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将計就計
“哎哎……沈良娣, 您去哪兒啊,太子,太子殿下,原來您在這裏!”
婢女見沈虞不肯過去, 靈機一動, 沖着六角石亭有意大喊了一聲。
李循聽着了動靜, 果然便皺眉朝兩人的方向看過來。
花枝掩映間, 少女窈窕而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視線中。
是她?
李循捏着手中的琉璃盞,慢慢坐直了身子。
一個時辰之前, 妹妹李芙往東宮遞來帖子,說是在瑤英園約他見一面,與他有要事相談。
左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李循事務繁多,本不欲過來,不過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兩人吵歸吵,李循還是推了事務,來瑤英園見她。
現下他已坐了一會兒,李芙卻連個影子都沒見着……
李循心念微轉, 便明了她是何意。
目光緊随着不遠處的少女,手指卻在石案上敲了敲,懶散道:“誰在那裏?”
沈虞身子一僵。
婢女看事成了, 瞅準機會就推開沈虞的手跑了。
面前隔了不過一射之地的距離, 桃梨相間的花枝就擋在兩人的面前, 微風撫過如落雪缤紛,花香四溢,對方高大的身影也影影綽綽, 沈虞瞥了眼李循模糊的面容,裝作沒看見也沒聽見,低頭轉身就要走。
“你跑什麽。”
男人給自己斟了一盞茶,水“滋滋”入了茶盞中,緊接着他那聲音就淡淡地傳過來,“孤已看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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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虞不想理他,步子頓了頓,繼續走。
“沈、虞。”男人又道。
這會兒他的聲音已明顯含了怒,茶盞驀地往石案上一砸,發出清脆的聲響,滾燙的茶水如碎玉般四濺落地。
“孤讓你過來,”他咬了咬後槽牙,冷笑道:“你是不是要孤親自将你‘請’過來?”
沈虞就沒再動了,她還是知曉輕重的。
須臾,李循瞧見她垂着腦袋一步步走上月階,慢吞吞地挪到他面前,問:“殿下有何吩咐?”
李循眯了眯鳳眼。
小姑娘乖巧柔順地低着頭,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瓊鼻精致,兩片朱唇不點自紅,泛着令人遐想的圓潤光澤,看來已是大好了,身上穿了件桃紅色的比甲,襯得她烏發雪膚,眉目宛然,煞是好看。
“給孤斟茶。”
李循嗅了嗅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語氣稍稍緩和一些,将茶盞往沈虞那邊一推。
這次沈虞倒是沒推脫,将茶盞中原本的冷茶重新倒掉,手腳利落地給他倒了盞新茶,一雙柔荑遞過去。
李循喝了一口,劍眉忽地一皺,将餘茶往地上潑去,“冷了,換熱的去。”
“水是熱的……”
“現在不想喝了,怎麽,你在質疑孤?”
李循冷冷道:“來人,給沈良娣将茶釜搬上來。”
不等沈虞拒絕,便揮手叫兩個內侍将一套完整的茶具端了上來。
小內侍兩三步就到了跟前,兩人還十分貼心地替沈虞将擺開在石案上,将茶釜點上了火。
當中一人将手中的茶勺不管不顧地就塞進沈虞手裏,小聲道:“沈良娣仔細燙手!”
說完兩人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沈虞拒絕的話就堵在了嘴邊,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她到底也沒說什麽,垂了眸子安靜地給李循煮茶,兌水添末,姿态優雅,動作間露出一截纖細的白玉腕子,仿佛比前些時日還瘦了一圈。
水開後撇去茶釜中的浮沫,才将茶水舀入琉璃盞中,熱氣氤氲間,李循的目光不覺落在她素淨不施粉黛的小臉上,兩道細眉輕輕蹙着,眉目間也仿佛籠了幾分白霧般朦胧。
他便四下看了看,确定無人,才伸出手握住了她那截香軟纖細的皓腕。
不遠處的柳樹下,垂下的柳枝也被人一把攥着了手中,塗了鮮紅蔻丹的指甲修剪地精致齊整,指尖卻狠狠地撚着掌中的那截纖細嬌嫩的柳枝。
“姑娘,您沒事兒吧?”雪柳擔憂地看着沈婼。
沈婼咬着唇,眼圈兒通紅。
她沒說話,徑自掐斷了手中的柳枝繼續看着不遠處的一男一女。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
沈虞本有些心不在焉,一下子就回了神。
她擡頭,發現李循在靜靜地看着她,那雙素日裏冷靜黑黢的鳳眸中湧動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她試着抽了抽了手,抽不出來,男人的掌心溫暖、幹燥,指腹間的粗繭随着她的動作一點點摩挲着她嬌嫩的肌膚。
“別動。”察覺到她的動作,他低喝了一聲。
兩人離得很近,沈虞能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疲憊,他輕輕揉捏着她那只清涼而柔軟的手,心底的煩躁竟奇異地的慢慢消退。
被他這樣一喝,她當真也沒再掙脫,只是輕輕地垂下頭,任由他牽着自己的手,不再言語半分。
李循喜歡她這幅溫柔懂事的模樣,極為受用,他悄悄湊近了沈虞,又嗅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心中冷哼一聲,暗暗想道,還算你這混賬懂事,以後不許再那樣使性子了,否則……否則?!
