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朕要同去

“陛下，劍風流求見。”

燈火搖曳，慕容珏坐在禦書房中——從北境事發開始，他似乎每一夜都是從禦書房度過的。

每一夜陪伴他的，也只有一摞摞厚厚的情報。

和北境的地圖。

除了，那一晚。

想到那晚，慕容珏又覺得有些精神恍惚，旋即，便聽到門外的程公公如此說道。

是幻聽嗎？

慕容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程公公又重複了一遍，慕容珏才醒悟過來，壓下了心底那莫名燃起的激動，沉着聲音道：“讓他進來。”

禦書房的門被推開，瘦弱的人影端着一碗雞湯，他只有一只手捧在雞湯碗上，另一只手垂着。

看着劍風流垂着的左手，慕容珏的心揪了一下。

這是為了保護他而留下的傷口。

他，曾救過他一命。

“陛下。”

将雞湯擺在了書案一角，蕭然站定在了慕容珏的身邊：“聽程公公說，陛下想喝雞湯了，我便托禦膳房的人做了一番。”

“禦膳房”這三個字蕭然咬的極重。

她要讓慕容珏這個貨明白，雞湯是一樣的——除了少了些春藥——他覺得不好喝只是心理作用。

“謝謝。”

慕容珏點了點頭，在男女之事，或者說男男之事方面還算純情的他，此時從身旁的人兒身上感受到了一絲溫度。

同時，也略微覺得有些尴尬。

畢竟今晚的情景，和那天，有些相像。

“那天晚上……”

想了很久，慕容珏還是端起了雞湯，沉吟片刻後，開口說道。

“陛下先喝湯，”蕭然打斷了慕容珏的話，“喝完再說。”

她知道慕容珏想說什麽。

但講道理，她也覺得很難開口。

倒不是說她蕭然還是個純情小姑娘，被前世的瘸子慕容珏調戲過一萬次的她臉皮早就變厚了不少。

只是，她那天晚上的本意是用某藥來勾起慕容珏這貨的想法，然後她轉身溜走，剩下慕容珏一個人在禦書房難受。

結果倒好，藥下的太猛了，差點把自己給搭進去。

多麽丢人。

慕容珏這個小白羊似乎也覺得有些難以啓齒，臉上泛起紅暈，一口又一口的将蕭然遞來的雞湯喝了個精光。

結果喝的太猛，慕容珏一下子就嗆住了，咳嗽個不停。

蕭然連忙伸手，輕拍慕容珏的後背。

感受到背後輕柔的拍擊，被嗆得臉頰通紅的慕容珏，臉上的顏色又濃重了幾分。

這麽多年，只有他的母後，這麽為他順過氣。

“我……我沒事了。”

慕容珏結結巴巴的開口，那略帶些手足無措的樣子，和下午拒絕劍風流跟着蕭未南一同出征時那決然的他，截然不同。

判若兩人。

讓蕭然不由覺得好笑。

這樣略有些孩子氣的慕容珏，可比上輩子那只老狼可愛多了。

從慕容珏手中接過湯碗，看到龍書案上還擺放着北境的地圖，蕭然挑眉說道：“讓我跟着去，就不用考慮這麽多了。”

慕容珏沉默着，一語不發。

“在陛下心中，我就這麽重要？”

“嗯。”

慕容珏悶聲應道。

“比東土還要重要？”

“……”

慕容珏不知道。

他是皇帝，他理當以國家為重。

但是東土從沒有給過他溫暖的感覺，身旁這個“男人”，卻給過。

所以慕容珏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了。

蕭然微笑道：“陛下覺得，我哪裏值得去和東土做權衡了。”

慕容珏想了想，最後擡起頭來：“朕……”

“很喜歡你。”

……

當程公公看到蕭然從禦書房出來後，寫滿了八卦的老臉立刻湊了上去：“蕭家丫頭，陛下怎麽說？”

蕭然輕咳一聲：“他還是沒同意。”

“那你想怎麽辦？”

“我？”

蕭然本想說偷偷跟着蕭未南過去，但想起剛剛慕容珏在禦書房裏說的話，她還是沒回答程公公。

程公公也沒多問，只是輕嘆了口氣：“你爹那邊，我告訴他們，你和公主玩的很好，所以暫時先留在公主的府上，但這個理由不能經常用，你明天總歸還是要回蕭府的。”

“嗯。明天我以劍風流的身份陪公主出宮一趟，然後抽空回蕭府報個平安吧，啧，我爹還有六天才會出征，這六天該怎麽騙過他們啊……”

