲道:“在家中時,閑來無事跟着廚娘學的。”
青竹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興奮道:“那世子妃可真是厲害呢,奴婢就怎麽也學不會,娘總說奴婢笨得不像個伺候人的丫頭,再這麽懶惰下去,只怕主人家就該将奴婢轉賣了……奴婢當時可吓死了,嘿嘿,幸好遇見的是世子妃……對了對了,世子妃做的酥油泡螺最好吃啦……”
沈虞忍不住随她彎着唇笑,眼前的火光“嘶嘶”的跳躍,看着看着,不知想到什麽,她漆黑的眼珠卻仿佛蒙塵一般漸漸黯淡下來。
回憶回到從前。
她自然是不愛庖廚的。
做衣裳、繡花,甚至規規矩矩地呆在院子整日圍着一個男人轉,為他喜為他憂,她從來沒有體會過,若不是嫁給了李循,她還不知,原來閨閣女子看似光鮮亮麗的生活會如此繁複操勞。
在祖父身邊的時候,祖父教她讀書,識字。
在大哥身邊的時候,大哥教她吹簫彈琴,下棋作畫。
母親不愛管她,她也不必被迫着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也從未有人強求她一定要學着嫁人生子,做個勤儉持家、大氣穩重的新婦子。
那時候,她多自在啊。
可如今,她卻好像被禁锢在了衛王府一般,出不去,旁人也進不來解救她。
因為那個能救她的人,已經死了。
李循喝了粥,又叫沈虞給他研墨。
他用她用得倒是挺順手,反正她也不會拒絕,或者說……她好像還挺沉浸在其中的?
譬如此時,他微微擡眸,就能看見沈虞又在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那雙濕漉漉的眸子欲語還休,好似有什麽呢喃情話要跟他說一般。
一觸碰到他的目光,她卻又極其乖順的低下了頭,繼續研墨。
可是當他一低下頭的時候,她又大着膽子擡起頭來,繼續毫無顧忌地看着他。
“沈氏。”
李循忽地放下手中的文書,沉着嗓子叫了她一聲。
沈虞心一跳,放下手中的墨條,低下頭去,“世子。”
她又開始繞她腰間的系帶。
李循撩了她的手一眼,繃着一張臉道:“叫你磨墨就好好磨墨,不許再三心二意。”
“哦。”沈虞點頭答應。
不知不覺就到了三更天,李循放下手中的最後一份折子,閉着眼睛揉了揉太陽穴。
“世子,要妾身給您揉一揉嗎?”
“你還沒走?”李循睜開眼,略有些驚訝地看着她。
他做事很認真,忙起來就沒再去管一邊的沈虞了,沒想到她竟然在這裏呆了兩個時辰。
“不用,你回去吧。”李循說道。
沈虞應了聲,剛走到門口李循又叫住她,“三日後便是陛下壽辰,你記得提前準備一下。”
這事王氏提前和她打過招呼,沈虞再次應了,轉身替他掩上門的那一刻,眉頭卻蹙了起來。
三日後。
下晌,天色還亮着李循便早早的回來了。
翠眉服侍着他換上了衣裳,李循問道:“世子妃可收拾好了?”
正說着,外頭婢女打起簾子,沈虞走了進來。
“世子,妾身已準備好了。”
李循回頭去看她,眸光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驀地一頓。
不得不說,沈虞很适合這種雍容華貴的風格。她今日穿了一件煙霞色的纏枝海棠八幅月華裙,面上特意勻了胭脂,黛眉描畫得細細的,襯得烏發如墨,肌膚如雪般瑩白如玉。
明明是這樣豔麗嬌媚的顏色,卻叫人看不出半點輕浮,因為她垂着眸子時,眉宇間似乎總是籠罩着一股哀愁,這哀愁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溫婉可憐的氣質,讓她看起來分外的楚楚動人,可親可憐。
“世子?”沈虞擡眸看向李循。
李循很快回過神來,淡淡地“嗯”了一聲,率先挑簾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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