李循還在腦中兀自幻想着如何懲罰這沒良心的白眼兒狼,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沈虞竟将自個兒的手從他手中抽了出去!
李循錯愕,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大手陷入迷惑。
怎麽過去這麽久了,她還在怄氣?
适才被他打斷,沈虞繼續給他斟滿茶。
茶水入了琉璃茶盞中,有馨香幽淡的雨前茶香,碧綠的翠葉吸足了熱意,在茶盞中盡情舒展着,熱氣騰騰。
沈虞沒有猶豫,那茶勺一歪,滾燙的茶水瞬間就澆在了還在沉思迷惑的李循手臂上。
李循猝不及防被燙,悶哼了一聲,當即從位置上坐起來,衣袖一掀,露出大片通紅的肌膚。
他怒瞪向沈虞,“你這是做什麽?”
“妾不是有意的。”沈虞将茶勺慢慢放回茶釜中。
話是這麽說,可她臉上卻絲毫沒有認錯該有的表情,巴掌大的小臉上神色淡定又從容,很難不讓人懷疑……她是故意的!
李循大怒。
無理取鬧!這個女人,她要上天!
“你滾過來,給孤解釋清楚了。”李循一臉陰沉怒不可遏。
沈虞剛想跑,李循就輕輕松松将她嬌小的身子一把按倒在懷裏,沈虞踉跄了兩步,沒逃開,他接着捏了她的後脖頸将她擩在自己的大腿上。
“混賬東西,出息了你——”
李循朝她臀上狠狠一揚,“啪”的一聲清脆。
沈虞一呆,旋即臉漲得通紅,羞怒得差點要哭出來,“滾蛋!你,你……放手!”
李循當然不會放手啊,他還沒解氣呢,他再次揚起手,又重重地打了她兩下,沈虞想死的心都有了,突然低下頭狠狠咬他一口。
李循吃痛,手下意識地一松,就被她輕松掙脫了出去。
“沈虞,你給孤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試試!”
李循以為他這話能震懾住沈虞,然而只是他以為——一旦逃脫,小姑娘就跟只兔子似的飛快跑遠,根本叫不住。
李循氣的一腳踢翻了一邊擺着的梨花木繡墩,在朝堂上素來不落下風的男人,頭一次被一個女人弄得這般狼狽,他快步追下了月階,剛追了兩步,身後就傳來陳風焦急的聲音。
“殿下,殿下!何公公來了!”
李循聽到何公公的名字,步子一頓的功夫,那廂沈虞就跑得沒影兒了。
陳風老遠就聽見這邊兒的動靜了,他也不想掃興啊,可是仁興帝那裏實在是有急事,他小心地挪過來,離着李循一射之地處停下。
“殿下,是陛下、陛下打發何公公诏您入宮呢!”
沈虞,有本事你一輩子也別向孤低頭!
李循陰沉着臉搓了搓被她咬過的手腕,極不甘心地望了沈虞離開的方向一眼,卻到底沒再追過去。
“人在哪兒?”他煩躁地問。
“就、就在麗政殿。”陳風忙道。
兩人邊說邊快步離開了瑤英園。
沈婼失魂落魄地從瑤英園出來,收了她銀子和好處的圓臉內侍見兩人出來忙迎上去,彎着腰谄笑道:“大小姐怎麽出來的這樣早,可見着太子殿下啦?”
雪柳一巴掌扇在內侍的臉上,“閹貨!你招子瞎了?園子裏頭的那個是公主和太子嗎?!”