蕭然覺得自己都快愁得掉頭發了。

蕭家那邊，蕭然斷然不能讓蕭未南察覺到她的異樣。

可皇宮這邊，慕容珏顯然對“劍風流”用情極深，肯定也不會輕而易舉的再放她随便出宮。

想要兩邊都顧及到，蕭然真的是分身乏術。

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什麽好的解決辦法，蕭然只能先回她在皇宮的住所睡覺。

她是睡着了，今夜卻還有個人難以入眠。

慕容珏。

他剛剛壯着膽子向“劍風流”表達了愛意，在慕容珏看來，劍風流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他。

但沒想到，劍風流居然沉默了一會，然後表示要先回去睡覺。

再然後，就沒了。

這讓慕容珏根本摸不透劍風流的意思。

“他是拒絕我，還是……”

揉着額頭，慕容珏也無心再看桌子上北境的地圖，想睡覺，卻也根本沒有睡意。

滿腦子想的，都是劍風流離開前，留給他的那個笑顏。

“我可能，真的是愛上他了。”

“愛上了……一個男人。”

這一夜的慕容珏，注定了無眠。

次日，打扮成劍風流的蕭然主動找到了慕容珏，打算允許他和公主慕容月一同出宮。

甚至可以派程公公監視他。

結果蕭然剛到慕容珏的房間，便看到房中還有一個不速之客。

慕容澈。

她的前任未婚夫。

慕容澈對蕭然的到來似乎也有些意外。

他看了眼女扮男裝的蕭然，又看了看自己的皇兄慕容珏，最後站起身來說道：“那如果皇兄沒有什麽意見的話，我和露兒的婚事就這麽定下了。臣弟先告退了。”

說罷，他主動起身準備離開。

路過蕭然身旁時，慕容澈用極小的聲音說道：“你對我的皇兄有企圖嗎？”

蕭然低垂着頭，也壓低了聲音：“你對你皇兄的位置，有企圖嗎？”

聽出了蕭然語氣中的嘲諷，慕容澈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慕容珏略帶些疲憊的靠在椅子上，望着蕭然：“你剛剛和四弟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在下曾經和澈王爺有過一面之緣。”

“罷了，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經過昨晚一晚上的沉澱，慕容珏似乎是想通了些，面對劍風流時的表情也沒那麽窘迫了。

“我昨天和公主殿下商量着，打算陪她出宮游玩。不知道陛下同不同意。如果陛下不放心，可以派程公公看着。”蕭然恭敬道。

既然慕容珏這麽正經，蕭然也沒打算再撩撥他。

“月兒嗎……”

慕容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片刻後開口問道：“你喜歡月兒？”

蕭然一怔，旋即眼珠一轉，點了點頭：“鳳陽公主調皮可愛，自然是人見人愛。”

“別說那麽多客套話，朕問的是你。”

慕容珏的語氣中，還夾雜了那麽一絲醋意。

這醋味都表現的這麽明顯了，蕭然自然感覺得到，頗有些無奈。

這個小白羊，連他妹妹的醋都吃？

看來不管是瘸腿大灰狼還是小白羊，這家夥的占有欲都是這麽強。

這讓蕭然想起了上輩子，上輩子為了收集情報，她沒少給某些富商大戶當丫鬟，因為她不算太醜的外表，也免不了被別人動手動腳的。

雖然憑借她的武功，那些小動作她都能輕易的避過，但慕容珏依舊會吃醋。

他吃醋的表現也很直白——在她收集完情報回來後，對她動手動腳的人便會被安插上各種各樣的罪名，然後淩遲處死。

然後，大灰狼慕容珏就會抱着她睡一宿覺。

那時候，他身上的醋味都能腌臘八蒜了。

“陛下，您若是不同意，在下便去和鳳陽公主說一下。”

蕭然知道慕容珏還是挺把這個妹妹放在心上的，便裝作失望的口氣說道。

慕容珏想到自己那個妹妹不開心的表情，嘆了口氣，很是無奈的說道：“罷了，朕同意了。”

“多謝陛下！”

今天是穩了。

蕭然如此想着。

然而慕容珏的後半句話，卻讓蕭然瞬間蔫了。

“但是朕要跟你們一起出去。”

“這……陛下，不太好吧？”

看到劍風流一臉苦相，慕容珏心底有種從未有過的惡作劇的快感，清了清嗓子後道：“這有什麽不好的。你這人沒少去青樓，萬一帶着朕的寶貝妹妹去了那種煙花柳巷，教壞了月兒怎麽辦？朕必須跟着！”

“而且這幾日北境之事讓朕操勞過多，朕也想出去散散心。”

慕容珏的語氣有些理所當然。

“……”

得，這下想不出宮都不行了。

當蕭然找到鳳陽公主慕容月，告訴慕容月今天她要帶她出去游玩，而且慕容珏也會同去後，慕容月臉上寫滿了幸福。

和略帶些無奈的蕭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