內侍挨了一巴掌,蒙了一下,掩住了眼中的憤恨,到底也沒回嘴,只好聲好氣道:“姐姐息怒,園子裏的難道不是太子殿下和惠寧公主嗎?一個時辰前公主還給殿下下了帖子,說是約殿下在瑤英園裏見一面,莫不是還有旁人從園子的其他角門進去了?這事是奴婢的不是,還請大小姐息怒……”
“閉嘴!”
沈婼瞪了雪柳一眼,她不想得罪李循身邊的貼身侍從,從腕子上撸下了一只翠玉镯子塞進了小內侍的手中,柔聲笑道:“小夏子,這個你拿去當了買酒吃,我的婢女不懂事,你若不嫌棄,我便在這兒給你賠罪了。”
說着就要施禮,小夏子忙去扶她,”大小姐這樣可真是折煞奴婢了,您可是未來的太子妃,滿長安的人誰不知道,您才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将來還要母儀天下,奴婢怎生擔待的起!”
“以後殿下身邊有什麽,我還要麻煩你呢。”沈婼推回了他的手,示意他将镯子收好。
小夏子便沒再推辭,重新又賠出個笑臉,仿佛剛剛的事不存在一般,将镯子收好,往外延請道:“大小姐放心,日後殿下這邊有什麽事,奴婢自然會第一時間給您遞消息。”
待上了馬車,雪柳才不滿地嘟囔道:“姑娘,奴婢打他沒輕呀,他明明說太子殿下已經許久沒進過宜春宮了,誰知道咱們一進去就看見那個狐媚子在勾搭太子殿下,還把熱水往殿下身上潑!若不是殿下脾氣好……”
“脾氣好?”沈婼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原本她是準備過來同李循告狀的,如今她可是李循欽點的準太子妃,靖安侯夫人卻如此欺負她娘,這口氣怎麽想她怎麽咽不下去!
因為是庶出,這些年大房明裏暗裏不知多少次被二房如何欺壓,祖母太夫人也是個糊塗的,一直向着二房,總叫她娘多擔待着,憑什麽啊,就因為是庶出,他們大房就活該嗎?!
若不是爹爹争氣,如今她不可能做上太子妃,她恨二房,恨靖安侯夫人,更恨沈虞搶走了原本屬于她的李循!
一想到剛剛在瑤英園看見的那一幕,沈婼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他……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那樣拉着沈虞的手!他還沖她喊,沖她冷笑,故意倒了她的茶水欺負她……甚至她都将那滾燙的茶水潑到他的手上了,他也只是氣得去踢一邊的繡墩,連碰都沒碰她一根手指頭!
在她面前,他從來都是從容,溫和、客氣、君子風度,甚至都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可是在沈虞面前,他卻會生氣,會無奈,還會像個少年郎一般欺負女孩子。
外面人人都說殿下并不愛她的妹妹,當年還是衛王世子的時候娶了沈家二姑娘,也不過是她沈家大小姐的一個替代品而已,可女人的直覺告訴沈婼,沈虞和李循的關系絕對沒有外人傳的那般簡單!
沈婼眼中漸漸洩出一抹嫉恨。
看來,她得想個辦法除去沈虞了。
這個好妹妹待在殿下身邊一天,就像跟刺似的在她心裏頭紮一日!
隔日沈婼的貼子就遞進了宜春宮。
沈虞将系繩打開,裏頭飄出來一張淺雲薛濤箋,寫的是簪花小字,十分的端莊秀致、行雲流水,正是沈婼的親筆。
“她請你去她家賞花?”
阿槿看了眼帖子就将它扔在了案幾上,“沒過多久便是東宮大婚之日,她又出什麽幺蛾子,我看她是居心不良,咱們還是別去了。”
沈虞抿唇不語。
阿槿一驚,“你不會是想去吧?”
沈虞點點頭。
“你這樣我真擔心你,”阿槿嘆道:“小魚,不如算了罷,來日方長,咱們從長計議……也不急于這一時。”
這樣做太冒險了,萬一那沈婼給小魚下的是要命的套,豈不是連命都要賠進去?
她看那個女人完全幹得出來這樣的事。
“等不了了,”沈虞輕聲道:“我也不想再等,若那位李少主那人當真是大哥,拖一日,他便多一日的危險,眼下李循不願放我走,也只有這個法子可以試試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需得先做好準備。”
沈虞不想連累身邊的人,青竹是自打她嫁進衛王府便一直跟着她的大丫頭,她素來是個直腸子,為了她得罪過不少人,一旦她出事,那些意圖向未來太子妃邀功的人必定會先拿她開刀。
需得将她支開。
下晌,她就借口放了青竹的回家探親。
再過半個月便是太子殿下與沈婼的大婚之夜,青竹怕沈虞難過本不想離開,只是沈虞态度堅決,青竹不敢違拗,再加上也确實是許久沒有回家看望過了,便應下。
深夜,消失了一整日的阿槿才風塵仆仆的回來。
“這毒我尋大夫偷偷看過了,沒人認識,說來也是趕巧,方伯認識一個西域的游醫,那游醫居無定所,從前常在寺院裏給和尚們瞧病,說是這藥無色無味,可吃了之後卻能叫人發高燒,仿佛是感染了風寒,實則是中了毒,沈婼叫人将這藥藏在你的房間裏,可見是想用這一招毒害你。”
青竹回了家,阿槿也沒閑着,一方面去聯系方伯去盯着靖安侯夫人,以防沈婼對靖安侯夫人不利,一面自己親去了将軍府盯緊沈婼。
果不其然,沈婼此次邀請沈虞去将軍府什麽吃茶賞花,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她身邊的那個婢女雪柳以銀錢財帛買通了李循身邊的貼身內侍小夏子,并約小夏子出來見了一面,将配置好的毒藥交給小夏子。
小夏子又用雪柳給的銀子買通了沈虞身邊的二等丫頭紅蕊,紅蕊日常做些灑掃的活計,趁着灑掃的空擋将那裝了毒藥的瓷瓶塞進了沈虞寝殿的一只箱籠中。
與當初翠屏暗害她的計謀大同小異。
如果不出沈虞所料,大約自己從将軍府離開之後沈婼就會發燒生怪病,任是大夫如何找也找不到病因,而很快沈婼收集的種種線索都會指向她,作為李循原本的正妻,如今她由妻貶妾,心中嫉恨準太子妃從而生了禍心毒害準太子妃也是極正常的。
按照大周律法,毒害主母未遂雖罪不至死,但她這般的女子也不配再待在太子身邊,李循應當會将她休棄,而後令父母族親将她送進寺廟裏了此殘生。
到時候自己因不堪羞辱而“自盡”,想必也是十分合理的。
“你果然沒料錯,沈婼也沒準備放過你娘,将這毒藥也藏了一份在她的房間中。不過方伯說,除了他,仿佛還有一夥人在監視着沈婼。”
“什麽?”沈虞蹙眉。
兩人對視了一眼,阿槿神色複雜地說道:“當今天下,除了他和皇帝,還有誰調動得了——錦衣衛。”
錦衣衛指揮使蔣通伏在年輕的太子面前。
李循對着紗燈翻看密信,信上記載了近一個月來趙王的行蹤,自沈紹在渭水私放走他之後,趙王一直沒閑着,一邊托心腹北上前往幽州策反幽州刺史李正,一邊又親自去了一趟楚州找外祖秦氏借兵。
這一代秦氏的家主是趙王的表弟秦頌,秦頌的女兒還嫁給了趙王最小的兒子,盡管李循在趙王反叛之後立刻就給秦頌去信安撫,又暗中派遣錦衣衛協助楚州知府盯緊秦家,但楚州離長安天高皇帝遠,對方心中就算是存了反心他也不知道。
就目前來看,趙王是在半個月前到達的楚州,一到楚州他便去了秦家找秦頌,只是兩人究竟在密室裏說了什麽卻無人知曉,秦頌自趙王離開之後也一直搖擺不定,并未将與趙王私下會面之事告知楚州知府。
“孤記得,秦頌有個庶兄名叫秦項。”
李循将素白的紗罩子拿下,點燃了手中的密信,火舌舔着薄紙往上竄,李循在它燒盡之前丢進了火盆裏。
“殿下的意思是,策反秦項?”
“不錯,”李循淡淡道:“趙王能策反李正,孤憑什麽不能拉攏秦項?”
他的神色在一瞬間變冷,“立刻去信楚州,秦頌此人搖擺不定朝三暮四已是背主不忠,不管最後他有沒有借兵給趙王,皆不能留,殺無赦——若秦項能取得此人性命,他便是下一任秦家家主。”
“估摸着日子,趙王還有不到半個月就會攻來長安,到時候不管他借到多少兵,勢必與孤在長安有一戰,通知常州總兵孟柏,隐秘行蹤加快行程往長安趕,務必在六月初八之前趕到,不得有誤。”
六月初八是李循與沈婼的大婚之日,當初渭水之戰,沈紹自知如今朝中無堪用的大将,故而令心腹陳赟私放趙王,放虎歸山,養寇自重。
早年北狄的上一任君主生性好戰窮兵黩武,時常挑釁大周與北狄接壤的北疆一帶,明熙帝重用沈紹也是看重了他的出色的軍事才能,然而沈紹此人頗會鑽營世故,年輕時為了往上爬做了不少狠事。
後來北狄吃了沈紹的敗仗連退一千裏蝸居北狄高原再也不敢輕易下山,大周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沈紹又功高蓋主不知收斂,明熙帝自然撂了他的挑子,将沈紹調回長安封為定國将軍,改由宋将軍替他鎮守北疆,沈紹明升暗降,實則是被冷落。
而在李循還是衛王世子時又因長女的婚事與衛王府多有龃龉,沈紹這次若再不抓住機會外出打上幾仗,只怕在李循和仁興帝這裏更讨不上幾分好。
正因為這些顧慮的存在,他才不惜冒着抄家滅族的風險私放走趙王,如此一來,前有渡善教,後有趙王餘孽,不管是哪一方,他都胸有成竹。
所謂富貴險中求,大約說的便是沈紹。
但沈紹恐怕怎麽也沒想到,他費盡心機放了的趙王根本就不是個能坐得住成大事之人,為了給母妃秦德妃報仇,不惜四處借兵企圖暗度陳倉直攻進長安。
李循早就在趙王身邊安插了眼線,趙王自以為機密的計劃也早已被他知曉,這些時日他故意放松警惕派陳赟去追絞趙王,實際上卻暗中遣常州總兵秘密回了長安助他一臂之力。
六月初八東宮的大婚之日笨笨就是個幌子,那一夜長安守備空虛,趙王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夜襲長安,到時候他與孟柏來個甕中捉鼈,将叛臣沈紹與反賊趙王一道拿下。
如今一切也盡在李循的掌握之中。
……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如今南地渡善教的境況,卻說渡善教內裏似是起了內讧,攻城略地的速度慢了下來,倒是給了李循派去的人喘息的機會。
末了蔣通見李循面露疲憊之色,本預備退下,又忽想到一事,猶豫着要不要現下開口。
李循望了望外頭的天色,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他吃了一盞酽酽的茶潤喉嚨,“無妨,說吧,左右還有一個時辰上朝,也沒時間歇了。”
“是沈大小姐那裏,”蔣通忙道:“殿下叫臣命人盯着沈大小姐,臣果然發現沈大小姐手腳不幹淨。”
将沈婼買通小夏子和紅蕊栽贓給沈虞之事說給了李循聽。
“殿下,不如臣命人偷偷将那毒藥給扔了?”沈良娣是太子殿下的結發之妻,蔣通想殿下應當對此女還是有幾分情誼的,否則也不會命他派人在暗中偷偷保護着她。
“殿下?”見李循沒吭聲,蔣通又喚了一聲,“臣這就去準備?”
“等等。”
李循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手裏轉動着腰間荷包上的玉扣,凝神思索。
片刻後,他睜開雙眼,淡淡道:“你回去罷,将計就計,此事權當不知便可。”
蔣通呆愣了一下,“啊這……”對上李循不悅的眼神,掩嘴咳嗽了一聲,大聲應道:“是!”
蔣通走後,翠眉才敢探進頭來給李循上茶。
“出去。”李循面無表情道。
眉宇間透着幾分陰沉,翠眉心口一跳,心嘆殿下近來心情愈發難辨了……剛走了兩步進來,只得又掩門退了下去。
李循十分疲憊地捏着眉心,捏着捏着,忽又想到什麽似的,起身從圈椅上一躍而起,大步走到書架旁,在書架上翻來翻去,找到一本周律。
“妾侍毒害主母未遂,徒一年,休棄,永不得歸夫家。”
李循看了好幾遍,又不放心地往後翻了翻,發現毒殺主母才會被笞殺,這才放了心,将律法丢開,将翠眉喚進來給他更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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